局势凶险,刻不容缓!姜煦眼中寒芒暴涨,瞬间决断,命令道: “悲风楼需倾尽全力,不计代价,锁定玄刈行踪!就地格杀,枭首带回!此獠乃司天监之爪牙、沈案血仇之元凶,活口难控,唯死可证!其首级,乃破局之关键!”
“急令影七:参与围剿之孙崇私兵队伍,模仿玄刈惯用之功法、机巧特征及灭口手法进行清剿。完成后,务必‘疏漏’一二外围眼线,令其将‘司天监灭口’之讯息带回孙崇处!”
“另,命‘寒蝉’伪造一份姜府与司天监合作的密信,需‘不慎’传至孙崇暗桩。”
“彻查司天监与孙崇间传递情报、下达指令之具体方式及渠道。‘青冥纸鸢’之外,必有其他隐秘联络节点或信使。务必深挖!”
“还要传令京城所有悲风楼所属及关联盟友,即刻起进入‘沉渊’状态!销毁一切敏感物证,切断非常规联络,非我亲启密令,不得有任何异动!保全自身,静待时机。”
“针对姜府失联,密查府内核心人员:管事姜忠、近卫统领赵乾……重点筛查此数人近期与玄刈或司天监关联人员有无秘密接触、异常财物往来或诡秘行踪!叛徒,或藏其中!”
命令如冰雹砸下,条条直指要害。贺省肃然领命,身影无声融入黑暗,执行这生死攸关的反击之策。烛光下,姜煦的身影孤峭如铁,唯有那双紧锁情报地图的眼中,燃烧着冰冷决绝的火焰。局势重归于手,姜煦心下稍定,公事已毕,裴涯山洞里的话仿佛回音一般环绕在脑海里。
“我裴涯这条命,是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从那一刻起,它就不再只属于我自己!”他救过裴涯的命?什么时候?在哪里?为什么他本人对此毫无印象?
那几句话,在先前奔逃的混乱与紧绷的杀意中,曾短暂地撬开了他冰封的心防,让他感受到一丝滚烫的赤诚。他甚至……甚至在那生死相依的紧贴与裴涯灼热的目光里,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超出护卫职责的悸动,让他冰冷的心湖也泛起过微澜。那份悸动,在他此刻疲惫不堪、遍体鳞伤的状态下,竟成了支撑他的一缕微光。
可现在,在这个相对安全的空间里,这句话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心底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的期待。
无数疑问瞬间在脑海中翻腾。他快速检索着记忆,试图找出与裴涯口中“鬼门关”相匹配的场景。是某次清剿敌对势力时顺手救下的某个江湖人?是某次处理危机时无意间庇护的某个路人?他做过太多事,救过太多人,其中绝大多数对他而言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步闲棋,甚至是随手为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裴涯……难道也是其中之一?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混合着冰冷的自嘲,悄然弥漫开来。
原来如此。原来那些灼热的眼神,那些不顾生死的维护,那句震耳发聩的“休想赶我走”……并非源于他以为的、或许存在的某种特殊情愫,而仅仅是……报恩?
他姜煦,在裴涯眼中,或许只是一个需要偿还救命之恩的债主?一个必须用性命去守护以还清债务的对象?
