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风寒凉,吹至鼻尖的是烧焦尸体上的一股恶臭。
沉昭拂袖抵在鼻尖,似是着凉般低咳几声,默默退开几步,不再迎着那股恶臭。
“这可是救火时,受伤之人,”沉昭先倒打一耙道:“怎的烧得这般严重。是我之过了,我方才在房中,只觉窗棂大开,那凉风让妾身招架不住,便想起身想将它合上。可谁知,身后烛台倒塌,火势瞬起。我竟是那房门都冲不过去,便寻了跳窗一计,幸得王爷出手相救,这才不至将腿摔断。”
她打量着面部全毁的黑衣人,及大腿处仍在滋滋冒血的伤口,这血迹从房门外沿石街拖拽一路。
沉昭故作心疼道:“这般青春年华便藏身在火海之中,当真是天妒英才。”
“王妃言过了,”出声的是位体态丰满之人,还当熟悉,是殿中有过一面之缘。
此人虽长得圆润憨厚,一副人人可欺上三分的长像,却能辨是非,识时局,只听他缓缓道来:“全府上下便没有这着黑劲装刺史在夜间游荡之人,尤其是这后院。”他抬脚踹了踹,那焦黑的衣物,竟还能看出一丝衣物的顺滑,他嗤笑道:“衣物裹得严实,经这大火烘烤,任能有这般的。无非是行刺之人,且这主使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哦?”沉昭后知后觉道来:“这刺客蹲伏在屋舍中未见动手,可是寻错了人。”
那富态之人正要作答,便被争了先。
谢之念在侧打趣道:“王妃谦虚了,你如今的身份,一个刺客算是对你的轻蔑之举。”
沉昭作势回应:“这空置多久的摄政王妃之位,当真抢手。殿下可要派人加强管控,我曾听义父道,摄政王府看守森严,飞鸟只进不出,如今可是因婚宴马虎,妾身难辞其咎。”
“你脸倒大,”跟在谢之念身旁的护卫明显是沉不住气那一款,幸在年幼,后能慢慢成长,他不满道:“若不是昨日宫中生事,我等谈……”他自觉不妥,嘟囔道:“兵力撤去,我等皆都聚于前院,哪能让这小小歹徒寻到机会。”他踌躇出几字道:“命倒也挺硬。”
沉昭两侧脸颊被吹得通红,一副喝了假酒似的模样应道:“那便应小兄弟所言,在下的命再硬个几分。”
“……”他挂不住面子,嘴角一抽道了声:“不要脸……”
“可不兴这般说,”肩膀裹上了小田方取的披风,热意渐拢,争论道:“我生得愚笨,又无武艺和家事傍身,徒有这美貌的虚名。这唯胜之物,且不可丢去。”
“…………”
他作势欲要回怼,便被谢之念眼神示意退下。
他对其仇视一眼,只能作罢。
沉昭对其付之一笑。
因刚才的火势营造出的闷热,让沉昭手肘处生出几颗红疹,在雪白的肌肤上异常的扎眼。
“王妃可得当心,”谢之念见其红疹从容道来:“本王的府邸可不及南伯侯府那般,日日熏香满天旋。本王府邸都是些武人,可从未有怜香惜玉之说,蚊虫叮咬属常事。若等远处那阵热意散去,天色渐暗些,王妃这脸定被它们视若珍宝。”
“……”沉昭像是被唬住一般,连忙抬袖将脸埋进袖间,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她问:“当真……”
“自是,”谢之念透过那衣袖的同人对视,沉昭埋在袖间,之露出半只眼,像只受惊的兔子。引不起他半分同情:“若是不信,王妃可在此等候,瞧瞧本王所说是否属实,也让本王瞧瞧那蚊虫的厉害之处,兴许能引入熏香预防一二。”
“……”沉昭拂了其一番好意,道:“妾身自当将王爷的话铭记在心,妾身身子孱弱,劳累便会困乏,恕妾身无法陪同,先行告退了。”
沉昭在小田的搀扶下快步离去,却不知方位在石街处便停了下来,引得方干活的众人驻足观望。
小田也觉后方注视太过火热,试探问道:“王妃,可需我去向王爷讨人带路。”
“不必。”沉昭方想借这次机会,且人都聚集在此处时,逛逛摄政王府的书房。可谁知,那谢之念像是早就知晓般,派了身侧那位毒舌小护卫前来带行。
能让谢之念留在身边的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摄政王府群英荟萃??,见不得是能因一场刺杀便搅动风云之处,她此刻不能做的太刻意。
沉昭面露笑意,道:“那便有劳小兄弟了。”
“曲安。”他青涩嗓音响起。
“?”沉昭同少年对视一眼便知他何意,一副了解模样,道:“曲声泠泠,安歌婉转,好名字。”
少年冷冷扫她一眼,面不改色道:“陈词滥调,你同其他人并无差别,差极了。”
“好大的胆子!”小田怒喝道:“我家姑娘从今日起可是你的主子,是摄政王府的女主人,日后注意你的说话的分寸!”
