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这个时节天气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许多小姐公子都会去大华寺上香亦或是去京郊游玩,谢朝朝今日与林青之约了去登山。
冬梅给谢朝朝梳着头发,谢朝朝一头青丝如青山远黛,透着盈盈光泽,冬梅的动作轻轻的,忍不住感叹:“姑娘真是好看,只需稍稍打扮如同神仙妃子一般,啊,不对,神仙妃子说不定都没有姑娘好看。”
谢朝朝知晓冬梅这番夸张的话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却还是忍不住打量铜镜中的自己,前些时日她为了不惹人注目不太愿意打扮,今日装扮一番确实看着令人愉悦了许多。
冬梅的手极巧,最后给谢朝朝戴上珠翠,便收拾妥帖可以出门了,正值出门之时,遇到了亦是要出门的王氏与谢秦瑜谢丽姝三人。
对于谢朝朝与林青之往来,只要不作出什么出格之事,王氏倒是乐见其成,且这些时日二人书信往来颇多王氏也并非不知,没有阻拦便是放任二人培养感情。
故而今日也不会阻拦谢朝朝出门,只叮嘱了几句今日早些回来。
对于谢朝朝出门只带了两个小厮也没有说什么,毕竟都在京郊,最是安全的地方,往日从未出现过什么岔子。
谢朝朝安分守己愿意嫁给林青之,知晓她不会再做出什么糊涂事连累了侯府,谢丽姝对于谢朝朝的态度也改观了些,少见打趣道:“表妹今日装扮的这般精心,可是女为悦己者容?”
这话有些孟浪了,谢朝朝的脸也微微红了,却也没有否认。
谢朝朝心底里几乎已经做好了嫁给林青之的打算。
眼见她面皮儿薄,谢秦瑜拉着谢丽姝登山马车,不再打趣谢朝朝。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着,虽然今日王氏一行人是去大华寺烧香拜佛,谢朝朝是去青城山,是两个不同的地方,但是大致方位相似,须得到了山脚下才会分开。
与王氏她们的马车分开,冬梅有些不解道:“姑娘,咋们今日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去大华寺,人多还热闹些。”
这个问题令谢朝朝眼底的神色略微变了变,很快又掩饰过去,只没有回答冬梅的好奇。
谢朝朝不愿去大华寺,自然是因为大华寺上可能会遇到沈辞暮。
即便是她不确定今日沈辞暮是否在大华寺,即便是去了,多半也不会碰见,但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谢朝朝都想要避开。
她不愿碰见沈辞暮,加之上一回王氏她们对她的逼问,不管到底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谨慎些总是没错。
谢朝朝随意寻了个理由:“大华寺人太多了。”
冬梅却以为谢朝朝是想要与林青之说些体己的话,故而与林青之会面之后,便带着两个小厮跟的远远的,给谢朝朝和林青之二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今日林青之是独自一人来的,他在上京城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为了节省银钱自然没有雇书童,在见到谢朝朝下马车,快步走到马车面前想要扶,见到先下来的是冬梅,知晓他去扶谢朝朝于礼不合,堪堪停在了距离马车两步远的地方等着。
谢朝朝瞧见他的动作,心底微微发暖。
待谢朝朝下了马车,朝着林青之行了一礼二人方才一同向山上去。
两人一路走着却有着安静下来,明明书信的时候二人只觉有说不完的话,只恨信纸不够,见了面反倒无话可说。
于林青之而言,虽然与谢朝朝有书信往来,但是到底隔着信纸,当真真儿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倒是有些局促。
而于谢朝朝而言,她重活一世,这个时候的林青之较于她最后记忆里面的大不相同,生出了些陌生感。
但是一路沉默寡言却也不合时宜,故而打算开口打破沉默,不知是否是心有灵犀,林青之此时也正欲开口,这厢同时开口,两人先是愣了一瞬,而后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
这一笑倒是缓和了两人的陌生感,谢朝朝上一世对林青之熟悉的感觉回来。
再则林青之博闻广识,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山顶,青城山是京郊最高的一座山,在山顶的凉亭可以俯瞰整个上京城。
此时正是林青之最为得意的时候,他自考完便几乎确定今年他大抵能够中第,前几日也有翰林院往年登科中第的举人暗示他,这一回他的文章不出意外能入前三甲。
林青之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身侧的谢朝朝头顶,暗暗打量,只觉谢朝朝与他此前见过的女子皆不一样,较于村妇更为知书达理,写的一手极好的字,却又没有高门大户养千金小姐身上的骄矜高傲,对他颇为崇拜信任,更别提她耀眼的美貌。
若非谢朝朝的婚事受到家中父亲胁迫,恐怕落不到他的头上,光是这一份美貌,就足以让她寻觅到家世更好的夫婿。
金榜题名在即,又有佳人在侧,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林青之忍不住伸手捻去谢朝朝落在发髻上的枯叶,在谢朝朝的目光转过去之时,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眸子,脱口而出道:“谢姑娘,待放榜之后,我便去信禀明母亲,去侯府提亲可好?”
