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金夫人来说,芳华殿宫人与承德殿宫人勾结之事很好处理,她只要按章办事即可。皇帝只是念旧情,怜惜叶夫人而已,与承德殿的宫人却没什么旧情,自然也不会想要护着承德殿宫人。
不过按章办事也是有很多种的,要不要趁此机会和芳华殿走动走动,亦或者要不要踩承德殿一脚,都在“规矩”之内。
但金夫人想了想,还是没选后者。
朝堂上已经在议论立储之事,并纷纷上疏,当今皇帝半百之年,须发都斑白了,尽管前有圣祖、世宗高寿,但天家男丁向来不寿,储君早该立了。朝臣能等到现在才请,已经算是很有耐性。第一人选便是她生下的四皇女,正是紧要的时候,她不能在后宫里给孩子添乱。
倒是可以给芳华殿卖个好,省得十七殿下倒向凌氏那边。十七殿下虽然不受宠,但曾经被先皇后抚养过到底是一枚筹码。
她打定主意,便吩咐下去。
芳华殿送来的这些宫人,都发到六局二十四司做苦差,至于承德殿的宫人,便以侍奉主子不利为由,重新选拔一批。事情的本来面目她是不管的,处置到这一步对于暂领宫权的夫人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更进一步的事她不能做。
先皇后对皇帝来说是不一样的,是以她之后再无皇后,也没人能再领皇后权柄。
她将白茅唤进来,“去给小四递个信儿,过两日入宫时,带些玩意进来给十七玩,再带些笔墨纸砚之类的。还有,十七都满十岁了,早该蒙学了,不能再耽搁。让小四跟她皇父侧敲旁击一下,问问是什么章程,怎么安排。好好的孩子,可不能养废了。”
白茅应了就下去了。
承德殿里没什么反应,叶夫人仍是疯疯癫癫的,坐在卧房里又哭又笑,还常常砸东西,偶尔安静时便是睡着了。伺候的宫人大多煎熬得很,听闻她们能换个地方,连去处是哪儿都不问,赶忙收拾东西离开了。
负责清点人数的宫人发觉少了愉锒,一问是被芳华殿请走了,也没多事,只将这些人都带走了,又送来一批新的宫人伺候叶夫人。
金夫人以为事情已经了解,却没想到蒹葭又送来一个愉锒。
她起初没放在心上,等听了蒹葭说“涉及谋害皇嗣”后,神情便立即肃穆起来。
“此事需请太后做主,我可处置不得。”
给芳华殿卖个好也就算了,她掺和进这个事情可就是引火上身,甚至到里头藏着些什么勾当呢。
事情立即报给了太后。
太后长叹了一声,吩咐去请皇帝来。
这个时间点,皇帝恰好闲着,很快便来了慈宁宫。
“孙儿见过太后。”他行了礼之后坐下,问道:“不知太后今儿唤孙儿来,是有什么事?”
太后将事情细细地给皇帝说了,末了,道:“此事不能纵容,需得从重处置。”
皇帝皱着眉头,道:“毒害十七的事,涉及到的宫人当时尽都处置了,只余一个叶氏,孙儿是念在她到底生育有功,才将她放过,也算彰显天家恩德。这事情如何又翻了出来?”
太后不快地道:“生育有功自是可以优待的,可她如今竟然又在宫里闹得不可开交,即是拘禁之中,又为何住着承德殿?承德殿宫人又为何能自如出入?怎地还能去未央身边嚼舌头,哪儿来的碎嘴子?这样没规矩,好生歹毒!”
皇帝眉宇间的凝重之色散了些,道:“此事是孙儿安排的不够妥当。幼岚去后,孙儿便将宫务交给了凌氏处置,本以为她是个周全的,没想到除了这样大的疏漏,纵容得宫人还怠慢十七。孙儿已撤了她的位份,宫务也交给金夫人打理了。”
“如此才好,那凌氏本就轻佻,不该担这样的担子。”太后点点头,“既如此,承德殿又如何安排?”
皇帝想了一会儿,才道:“便迁去含章殿罢,旁处近些年都没有修缮,多有破败,住不得人。”
太后不甚满意,但皇帝肯处置这件事情已是难得,她亦不再追问,缓缓地道:“皇帝,我本不想掺和后宫之事,只是最近已是沸沸扬扬的了,若是传到前朝去,只怕会有损天家名望,我才不得不管。况且十七再如何,那也是皇嗣,那是你的孩子。休要因为外人之事,伤了父女亲情。”
“劳烦太后惦记,这是孙儿的过失。”皇帝没放在心上,至少表面上是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十七,是朕先前多有疏忽了,如今有邵夫人教导,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至于旁的,太后不必放在心上,她还年少呢,怎么也轮不到她的。”
“皇帝!”太后不悦地叫了一声,“那是你的儿!”
皇帝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后,神情仍然算得上是温和,“太后,朕是皇帝。立储是天家之事,朝臣可以谏言、上奏、过问,却不能伸手干涉。幼岚为皇后时也未曾如此,费家太过了。”
“既然如此,你就当处置费家!如何能迁怒于十七?”
“那是幼岚仅存的侄儿,朕不舍得。”皇帝顿了顿,道:“太后上了年纪,前朝之事就不必再惦记了,免得伤身。后宫之事,还请您多操劳,没有皇后,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还需您坐镇宵小。”
他说完便走了,只留下神情疲惫的太后。
“何至于此啊……皇帝,无论如何,那是你的儿,你怎么能……”
她闭上眼睛,想起许多年前,惠文皇帝还在时,与她闲聊说起为何要过继荆王女为嗣,而非立自己的亲生子。
——母后,圣祖以女子之身登临大宝,使天下女子不必再困居于后宅;世宗奋圣祖余烈,允女子出将入相,律无禁止即可为,又选我为嗣,难道便是给我机会,让我立自己的亲生子的吗?我若因他们是我的儿便不舍得,又怎么对得起圣祖、世宗的厚望?
——男子为帝王为宰相为官吏,为父为夫为兄,几朝几代,何曾善待过女子?
——我只不过做了大多数男子都会做的事。
——男子喜男丁,我为女子,我独爱女郎。
——只有如此,才能不辜负祖辈心血,才能不辜负这世间女子。
太后长叹了一声。
作者没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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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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