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斜入,被凉亭盖分割,碎成满地晃动的光斑。
李夺望着面前的美人,面露心疼道:“既是如此,爱妃便回殿休整,此事朕会亲自说与你听。切莫忧心。”
姜姚侧头,甚至于余光也不愿去瞟:“妾身这便退下了。”
碧水眼疾手快上前扶携,将其方跪凌乱的衣袖扶平,手中那颤抖的动作,让碧水一愣,因隔得近,她略微仰头便瞧见自家娘娘额头上那层薄汗。
为了这场花宴特意,娘娘多次与宫中观测天象的钦天监探讨时日,甚至于寻宫外的大师入宫中,才择得这清爽的时日。今日若非不是些大幅度的运动,难能出这般多的汗。
上回所谓的风寒,是娘娘为陛下常来,才设得计策。如今这脸色倒真有几番。碧水担忧低声道:“娘娘?”
“走,”姜姚回掐碧水的手,焦急附耳轻声道:“走,快些。”
“是。”碧水扶着其正欲向凉亭后方绕出。
谁知苗田之骤然唤道:“贵妃娘娘,请您留步。”
这声呼唤好似宣告了死亡,姜姚脚下一虚,险些跌倒,幸得碧水搀扶气力之大,她一惊道:“娘娘!”
姜姚站稳脚跟,稳定气息转身道:“苗大人,唤本宫所谓何事。本宫身子不适,若真有个好歹,你这怕是难以担当。”
“陛下、娘娘恕罪,”苗田之拂手:“恕臣敢言,贵妃娘娘您可识得这枚玉佩。”
姜姚道得果断:“本宫不识。”她从容道来:“本宫宫中玉佩、吊坠数不胜数,枚枚记来可不天方夜谭,何况这枚玉佩素净,本宫素来喜爱华丽之物,此枚玉佩怕是入不了本宫的眼。”
一旁大臣拱手附和道:“贵妃娘娘所言甚是,这枚玉佩素净,可见不得惹人半点喜爱。”
苗田之起身,望着这枚熠熠发光劣质地白岫玉,缓缓道来:“诸位切莫着急,这枚玉佩虽质地普通,却胆大妄为的刻着,娘娘您的字!”
群臣惊呼,跪在地上局促不安。
端坐在上方的李夺拍桌呵斥道:“大胆!”身侧太监一颤,佝偻着身子去将托盘接过,端上高举同李夺赏看。
李夺将玉佩拾起,借着光亮他清晰的瞧见了上方的“姚”字,随即倏然将玉佩砸在托盘中,发出“咚”的一声。
太监慌忙跪地,高拖着盘子,连滚带爬挪到凉亭边缘,若是慢了怕是要挨上一脚。
李夺冷脸叫唤道:“爱妃?”
姜姚转身走上凉亭,略削方才的气势,脸色虽略显苍白,却未曾自乱阵脚,她跪在李夺身侧握住他的手,委屈道:“陛下,一个字怎能断言就是臣妾之物呢,臣妾怎的会看上这劣质的玉佩,更不会佩戴在身上,让人嗤笑啊。”
李夺觉着此话有理,将手抽出安抚得拍了拍,转头看向苗田之,出声问道:“苗卿,这是何意?”
“陛下切莫心急,”苗田之不疾不徐道来:“此霜花玉佩是在寡公子的遗体上搜出,臣定是不敢妄言,胡乱冤枉了贵妃娘娘。”话落,一位行色匆匆的大理寺官兵走入,跪伏在苗田之身侧高抬托盘。
方持玉佩托盘的人空下手来,走近香炉托盘旁,起盖使火匣子点燃香炉,再持一旁的蒲扇,将香味吹散开来。
苗田之弯腰拱手续言:“贵妃娘娘,您可曾识得这香。”
香气扑鼻,姜姚神色一慌,哑然:“……”
碧水怕自家娘娘不注重此事,许是一时并未想起,她上前叩拜,主动答道:“此蜜桃香同娘娘宫中的熏香无二。”她迟疑道:“可娘娘的香是由人独特调制而成,皆收在娘娘宫中,为何会出现在此?”
姜姚手蜷紧像是要掐进了肉里,她无言只能怒瞪着碧水,眼神像是把弯刀似想将其舌头割下,狠狠蹂躏。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嘴笨的丫头,若不是手脚瞧着勤快些,她早就将其打发去绣房。如今一看,这手还是心软了些,留下了祸患。
而碧水面对这大场面,头是半分都敢抬,自是没瞧见这杀气满满的眼神。
苗田之闻言撇嘴一笑,他抬手示意将香炉扑灭,道:“此香是臣派人从寡府寡大公子房中取来勘验的物品。”
在侧的大臣为求解出声道:“可正是这香中藏有那曼陀罗花迷香?才误得寡公子任人宰割?”
