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的第一次共鸣
我没有立刻答应钩星,说老实话我内心十分矛盾,一来我本就应该把仙丹的力量还给魔族,可另一方面我又害怕日后自己的行为会被仙界追究,万一因此失去仙籍还连累小青,那他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他好不容易晋升了玄珠位阶,若因我被拖累该如何是好。
钩星压根不理会我的诸多烦恼,他已经开始着手与我“共鸣”。谷阿翁知道此事开心的不得了,竟然当着迩松和浔筝的面拍胸脯保证我和钩星一定能“共鸣”成功。
我被迫一次次配合练习所谓的共鸣,心里一点也不开心。所谓共鸣不过是让我,确切说是仙丹习惯钩星的存在,这样他才能借由肢体的接触持续不断抽取我体内贮藏的仙力。这天开始,有什么事变得怪怪的,钩星几乎每天与我形影不离,并且会时刻拉着我的手,就算我垮着脸他也丝毫没有退意。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我好像什么也没做,但钩星却当着众臣子的面宣布了他的阶段性胜利。是的,仅仅是我终于在有他看着的情况下睡着,且我睡着后没有因他的碰触发动自卫反击。
于是共鸣训练进入下一个阶段,钩星要用他的仙力来接触我了。第一次很不顺利,就在黑色雾气状的仙力接触我的瞬间,一股力量扭绞成鞭子,只是一甩便轻松吓退了钩星的仙力。就这样,我每天无时无刻都得应付钩星一次又一次试探,我吃饭,睡觉,沐浴,发呆,发牢骚,无论什么时候那黑色的雾气都别想接近我。经过屡次失败后,钩星有些气馁了。
这天傍晚,我无聊至极在屋里喝闷酒,珊瑚说我喝的可是蕴灵泉水酿造的酒,不仅味美甘醇回味无穷还可以强身健体。
“咦,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我和钩星受伤后便睡在蕴灵泉中,所以这是洗澡水酿造的酒。”
“嘻嘻,您是仙丹,殿下是魔族首领,便是洗澡水那也是至纯至清的圣泉。”
还别说,这圣泉后劲儿有些大,我喝了两杯竟然逐渐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模模糊糊看到有个熟悉的面孔坐在床边,温热的手正在抚摸我的额头。
“小青,是你么。”
“……我是钩星。”
我不承认,我面前这个男人明明就是小青,过度的思念使我泪腺失守,不由自主伸手向男人索要拥抱。有一丝怔愣,男人最终俯身抱住了我,酒带来的热气在我胸口翻涌,黑色的雾气微凉,如一淙烟雨轻柔地攀上了我的后背和脖颈。
时隔许久,我再次于梦里看到了那束白光,就那么照射在我头顶,刺眼又烧灼。我甚至要怀疑这是百目仙人的法眼正在偷窥我。但转念一想并不是,因为开口说话的是个男人。
依旧冷漠又平淡,不同的是今天这个声音竟然发出一声嗤笑。
有趣,一个一心只想复国的魔族竟然会喜欢上区区凡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偷窥我的梦!死变态!
我是个过路人,无聊而已。
快滚,别叫小青抓住你,不然一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像是被我的威胁吓到,白光黯淡了下来。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虽说心里有很多杂事,但仔细一琢磨我的境遇也不算太糟糕,每天好吃好喝好玩还挺逍遥。我甚至在幻想既然已经有了一颗鸿珠仙丹,搞不好哪天我也可以封个仙人当当,仙名就叫躺赢仙人好了。
在梦中笑醒,我头有些晕,转个身准备再睡一觉,却见那个尖酸刻薄的金瞳男人正衣衫不整躺在我身边,我的腿正搭在他身上,手贴着温热的胸膛。一瞬间清醒过来,我大气都不敢出。
黑色的雾气在我身下游走,竟与我体内溢出的仙力无声交缠。一阵悚然的麻意窜过后背,我猛地坐起,赤着脚就要往门外逃。
黑雾如活蛇般缠上脚踝。回头正对上钩星初醒的金瞳,他斜倚榻上静静望来。
“我赢了,照夜。”
“放开我!”
男人慢条斯理地下床,**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伸手将我拉回身前:“怕什么?我何时伤过你。”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忽道:“走,试试。”
“试什么?”
皇宫后的哭月台上,迩松率领数十魔兵严阵以待。不待我反应,钩星按着我肩膀示意迎战——可仙力全然不听调遣,竟自我意识贴着地面席卷而出,眨眼间将整队魔兵掀翻在地。
满场寂然。钩星蹙眉看向自己空悬的手,再度催动黑雾试探,这次仙丹反而将他的力量尽数吞噬。
“看来她对殿下依旧排斥得紧呢。”浔筝摇着白团扇笑吟吟扶起迩松,“不如试试柑洱先生所言,直接取她炼——”
我心里一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破胸而出,大量的仙力从我的身体里喷发出来,以雷霆之速发起了攻击,巨大的能量搅动着掀起一阵狂猎的风。
“照夜!冷静!”
我用力甩开钩星,金色的仙力划破了男人的脸,他愣了一下,突然猛得扑上来抱住我,用力箍住我的身体,“冷静,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别怕,别怕!”