这个认知,比他身上的刀伤更让他感到一种钝痛。他原本以为,在经历了背叛与围杀之后,裴涯那不讲道理的赤诚,是他黑暗世界里一点真实的光。他甚至在那山洞相依的冰冷中,在那句“你不同”的剖白后,隐隐期待过什么……想必,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错觉罢了。
一丝苦涩的弧度在姜煦嘴角极淡地掠过,快得如同错觉,尚未成型便已消散。他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翳,堪堪遮掩住眸底瞬间翻涌又被强行镇压的惊涛——那里面,有被猝然点破“不知情”的错愕与审视,有对那所谓“救命之恩”冰冷而理性的掂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兜头冷水浇得透心凉的、连他自己都羞于深究的期待骤然熄灭后,留下的巨大空茫……以及心口被无形之物攥紧的、细细密密的闷痛。
姜煦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团名为“裴涯”的、纠缠不清的藤蔓彻底拔除,再沉沉地呼出。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强行涤荡过的、近乎漠然的平静。无论如何,情报需要同步。他脚步微动,转向裴涯的房门,却连自己也分辨不清,这脚步迈向的,究竟是迫在眉睫的“公事”,还是……那个让他心绪如此烦乱、却又忍不住想再看一眼的人。
推开裴涯静养的上房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机巧油脂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姜煦脚步微顿。
裴涯半倚在床头,身上各处都缠着洁净的绷带。但这显然丝毫没有禁锢住他那双灵活的手。只见他面前的小几上,散乱地堆满了各种细小的齿轮、簧片、铜丝和几件半成品的、结构精巧的小机括。他正用一把特制的镊子,专注地调整着一个不过指甲盖大小的齿轮咬合角度,眉头紧锁,神情既专注又透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烦躁。床边地上,还散落着几个似乎是组装失败后被随手丢弃的零件残骸。
听到开门声,裴涯猛地抬起头。当看清来人是姜煦时,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镊子和零件,动作幅度稍大,牵动了肋下和背部的伤口,让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白了几分,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地钉在姜煦身上。
“呵,姜大人大驾光临,真是稀客。”裴涯的声音带着刻意拉长的腔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带着点痞气的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我还以为您贵人事繁,早将这方寸之地,连同裴某这点无关紧要的伤,一并抛诸脑后了呢。怎么,是终于得闲了,还是忽然想起来,这儿还有个喘着口气的活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嫌弃地推了推旁边矮凳上放着的那碗寡淡的清粥小菜,碗里的青菜蔫蔫的,米粥稀薄。“瞧瞧这个,”他语气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连着数日,顿顿如此。医士嘱咐,忌口甚多,油盐不进,荤腥不沾……再这么下去,裴某怕是连血都要变成菜汤了!”他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仿佛多看一眼那碗粥都难受。
姜煦没说话,走到床边的矮凳旁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裴涯面前那堆机巧零件,又落回他那张写满了“我很不爽快哄我”但偏偏嘴硬不承认的脸上。
裴涯见他不语,那股憋了几天的烦闷更甚,忍不住又刺了一句:“您倒是气色看着……呵,比我这躺着养伤的人还差几分。看来大人这几日,比我这伤患还要‘操劳’得多啊?”这话说完,他自己似乎也觉得关心得太明显,立刻又板起脸,硬邦邦地补了一句:“可别也倒下了,到时候连累我被困死在这儿。”
“看来恢复得尚可,还有精力关心这些。”姜煦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没听出他那别扭的刺探。
“恢复?”裴涯像是被点着了,声音陡然拔高,又因牵动伤口而猛地吸气,脸色更白,“再这么圈下去,没死在刀口下,也要被这闷罐子和清汤寡水耗尽了精神!姜大人,您若真觉着裴某碍手碍脚,或是这护卫之责名不副实,不妨直言!我裴涯立刻收拾东西走人,绝不在此碍您的眼,讨您的嫌!”他胸口起伏,眼神倔强地瞪着姜煦,那份被冷落数日的委屈和烦躁几乎要化为实质,但更深层,似乎还藏着一丝失落。
“走?”姜煦微微挑眉,终于对他的控诉有了点反应,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带着这身伤?去自投罗网?”
“那也强过在这儿当个废人!”裴涯梗着脖子顶回去,但气势明显弱了几分。他烦躁地抬手想抓头发,碰到额角擦伤又疼得“嘶”一声。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死寂,他发泄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举动幼稚得可笑,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飞快地别过头去,只留给姜煦一个写满“我很烦别惹我”的后脑勺。
姜煦看着他这副别扭又强撑的模样,眼底深处那层坚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激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旋即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那份被裴涯在山洞中赤诚道出的“救命之恩”,此刻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在胸腔蔓延,让他的呼吸都滞涩了几分。这人,连闹别扭都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蛮劲,可偏偏……他无法真的狠下心来视而不见。
沉默在压抑的空气中蔓延了片刻。姜煦终是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端起了那碗被裴涯嫌弃了许久的清粥。
碗壁冰凉,姜煦递给裴涯,说道:“你的命既然是我拉回来的,就别再轻易糟蹋了。”
嘿嘿,开始闹别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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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谋计易解 情字难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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