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寺外,玉郎坊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女孩儿,尽管任渺长得不矮,但人群中也不乏高个儿的家伙,她在最外边几层,那是使劲踮高了脚,也根本看不着里边。
尖叫混合着娇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耳朵都要聋了。
不大一会儿,任渺抹着汗退出了脂粉香战场,走到一边去:“妈呀,这人是套了多少天然美颜,才能叫人激动成这样?”
她无语地拉着巧云往外去,宣布凑热闹失败,并发出自我安慰:“咱们走吧,走吧。好看顶不了饭吃也顶不了玩儿,相国寺咱还没玩够呢,管他啥人,能有啥好看的~”
有个才来的姑娘听见了,不高兴的用团扇拍了她的肩一下,扇来一阵香风,与气哼哼:“没见识的乡巴佬,你知道什么?
萧二郎玉颜无双只是其一,他还是枢密使家的衙内,这一届京西路的解元。家世样貌能力样样顶配的人儿,要能钓到手,不但养眼管饱还能叫咱横着走~一点儿见识也没有。”
“萧二郎?”任渺转身来看这女子,惊讶地追问:“可是萧枢密大郎家第二子,萧逾白?”
看她激动,女子一双画得漂亮的三角眼上上下下扫视着把她打量一通,冷风一扇白眼一翻,嘲讽道:
“嘁,我还道你是个清高自持的好女孩儿,结果这一听着人家好了,仗着几分好颜色就想往上凑?
呸,不要脸!
看你这乡巴佬样,想也不是什么有能为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家世。咱开封这样的大地方出的好人才,能看上你们这种外乡的破落户?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去~”
那就是了。任渺愣住,再看向人群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那不就是换了名字的男主吗?让她想想,书里描述的人长什么样来着?
这没遇上她可以佛性躺平不追究,碰都碰上了,那必须得看看人长什么样呀。
要是主角姓名连着长相都对不上号,就是曾经做过五皇子伴读又怎样,那大半都不准的书在她眼里已经可以彻底作废。
她没有猜不到的剧情保不住家的担忧,手头上还握着一块来日升官发财玉,不就可以使劲作,放开作?
啊哈哈哈...
“你说什么?你个三角眼,垮丧脸的才该揭了面皮不要呢!瞧你那样儿,还不定有...”
她没反应,想到开心的了,脸上甚至还有笑。巧云可不干,听这过分言语,却是气得与那女孩对骂,还撸着袖子要上去和那女孩干起来。
却见那女孩拿眼一觑巧云这阵仗,和她结实的身板子,自不和她对上。做了个鬼脸,身儿一溜,腰一拧,鱼一样挤到花花绿绿的人群里,似入了海,再找不见了。
“啊呀~”巧云没想到人跑得这么利索,叉着腰在外围跳脚找人,一张俏脸气得通红:“死妮子你快出来,有胆骂人没胆承受的没皮瓜儿!
好呀,让我瞧瞧你在哪。千万别让姐姐逮到你,要么少说上手扯干净你的头花儿,抹没了你的妆,才好看看你是人是鬼,有没有面皮!小娘子...唉,小娘子你往哪儿去?”
一架高顶小轿四人抬,轿顶上站着个遮眼望的,不是任渺是哪个。
巧云跟着轿子旁边走,拎着鞋袜的手空落落的在下头接,那心啊,是七上八下找不着落点,哭丧个脸在喊:“小娘子,你在上头晃悠的我发慌,快下来吧。
你要看俊俏人儿...那,那咱家大郎的长相也是应天府学院里头一卦儿的俊俏,二郎相貌也可爱,回去给他们好好打扮打扮就是了。
回头坐一桌上,左右瞧着方便又下饭,哪犯得着为着看别人家的,冒这样大的险呐。您快下来呀~”
任渺光着的脚总算是扒稳了轿子顶皮,找准了重心,也就有精神聚焦在眼上去找人群里头的萧二,嘴上胡乱宽巧云的心:“嗐,家花儿哪里有野花香?我就看一眼,马上下来。”
哪里需要找啊,一眼看去,人群中心的那个人真就是顶尖儿的靓。瞧那一米八二的宽肩衣架子,正青色儿的巡检公服被衬得挺拔优雅。
宽正挺拔的肩背曲线全都往下,被腰间银带扣紧,收出劲瘦蜂腰。右开前袍角半掖,皂靴子裹挟着菱花裤儿贴在腿侧。
纯白布片被动作拉得绷紧时,便浅浅勾勒出那起伏漂亮的肌肉曲线,在衣袍间若隐若现。
她在心中叫好,便是只看身材,此人也是极品啊,这细腰,这腿,摸起来绝对够带劲儿~这般想着,眼神难免在他腿上腰间多留连几分。
人转过来了,她依依不舍的上移视线,一眼便瞧到白皮儿俊脸蛋,纵使唇红齿白气血足,也掩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清冷疏离淡漠感,眉眼间自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
板着面儿不笑时,显得很是英气威严,一双眼圆长凤眼眉骨稍压,看人的眼神就变得十分锐利。
叫被说教的那俩根本不敢与之对视。一个看着是个布老板,小小个的怕他不说,另一个瞧着身强力壮,虎背熊腰的大块头。
浓眉大眼阔鼻方脸的瞧着凶的很,在他面前,却也似个鹌鹑样缩着脖子,半点儿英雄胆气也没有。
任渺呆呆地看着,双眼不可置信的在他俊脸的轮廓上来回巡游,脑子里那多余想法全抛却了,只余一句话:
怎么会是他?