金色的飓风逐渐停歇下来,我脱力地瘫软下来,倒在钩星怀里。
哭月台一片狼藉,将士倒了一大片,多数被我体内的仙力灼伤,若是自身没有仙力护体怕是要被烧焦了,就连浔筝的扇子也未能幸免化作了黑色的齑粉。
钩星沉沉叹了一声,将我打横抱起头也不回从众人面前离开。
“我想回家。”
“……再等等照夜,我们再试一试,你别害怕,不会把你扔到炼丹炉里。”
“可我想小青了。”
“……如果是穆青,你会排斥他么。”
我拉住钩星的前襟,急切地摇摇头,“当然不会,我会和他分享我的一切,就像他一样。”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钩星自嘲地笑了一声,“照夜,如果你想早点回家,就试着暂时把我当成你的小青,这样你体内的仙力才不会拒绝我。明白吗。”
自从体内有了仙丹,我的胃口大不如前,一旦体内仙力有亏缺,仙丹就会不经我同意擅自吸纳凝炼仙力,让我根本没机会吃饭补充能量。谷阿翁听说了早上的事儿,急忙跑来安慰我,生怕我再失控。
“别往心里去,殿下的臣下不喜欢你很正常,毕竟是仙籍。只要殿下喜欢你就成。”
我烦恼地踢了一脚凳子,“胡说八道,他只是想把仙丹拿回去。”
“你这傻孩子,不喜欢你,他才不会三番两次救你。”谷阿翁看上去竟然颇为得意,开始炫耀起自己的计划,“殿下从小流落在人间,母亲早逝,又亲历了亲族彻底消失,若没点盼头,这日子怕是很难熬了。所以我借着人口普查的机会带他认识你,交个朋友,要是能互有好感不就更好。”
“啊?你吃多了没事干吗?谁想和他交朋友,还互有好感,早知道当初绝对不让你们进青莲山的大门!”
谷阿翁竟然还有脸笑,他把我按在凳子上,好声好气劝慰道,“啧,你搞忘了,咱们仨认识那会儿,那会儿穆青天天忙着练功,你在月下州的沧粟楼里帮工,有一天你向我发牢骚说自己已经二十岁成了老姑娘,和自己同岁的仙儿娃娃已经三岁,很焦虑。”
“……嗯?有这事儿吗?”
“可不,穆青平日里忙着修仙进阶,我可记着呢,这不,寻寻觅觅终于给你找个一个相貌人品能力都绝佳的良伴。”
“可我二十一岁就入了仙籍,早就不在乎这些事儿了。”我听到这里一肚子闷气一下子没了,甚至有点开心,“不过算你有良心,不枉我们相识一场,有把我的话记在心上。”
“好了好了,总而言之你安安心心住些时日,试着和殿下好好相处,只要劈开长渊,魔族就欠你一份人情,这辈子只要你需要魔族就一定有召必应。”
将我的隐忧问了出来,谷阿翁叹口气说道,“这一点殿下也考虑到了,由他来劈开长渊,你只负责把仙丹的力量借给他,这样一来他日仙界也追究不到你头上,放心。”
就这样又等了三个月,这期间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迎接落地的胎果,当第一次看到孩子破壳而出,那感觉实在太奇妙了。这天我终于挤到了前排,可以亲手将那呱呱坠地的小娃娃从果壳里抱出来。
负责接生的是一个叫杜婆的老婆婆,据说魔皇阿戈里亚斯还在时她就负责看管这棵珍贵的抱婴椿,魔族繁盛时每天成熟的胎果数不胜数,那个时候的椿树是现在的两倍大,发达的根系遍布整个魔界的土地,只要夫妻共同将混合的仙力注入地下,椿便能代替他们孕育生命。
甩我一脸羊水的小娃娃有一副好嗓门,啼哭声震耳欲聋,我在杜婆的指导下将孩子身上的胎脂擦干净,送还给他的父母。
“有趣么?”
不知何时来的钩星悄无声息,他探头看了一眼那胖胖的小丫头,履行了他身为魔族殿下的职责:将手放在新生儿的额头上为其赐福。
看得出魔族的百姓很爱戴这位年轻的殿下,毕竟他是魔皇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了,是魔族最后的希望。
“真神奇,我曾见过凡人生产的模样,太惨烈了,到处都是血。”
钩星拉住我的手,坦然从人们的簇拥中离开,我下意识想挣脱他的手,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再僵持下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不如忍一时之痛。
“那仙人呢,又是怎么诞育生命。”
“过程上和凡人差不多,只不过种子可以取出来培育。”我笑道,“金珠位阶里有个玉贝仙人,她就有一个能培育胎儿的法器,我曾跟着穆青去见识过一次,那法器犹如抱珠之贝,仙力环绕,会保护胎儿成长。”
“所以,借由仙力孕育的生命,其诞生方式大差不差。”钩星翻身上了飞马,将我环在身前,“孩子也会瓜分继承父母的一部分仙力,这个阶段母体最为脆弱,孕育生命的风险比较高。”
“嗯,钩星,你也是胎果吗?”
“……不是。”钩星像是想起了往事,“母亲只是一介凡躯,她因生我难产死了。我的出生剥夺了她的生命。”
气氛有些尴尬,我连忙打断钩星的话,风拂面而来,带着一股干燥的气息,“我是孤儿,阿爹说我是难民半路扔在路边不要的,小青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被遗弃后由一只鹿兽养大,被阿翁捡回来之前都不会说话。”
隐隐笑了一声,钩星将我的长发拢到掌心,贴着我的耳朵说道,“不必自揭伤疤来安慰我,我没有你认为得那么脆弱。”
一望无垠皲裂的大地无法孕育生命,就如这被结界隔绝的天空,已经许久不曾沐浴阳光雨露,魔族的一切都在凋败,挣扎着走向湮灭。
“等破开长渊魔界有了水源,你也会像魔皇一样不停生孩子么?”
“……嗯,这是我的宿命。”
“那还是快点比较好,免得耽误你的人生大事。”
飞马停在哭月台前,钩星掐着我的腰将我抱下来,“看来我们得再多试几次。”
“那还等什么,都已经半年了。”
“半年很久么?”
“对凡人来说挺久,但对仙人来说连一瞬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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