此生第一次这般直白当着女子面表明心意,还是在自己心悦的女子面前,便是林青之知晓谢朝朝多半不会拒绝,却还是平白生出了紧张,观察着谢朝朝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林青之是谢朝朝自己挑选的满意的夫婿,怎会有不答应的理由。
昨日二人换了定情信物便已经基本表明了双方的意愿,今日又得了林青之的承诺,若无意外,只需等着放榜之后待林青之上门提亲,然后待嫁即可。
谢朝朝心中的大石落地,心情放松了几分又听着林青之说了会儿他的母亲,便准备返程,青城山春日里人多,秋日里却比较少有人来,虽无匪寇劫道的事情发生,却也要担心夜间有猛兽出没。
只在二人刚刚起身之时,从林中窜出一群蒙面的持刀之人,此变故发生的突然,待到反应过来,那群人已经将二人的退路截断,朝着两人逼近。
同时发现了异常的冬梅和侯府来的两个小厮,想要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且侯府的两个小厮虽然会些拳脚,但是一看就不是这些蒙面人的对手,且双拳难敌四脚,今日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
谢朝朝未曾见过真正的流寇,见到他们手中的刀闪着寒光步步逼近,她攥紧了林青之的一宿一步步的往后退着,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从未遇到过这样场景的她声音有些颤抖:“你们想要什么,我们身上的钱财都给你,放我们离开,我们不会报官。”
林青之看出了那些人不是图谋钱财,图谋钱财不会将劫道的地方选在青城山,色厉内荏:“我们乃京城官员,若是杀了我们,你们定然也难逃一死,劝你们莫要动手,速速放我们离开。”
林青之此话若是当真放在匪寇身上可能有些威慑力,毕竟杀了平民百姓和杀了朝廷命官,剿匪的力度大不一样。
可惜林青之太天真了,这些人便是冲着二人来的,怎么可能受了这几句威胁便将两人放走,为首的两个蒙面人对视一眼,继续朝着两个人逼近。
他们今日得到的命令,是将这个男的绑了去,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不能伤了两人性命,故而做出这等气势汹汹的模样,却没有当真动手。
看出了威逼利诱都没有用,谢朝朝看着还有机会逃脱的冬梅几人,难得聪慧一回,朝着三人大声喊:“快去山下搬救兵!”