群臣窃声私语。
“并非,放在香中,力度不曾这般大,何况还在腹中堆积成块。”苗田之走至手掌大的香炉旁,拾起那张扁平的书纸,将其步步展开,露出其中的乌黑的茶叶,放置手中供予他人赏看。
在猜疑丛生中,苗田之堪堪道来:“曼陀罗花被烘干后,被捣碎便混在这茶叶中,想必寡公子出门前曾饮过,才至存留。茶饼不见所动,想必并未时时饮用。”
“所以,”一人顿悟道:“想杀他的那位歹人,从未注意过曼陀罗花的用量,就是冲着寡公子的性命去的!若他真无所控制将整片茶饼食尽,必死无疑啊!”
“不需全部饮尽,”苗田之将茶叶递给上前来再次检验的仵作,回应方才那位大臣:“再贪饮个几杯,身体定要出现状况,怕是那时便无力为天。”
不时,大理寺官兵带上一名小厮。
苗田之直表明其的身份,道:“这位便是寡公子身边服侍的小厮,关照其的一行一食。”他禀报完便步入正题:“这几日,你家公子可有何异样。”
小厮难安的跪在此处,面对质问惊恐道:“异样?有何异样?”
苗田之:“比如易累、食量欠佳或是嗜睡?”
小厮埋头沉思,忽得想起何事,急促道来:“嗜睡,对嗜睡。我家公子嗜酒,每次饮完酒都会睡上几个时辰,可这几日,这酒也少了,可这睡上几个时辰却未变,甚至增加了。小的曾疑心过,可待其醒来后,又见其容光焕发,疑心便消了,谁曾想到……”
恰在此时,方才的仵作将浸泡好的茶水呈上,此茶的色泽本就浓郁,全全覆盖那点点曼陀罗花带来的绯红,可仍能在杯底看见未泡开的曼陀罗花花瓣,同碎茶颗粒大小相似,若非细看、细细研究,能看出的几率极少,何况还是一个嗜酒成性的酒鬼。
李夺细看后道:“这些隐隐泛红的叶片是?”
“那便是了,”苗田之了然:“这茶便是促使寡公子无力,甚至因在日光下产生幻觉,任人宰割的地步。”
“这起因已知,那歹人现处何处?”
“苗大人?”姜姚感受着护甲刺肉带来的痛感,仍在稳着即将爆发的情绪:“你单凭那一个‘姚’字便怀疑到本宫的头上?当真可谓是荒谬,你历来断案皆有理有据、明察秋毫,绝不信捕风捉影之事。本宫对此也曾佩服过。可今日之事,倒叫本宫对你办案失望至极。”她紧握住李夺的手哭诉道:“陛下~您可得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冤枉啊!臣妾早早便进宫了,何谈与这寡公子相识。”
李夺端坐,将其搀起,让其站在身侧,不悦道:“苗卿,事事求真务实,切莫谈些子虚乌有之事,陷害宫中妃嫔这可是死罪,你可得慎言。”
沉昭手中掌握着一枚玉佩,两人间有私情怕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只不过这姜姚从外表上看,其野心极高,也不是何三言两语便能哄骗过的人,能看上这等劣质的之物,怕不是眼瞎了。
“陛下,臣所言皆为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任凭陛下、娘娘处置。”
苗田之一言震撼全场。
不少交谈声传出:“这苗田之当真是妄言。”
“何尝不是,他上回于城东办案,为了追那歹人,结结实实将那处翻了一遍,好不气派。”
“皆谈其低调,本官可从未看出。”
“哦?”李夺出声将周遭议论声尽数压下:“苗田之,你何出此言?”
苗田之拂手,不曾被龙怒之言呵斥下,他淡然道:“陛下息怒,且让臣传两位关键证人。”
李夺:“传。”
议论声:“这半日时辰才过,竟还有证人为此作证?”
“我看呐,皆是无用之举。”
旁人附议。
院门处走进两位女子,一人沧桑看粗布衣裳,肤色成小麦色,应当是做农活地农家妇女;而另一位,瞧身姿轻巧应当年轻,其带面纱遮住容貌,眸子清澈,想必摘下这面纱还是个美人胚子。
姜姚远远望着那道身影,便觉着熟悉,一股不妙涌上心头,如今她没法子,只能强压下不安。
两人双双跪地,道:“民女叩见陛下,陛下万康。”
李夺面露不解:“这是?”
苗田之:“陛下,这两位皆是与此案有关之人,且知晓之事尤为重要,恐遭他人杀害,臣才将其隐藏起。待您听过她们之言,臣自有您定夺,臣不畏生死,只求此次真相。”
“好!”李夺郑重其事道:“不愧是朕亲选之人,也是勘破多起案件的大理寺卿。朕便依你,若真错怪了贵妃,朕决不轻饶。”
苗田之重重一叩,敛容屏气道:“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