“哎呦~”
轿子忽然一晃,催促她张牙舞爪的找着平衡,再不能深想下去:“怎么了?”这要是摔下去,脑瓜子摔八瓣,那是连当植物人的机会都没有。
她忙忙地往下蹲,抓住轿顶一点尖尖,似个□□一样扒拉在那,自往下瞧去。却不见人群中间那人转脸看过来,瞧见她半边侧脸时双眼忽地睁大,人就呆愣住了。
但见她这危险模样,转眼回神,一张脸上的红刹那间消退,红润的唇眨眼似纸白,旋即丢了那俩认错不迭的人,慌慌扒着人群就想要冲过来。
任渺瞧着底下那俩轿夫手忙脚乱的,眼看是要抢救不过来了。心道失算,没想到找着了轿子最结实的,人却不行。四个大汉瞧着威武,却还兜不住她一个。
挠着脸她就开始找方儿,想要垂死挣扎一下,却听轻灵灵的女孩儿喊声:“姐姐,快跳下来,我接著呢!”
她循声看过去,见到那穿着圆领袍,把袍角掖在腰间,架着马步做好架势,高挑又壮实,眉眼飞扬的女孩儿,眼一亮,笑道:“安安,你可来得真是时候。
看仔细喽,姐姐来了~”
待前轿夫两个跌坐一团儿,轿子倾斜倒去时,她脚下用力一蹬,倒把轿子踢稳了,人也顺势飞扑出去,转瞬被安安准准地抱着。
她双脚利索的圈上了对方的腰,待其倒退几步卸了劲,对着人的脸大大亲了一口:“安安好样儿的,可救了姐姐性命了。”
这一遭正是背对着人群,一点没见着那好容易想着法子跳出圈来救她的人凝滞住的,退缩的脚步,和那又是庆幸不已,又是越发苍白得没人色儿的脸。
只听着后边女子的尖叫声忽起:“哇,好俊的身手!”
“这少年郎是哪家的,怎么没见过?”
“啊,萧郎居然会飞呀,姑娘我更爱了~”
“啊啊啊,半个时辰,一吊钱,谁能帮本娘子搞到这小郎君消息~”
种种惊呼。
安安麦色的脸上双颊一红,垂下眼托着任渺打横一个公主抱,转身迈开长腿跑了。
叫那揪着平地里滑了脚的轿夫骂的巧云慌忙给了把钱,拼命甩开了腿追上来:“娘子,周安,快等等我!”
任渺撞得手有点疼,她怀疑是撞脱臼了,攀不起来,只得缩在周安怀里大叫:“巧云,一贯钱呢,快看看是哪个大富豪出的,把消息卖给她!”
周安羞愤地喊:“姐姐~”
“哎呀,安呐,你们要开药铺子,这东京可不比别处,千百家的铺子堆挤,生意难做得很,这可是打知名度的好机会啊~”任渺对她眨眨眼,笑嘻嘻道:
“再说了,咱安安这样的好姑娘,合该名扬东京。”
好容易从脂粉堆里钻出来的两个手下,才凑到萧逾白身边,就听他慌慌丢下一句:“我有点事,你们帮我回去告个假。”便见他跌跌撞撞追着个抱着姑娘的少年要不见的背影跑了。
相国寺后边,斜后方瓦市头一家饮子铺里,周安抱着任渺入了第一间带路窗的隔间:“姐,快看看渺姐姐的手,好像脱臼了。”
“渺姐姐。”里边坐着的温柔女子一身清水蓝窄袖短褙,里头是桃夭粉抹胸搭涧水蓝裥裙,一见她们的样子,惊了一下:“等等。”
便赶忙出去,与店家要来俩软枕靠墙上,要周安小心把人放凉榻上:“好好儿的怎么还给整脱臼了呢?”