一言惊醒几人,一个小厮从缠斗中脱身,快步向山下飞奔,剩下的小厮则拼命拦住要去追的人,眼见有人去搬救兵,那些匪寇拔出手中的刀欲速战速决,毕竟虽然他们是受那人授意,但是当真被官兵拿住不好交差。
林青之与谢朝朝不知贼寇的打算,察觉出对方将要动手,林青之低声道:“跑。”
要让二人跑起来才好将二人分开逼至不同的方向,拿刀之人眼看目的达到,便提着刀看似很快,却只是不紧不慢的追着。
眼见谢朝朝跑入了他们想要的方位,便对视一眼只留了两个人远远的跟着,时不时的弄出些动静惊吓,剩余的人则去追赶林青之。
谢朝朝被吓的六神无主,求生本能却林青之的“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向前,她绷紧了神经,在未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追赶声音才敢回头。
发现了自己身后空无一人,谢朝朝的心神却被攥紧,因为她发现不知何时她竟然与林青之跑散了。
谢朝朝看了眼似乎没有追兵追来的小道,若是追兵未曾来追她,那便是冲着林青之去的,谢朝朝又回头看了眼可能是下山的方向,她攥紧手掌心,胸膛里面的心嘭嘭嘭的跳动,似乎是要跳出来。
躲在暗处的两个跟着谢朝朝的人,看着没有再动似是在犹豫什么的谢朝朝,皱眉道:“大哥,她为何不继续跑了,我们要不要再发出些动静。”
年长的男人目光落在谢朝朝的脸上,又看了看不远处,再跑几百米便到了地方了,他也不知道这个小娘子为何不继续逃下山,这等能够活命的好机会。
他们知晓主子没打算要那文弱书生和她的性命,这小娘子可不知道,难不成她还打算回去与那书生同生共死?
思及此的男人在瞧见谢朝朝的动作,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忙发出一声用来传信的鸟鸣。
这声鸟鸣在林间不算突兀,至少谢朝朝听不出这是用来传信的。
这声鸟鸣之后,远处传来几声清笛声,原本已经往回跑的谢朝朝脚步顿下来,看到她改了主意,两个暗中盯着的男人不由的松了口气,若是谢朝朝这会儿跑回去了,今日主上的计划落空,那便糟了。
本是打定主意不管生死都要回去寻林青之的谢朝朝,在听到笛声之时谢朝朝眸光一亮,意识到不远处便有人。
即便是谢朝朝告诉自己不能再犯上一世与对沈辞暮时相同的错误,抛下林青之一人,但是若是有人在附近能够相助,二人都能活下来,总比她一人回生还得几率大。
几息之间做好决断,谢朝朝快步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跑去,眼见不远处溪流旁凉亭里面的人影,谢朝朝宛如看到了救星,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却在看清楚凉亭之中是何人之后,缓缓的放慢了脚步。
凉亭之中有三人,除却沈辞暮与平安,剩余一人吹着竹笛,这吹笛之人自然也是沈辞暮的人,他瞟见了跑了过来的谢朝朝,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是笛子而不是个人。
他是被安排暗中监视谢朝朝的暗卫,事情的来龙去脉知晓的七七八八,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平安主管私下也给他说了,这一路上听着暗处盯梢的兄弟传回来的这小娘子与那落魄书生说的那些个话,本来就战战兢兢。
刚刚在得知谢朝朝竟然打算跑回去与林青之一道送死的时候,他瞥了眼主子的神色,只恨自己为什么会吹笛子,落得个这么个差事!
沈辞暮本以为他足够平静了,在听到谢朝朝与林青之互许终生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想要杀个人,却还是能够在此处等着谢朝朝过来。
可是在刚刚,谢朝朝竟然在明知是死路一条的情况下,还要回去寻林青之,就这般喜欢他吗,喜欢到可以不顾性命。
那为何对他就不能如此呢?
沈辞暮的胸中被妒火燃烧,想要大开杀戒,可却终究是忍了下来,他静静的等着她过来,只要她肯改变主意,他便饶恕林青之,毕竟……她还未曾喜欢上他,不能怪她。
在察觉到谢朝朝放缓的脚步,沈辞暮的目光转向她,此时他的神色思绪已经本很好的隐藏,只觉是个寻常的世家公众,声音淡淡:“谢姑娘?”
当真如同恰巧偶遇一般。
谢朝朝被这一声“谢姑娘”惊醒回神,她暗暗告诫自己沈辞暮这一世不过是陌路人,而林青之还危在旦夕,救林青之的性命要紧。
她咬咬牙,走到凉亭的台阶下,不去看沈辞暮,行了一个大礼后,鼓足勇气开口:“沈世子,求求你出手救一救民女的未婚夫婿,我们在山上遇到了匪寇,民女与他走散,他不知所踪了。”
听到谢朝朝口中“未婚夫婿”四个字,沈辞暮的眸子冷了下来,他的目光投来,声音更淡漠:“哦,谢姑娘何时有了未婚夫婿,怎么没听闻?”
