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姮惟炤仍然困惑,但十八皇女已经不想再和她费口舌。
“多说无益,快点回去给邵夫人赔罪!你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张嘴就说胡话!邵夫人得是什么心肠,能让你这样糟践!快些走快些走!”
姮惟炤多少是有点抗拒就这么回芳华殿的,她觉得自个儿没错。但她又觉得,十八皇女说得有点道理——不是说她觉得十八皇女训得有道理,是她觉得,和好是有道理的。
她抵触,又不完全抵触地被十八皇女连推带拽地将人从昭庆殿一路拉扯到芳华殿,路过的宫人哪怕是晓得规矩,也不由得频频侧目。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到了芳华殿外头,十八皇女终于松了手,她气哼哼地嘱咐:“待会儿话要好生说。十七姐,十五姐说你比我聪明,我今儿信她一回。你既然比我聪明,就更该晓得什么话是好的,什么话是不好的,你若是不想再让邵夫人伤心难过,有些话就收一收。
“我明儿就请母亲去芳华殿做客,若是听到十七姐没有与邵夫人赔罪,这几日都休想叫我与你说话了。”
她说得郑重其事,虽是威胁,却让人很贴心。
姮惟炤点了头。
“十七姐,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是什么?”
“你是当真觉得,被利用也无妨,还是因为自个儿挣脱不得,所以不得不拿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姮惟炤沉默不语。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被人利用的,就算是我,就算是我母亲,我也不甘心,我也不愿意。十七姐,你好生想一想。”
姮惟炤只能再点头。
等十八皇女走了,她才迈步进芳华殿里,蒹葭早看见她了,只是见姮惟炤与十八皇女在说话,便没有上前打扰。
“殿下。”
“夫人在殿里吗?”
“在绣帕子。”
“我想去寻夫人说话,劳驾长史帮我问一问,夫人这会儿有没有空闲。”
蒹葭心中生出些许疑惑,早晨的时候还亲得跟亲母女似的,怎么半天不见,就这样生疏了?但她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敢问,因而只当没有感觉出来,应声进去禀给邵未央。
邵未央确实在绣帕子。
她这会儿已经能够平心静气了,听闻蒹葭的话,心里也只起了一点波动。
“有空闲,让十七进来吧。再叫人端了蜜水与点心进来。”邵未央吩咐完,将桌上的料子与针线收拢了,只留一块快要做完的在手上。
姮惟炤得了蒹葭的传话,慢步走进来,心中忐忑。
“夫人……”
“刚从昭庆殿回来吗?与十八殿下一齐读了什么书?”
姮惟炤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刚刚她与邵未央气氛尴尬之时,她找的借口是去找十八皇女读书,但实则并没有读,倒是看了一大堆十八皇女的小玩意,又听了一耳朵的唠叨。
“未、未读书……只说了会儿话。”
“说些话也是好的,十八殿下虽说性子张扬了些,但本性并不坏。”
“我省得……”姮惟炤已经许久没有觉得这样局促了,她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既想要走近些,又十分胆怯。“夫人,我……我能坐下吗?”
邵未央眼眸低垂,却是在心中叹气。
再有心计,不也还是个孩子吗?若是没什么心计,又怎么能活到现在呢?她不为姮惟炤心中自有打算高兴,反而还因为她有心计而生出恐惧之心,这是什么道理?
她的心计,可全都是为了让自己活命,而非是为了害人,这就已经高出不知多少人了。
邵未央不由得想得深了,但看在姮惟炤眼里,却是不愿意让她再靠近的意思。
姮惟炤攥紧了袖中的手掌,神情更加慌乱。
“夫人,是我刚刚不对……我,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只是……”
“十七。”邵未央打断了她凌乱的解释,“先坐下。”
姮惟炤心中七上八下地坐了。
“夫人……”
“我不曾因为你刚刚的话语而生气。”
“您生气是应该的……”
“但我并未生气。”邵未央又重复了一遍。
“您当真不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十七?十七懂得隐瞒心事,懂得自保藏拙,我该高兴才是。”
姮惟炤无法从邵未央的表情里看出分毫不悦,但就因为看不出,她才更惶恐。她刚刚明明感觉到了,感觉到邵未央情绪的变化,连十八也说她的话说得太不中听,是伤人的话语,怎么这会儿反而能看起来像无事发生一般呢?
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夫人,我伤了您的心,您怎么会不怪我呢……”
“因为十七还是个孩子。”邵未央道:“我少时也经常犯错,也曾恶语伤人,伤得还是我母亲,气得父亲差一点就要亲自动手打我,但最后,母亲也并没有因为我伤害她就与我计较。十七,孩子都会犯错,只要你知道自己犯了错,能意识到这是不对的事情,能够改正,这便不是一件严重的事。”
但姮惟炤真的做错了事情吗?邵未央觉得没有。她只是因为没有可以依靠的长辈,而防备心太高了,却又不那么懂得如何婉转说话。而面对这样的姮惟炤的邵未央,又还不满双十年岁,即便她已经父母双亡,家中糟了变故,但与姮惟炤相比,她遇到的心思叵测之人也是少之又少。
她只是那会儿露了怯。
这不是姮惟炤的错,当然也不是邵未央的错。
是漠视姮惟炤的皇帝的错,是只知道阴谋算计的宫中之人的错,是只有利益谋算的费家的错。
但许多话邵未央说不出口,她也不知该怎么给姮惟炤解释,她那会儿不是生气,而是害怕了。
不如错当错就,将此事了结。
姮惟炤神情茫然,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夫人,我不明白……”
“不必明白。十七只要知晓,我未曾生气就好。”
“我、我还能在正殿居住吗?”
“照澜应当不怎么愿意再将十七的被褥挪回偏殿。”
“平日用饭也能与夫人一齐用吗?”
“自是可以的。”
“您、您也还是会像先前那样待我吗?”
“难道,我现在对十七不好了吗?”
姮惟炤用力地摇了摇头,“好的,夫人待我是极好的。”
“既然如此,这句话便很是多余。”邵未央一边说,一边给姮惟炤展示马上要绣好的帕子,上头用丝线绣着山石翠竹,还有一个‘炤’字。“样子喜欢吗?”
“喜欢!”
作者没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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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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