曲安置若罔闻,道:“无非是处死,我有何无惧。”
“嘴上功夫罢了,”小田不满道:“你当真敢去死?别不刚上刑台,王爷的赦免命便送来了。”
曲安思绪也转得极快,应对如流道:“那自是我有过人之处。我愿死与王爷相救并不冲突,我只听王爷的话。他未曾同意,我定不会去死。”
“……”沉昭感叹,就算她有三寸不烂之舌,未必能说动这少年分毫。
调查许久竟不知谢之念身旁竟还有这般难弄的小家伙,当真是头大。
这直言不讳的性子,日后定要生出些什么事端。
此处的屋舍相比之前那处,失了几分富气与敞亮,虽都由楠木所制,这处色泽暗沉无关些。走进便觉芬香扑鼻,除周遭各色的淡花香外,夹杂在中的独特味道是驱虫草。
沉昭自是不信谢之念所说无香料熏陶之事,近日燥热,蚊虫泛滥。要说蚊虫寻脸,谢之念那惊为天人的脸可不比她的差,若按他所说,今日两人见面,谢之念定是满身、满脸红疹。
哪像今日这般白里透红。
曲安引得快,离得也快。风风火火,眨眼便不见其身影。
沉昭倒也没搬起那王妃的架子硬要人说一声“告退”才放人离去。
小田嘀咕着:“此人是何等身份,真是嚣张!”
沉昭裹紧披风,回应道:“不去招惹便罢。”
“是。”小田上前替其推开房门,掌灯照明,她望着桌上的吃食,惊愕一瞬,赶忙上前试探其盘边余温。
“王妃,这饭菜竟还是热的!”她会心一笑道:“定当王爷同您准备的,”她说着便要为沉昭展筷。
沉昭无奈一座,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色,却失了食欲,倒不是因为惧怕谢之念等人给她下毒,皇帝赐婚有一便有二,沉昭今日身死,明日或日后还会有第二个沉昭。
她能想到,常年伴虎的谢之念哪能不知,一次便够,谁也不会喜欢这事,风评被害不说,这朝中大臣定要已此事弹劾,祸事横生。
只不过这摄政王妃被多少双眼睛注视着,她存亡皆由自己做主了,说不定哪天就被斩杀、鸩杀。
一桌吃食,兴许是没有喜爱之物,也可是方才那血肉模糊的黑衣人,误了胃口。
沉昭道:“撤下吧。”
忙前忙后夹茶的小田手一顿,担忧道:“王妃,今日您可没饮过多少吃食,夜间身子要不适的。”
沉昭拾筷乏味,再次放弃,道:“无事,撤下吧。”
“是。”
吃食被撤下,小田服侍着沉昭将满天珠钗卸下,笨重的发冠往桌案上一搁发出声轻响,婚袍换下的那刻,她好似如释重负,一身轻。
小田再勤勤恳恳伺候其洗漱完,已到深夜,便退了出去。
沉昭躺在床榻上毫无困意,好在今日凉爽,屋内也不足用冰盆。烛火照亮着屋内的景象,沉昭并没有熄灭烛火的打算。
她平躺着,望着床顶的上错综复杂的纹路,失了眠。
——
晨光熹微,窗棂外绿竹随风沙沙作响,扰人耳,其挺拔的竹身映入房内,似一张张山水墨画。
屋内的烛蜡在夜间便见了底。
沉昭在后半夜小憩一会,也早早起了身。
铜镜中照映出沉昭惨白面容,小田在后替其张罗着发簪,一会儿是金光熠熠的凤形钗,一会儿是那精美璀璨的步摇。
“这只?或是这只?”小田思量着:“这只步摇与王妃今日的锦袍十分相配。”
沉昭对其并没要求,顺从道:“就用这只吧。”
“好嘞。”小田应着正要为其戴上。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声响之大,足以见得门外是个急性子,力气之大。
小田搁置下步摇,上前拉开房门,只见又是昨日里怼天怼地的曲安。
他怀中抱着剑,见房门大开,他站在门外拱手行礼道:“王妃,我是来同王爷传话的,家中并无长辈沏茶一事便免去了。府邸之大,王爷说王妃可用脚、用眼,自行在府中观望。”
“不必担忧真迷了路,府邸因昨日火灾一时,府邸处处是人,且都知王妃身份,寻人问问便可。”
沉昭自个将步摇插上,出声道:“那便同我谢谢王爷,待用完吃食,定当不辜负王爷的邀约,在府邸逛至黄昏。”
曲安话带到一刻都不想停留,转身便走。
方还觉得此人性子沉稳了些,却不料还是如此。
逛摄政王府,她自是一百个愿意。既有摄政王担保,她定是要狠狠逛上一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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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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