此时谢朝朝心急如焚,却因是求人帮忙,不得不回答:“前些时日定下来的,还未正式交换跟帖,所以未曾传出消息。”
说罢,抬起眼眸,望向凉亭内的沈辞暮,声音再度放软:“求求沈世子了,林公子他危在旦夕。”
看着这样情真意切担忧林青之的模样,沈辞暮舒尔发出一声冷笑,即便是早已经知晓眼前的女人对他不过是虚情假意,在这样惨烈的对比下,却还是有些伤心呢?
他眼底的冷意翻涌几欲压不住,垂下眸子淡漠反问:“本世子为何要帮你……救他?”
谢朝朝愣住,她没有想到沈辞暮会这样问她,她原本笃定沈辞暮必定会出手相助,上一世最开始的沈辞暮虽然看着冷漠,实则并非见死不救之人,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谢朝朝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她愣了半响,嗫喏道:“沈世子肯出手相救,朝朝时候定然会登门致谢,若是……若是沈世子有什么要求,也可尽管提。”
谢朝朝不知,她每多说一句,替林青之多求一次情,沈辞暮眼底的冷意便多上一份,对林青之的杀心就更盛一分。
明明恨不得立即杀了林青之这个奸夫,沈辞暮却还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上下打量谢朝朝,似是审视她有什么可以用来报答他的。
谢朝朝被这样的目光看的不自在,心底渐渐生出害怕,却因着林青之的性命,生生克制下去。
终于在谢朝朝想要退却之际,,沈辞暮缓缓开口:“那不如,谢姑娘以身相许怎么样?”
谢朝朝以为她跑的太急耳朵出了问题,吃惊瞪大双眼看向沈辞暮,在看清楚他脸上并无半分玩笑之色后,只觉他的脸与上一辈的渐渐重叠,被吓的后退了几步。
她下意识的反应惹恼了沈辞暮,他嘴角的笑意消散,声音冰冷:“怎么,本世子很可怕吗?”
谢朝朝在这一瞬无比后悔她来求沈辞暮这个决定,她转身便要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即便是同林青之死在一处,都好过在这里被沈辞暮愚弄戏耍。
她的背影坚决,沈辞暮眼中的暗芒更甚,却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忽的莫名发问:“谢姑娘当真这般喜爱你的未婚夫婿,即便是连死都不畏惧,即便是连死都不肯背叛,无论如何也要嫁给他?”
谢朝朝不知道沈辞暮为何会这般问,今日她只觉得沈辞暮有些莫名,这莫名令她心底惴惴不安,却还是坚定道:“是。”
“呵,既然如此,沈玄便跟着谢姑娘去瞧一瞧,莫要叫谢姑娘失望了。”
原本吹着笛子的暗卫大大的松了口气,立即收了笛子领命而去。
不知晓沈辞暮为何会突然松口,但是上一世谢朝朝便知道沈辞暮身边的侍卫各个身手不凡,若是愿意相助,救出林青之的机会便大上许多,且冬梅已经下山搬救兵,很快便能回来了。
思及此,谢朝朝没有深思今日的怪异之处,带着侍卫快步返回。
待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小道上,沈辞暮脸上伪装的表情撕破,露出令人害怕的神色,平安被这样的神色吓的低垂了下头,沈辞暮便是平日里做出往日模样,也未曾责罚过平安,但是每当露出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平安仍旧是畏惧。
沈辞暮的眸光落在不远处的瀑布上,只经过刚刚,他便察觉了一件事情,他的朝朝竟然也回来了呢,枉费他伪装这么久还想要徐徐图之。
既然他的朝朝也回来了,那么徐徐图之便没有必要了,既然如此,不若换一种手段,沈辞暮嘴角擎着一抹冷笑:“你既然这样在意林青之,我便看看你能够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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