任渺满头的细汗,咬着牙忍痛,从齿缝里挤出笑:“阿愈,是我调皮爬高了。等会你给安安也看看。
我那样高撞下来,她的肩膀骨头就是没脱开,估计皮肉也青了大块,不知伤没伤到筋。”
周安帮忙开药箱递药,抿唇笑得腼腆:“我没事儿,一点也不疼。”
“不疼也得好好看看。”任渺嗔怪道:“你才十三四的年纪,就是从小练武,骨头也还嫩着呢,可得仔细着,不然年纪大了有的罪受,那我罪过就大发了。”
“得了,自己成这样还担心别人?”周愈口头气忿忿地数落,手上利落的给她接上骨。转手又旋开药酒倒手心,吩咐道:“安安,把窗帘子放下来。
再过来帮我把姐姐抹胸解了,我给姐姐揉开腋边淤青。”
任渺对上周愈的眼神,就知道她怕是要数落自己,忙找了个话题问:“秀寒姐姐独自在延安那边可好么?寨子里一切可好?
哦,你们改那软筋散是怎么弄的,我看着咋越来越像酒了?不会要人酒精中...哎哟哟,好妹妹,轻点儿~”
周愈手按上瘀处用力揉,看她疼得龇牙咧嘴地闭了声,才没好气道:“反正都比你好。我瞅着,人家在深山老林子里还没外头这大城市里危险呢。没事儿出来玩还能搞成这样!”
“姐,渺姐姐是为了看美男。”周安把着隔间口,紧张瞅着被大片影子遮挡住的窗帘,倒是很知道拿捏时机,在关键时刻准准补刀。
“好啊,原是男色杀人!我怎么不知道,姐姐好男...”
约莫晌午时候,任渺才从周愈手下逃脱,蔫儿巴巴的被送上了巧云雇的车里,一路上又灌了满耳朵的数落,只觉得内城这边到自家可真远。
脑袋靠在窗口上放空,她看着路边的热闹,走起了神。空下来就想起书上男主对女主解释她这个傻妾存在时说的话:
宫墙下,轿子里娇俏天真的可爱人儿鼓足了了勇气问:“萧郎,东院后边那扶摇院里的她..你可喜爱她?”
萧应西愣了下,垂下眼帘,面上表情说不出喜恶,轻声道:“殿下,应西小时流落在外,曾受..受她恩情,自京中相遇,她有意于我,应西为报..恩情,本意娶她为妻,谁料....”
任渺恍惚地想,好一个报恩,原是应在这上头了?
她家救那人于绝境,可不是大恩么。想及此,她忽觉得遍体生寒...
坐在另一侧的巧云给她穿好鞋袜,抬头见她这般心不在焉的模样,气得在她鞋背上一拍:“小娘子,你可有听我一句话到心里!”
“啊?啊,明儿就带她们到你看好的铺子去选选,我觉着那个墙上有水墨画的铺子,她俩肯定喜欢。”任渺迷迷糊糊自脑子里随便捡了一句来回。
巧云无语了:“那铺子咱不是早排除了?话说那萧二郎我也瞧见了,不也就一双眼一个鼻子一张嘴么,瞧着还失魂落魄怪没精神的,怎么有这手段,一眼就勾走你的魂儿了?”
“是啊,他没比别人多双手脚,便是内里藏着蛇蝎心,我也不是好惹的,何必怕他来?”任渺兀自嘀咕着。
又想想,现在早过了书中她做妾的时候,皇上死的时间不对头,五皇子没选择立即回来。最关键的是,他留在京里根本没去建安...
等等,好多事情都对不上了,说明那书...不是不能改。
或者,说不准是根本不对呢?
这样一寻思,她忽觉心中沉重一清,这就真是回了神了。便又豪气地想着,管他呢,要他真敢动她家的脑筋,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到时自也能心狠手辣,叫他看看什么是厉害手段!
她想起身,手臂上却使不上力,只好叫道:“好巧云,我起不来了,快帮我一把。”
“哼,你那儿舒服,自趴着吧。”说归说,巧云还是蹲在她身边来,小心避过她身上青肿处来扶她。
任渺笑眯眯的陪着好话,往里头歪去时,忽觉得身上有股甩不去的,若有若无的视线,又逆着力探着脖子在外头看一圈,没见什么奇怪处,只得笑自己敏感。
心中轻松,家门口也就很快到了。只是二人才下了车,却见家门大开,有两陌生人守着她家大门,里头还传来争执声。
任渺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巧云也是一头雾水。
听着里边自家爹娘愤怒的说话声,还有叮呤哐啷响,任渺惊了,忙往里跑:“快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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