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檀香还未散尽，兰瑶指尖刚触到乔娘塞来的玉佩，门外忽然卷起一阵阴风。
那风来得又急又冷，“哐当”一声撞开了虚掩的木门，长明灯的火苗瞬间被吹得矮了半截，供桌上的牌位在暗影中剧烈摇晃，仿佛要从供桌上跌落。
兰瑶与乔娘同时抬头，只见祠堂门口立着一道诡异的身影。
那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罗裙，长发像水草般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削的下巴和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
更骇人的是她咧开的嘴角——两颗尖牙突兀地露在唇外，齿尖还沾着暗红的血迹，顺着下巴缓缓滴落。
而罗裙下摆空荡荡的，本该是双腿的地方，赫然拖着一条粗长的红黑色尾巴，尾尖在青石板上不安地扫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呵……”女人发出两声低笑，声音像破锣般嘶哑，带着刺骨的寒意，“好一出感人至深的冥婚大典，可惜啊，人鬼殊途，可不是拜个堂就能算数的。”
她缓缓抬起头，长发缝隙间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目光扫过兰瑶和乔娘身上的大红嫁衣，像淬了毒的刀子。
乔娘将兰瑶护在身后，尽管声音发颤，却死死盯着门外的怪物：“你是何方妖孽？敢闯西云村祠堂！”
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一声，尾巴猛地拍在地上，她一步步往前挪，尾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你们这些凡人才是妖孽吧？临死前互相陷害，一个自诩伟大的村长却在背地里用邪术，以人祭祀。我看呐，你们凡人比我们妖魔也好不到哪里去，何来的脸面说我。”
阴风卷着她的话音灌进祠堂，烛火彻底熄灭，只剩下供桌上的长明灯还在顽强地跳动，将两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和门外那道诡异的身影都映在摇曳的暗影里。
“梁兰瑶，你是他祭祀的最后一个活人，现在我就来取你的命！”说完那诡异的身影径直向兰瑶冲来。
阴风卷着尘土灌入祠堂，乔娘几乎是本能地抓起身侧的佩剑，“唰”地一声抽出剑鞘，利爪与长剑相碰，发出尖锐的声音。
寒光瞬间划破昏暗，月光照亮她攥紧剑柄的手——尽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却燃着不肯退缩的火光。
乔娘将兰瑶往身后拉，眼睛死死盯着门外那道蛇魅的身影。
蛇魅低笑一声，长尾猛地一甩，带着腥风扑进祠堂。
罗裙下的鳞片在微光中泛着青黑的冷光，粗长的尾巴扫向供桌，“哗啦”一声撞翻了香炉，檀香灰混着碎瓷片撒了一地。
她尖牙外露，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身影快如鬼魅，转眼便到了乔娘面前。
“找死！”乔娘侧身避开她抓来的利爪，手中长剑顺势横扫。
剑锋擦过蛇魅的手臂，却被那层厚厚的鳞片弹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蛇魅吃痛，尖啸一声，尾巴如钢鞭般抽来，乔娘连忙后跃，大红的嫁衣裙摆被尾尖扫中，瞬间撕裂一道口子，布料碎片在风中翻飞。
“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敢护着我的食物？”蛇魅舔了舔齿间的血迹，眼中怨毒更甚。
她猛地弓起身子，上半身前倾，手臂化作利爪，下半身的蛇尾撑在地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祠堂里的牌位在两人的搏斗中不断摇晃，长明灯的光晕忽明忽暗，将剑影与蛇鳞的寒光交织在一起。
乔娘深吸一口气，瞅准蛇魅扑来的间隙，长剑斜刺，避开鳞片厚实的躯干，直指她颈间未覆鳞甲的皮肉。
蛇魅察觉危险，长尾急甩，逼得乔娘不得不收剑回防，剑锋与蛇尾相撞，发出“锵”的脆响，震得她虎口发麻。
“兰瑶，你去后面躲着，别出来！”乔娘低喝道，转头看向蛇魅说道：“我儿护得，我也护得住！”
“你儿也是这么想的，他爹护得住，他也护得住，你看，这不就死在我手上了？”蛇魅尖声嘲讽，利爪再次抓向乔娘的面门。
乔娘侧身旋身，嫁衣的红影在祠堂里划出一道弧线，手中长剑反手劈下，终于在蛇魅的肩臂上划开一道血口。
黑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带着浓烈的腥气，蛇魅痛得嘶吼，一个甩尾砸向乔娘，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长尾狂乱地抽打四周，乔娘杯狠狠的被砸在了墙边，供桌被撞得倾斜，牌位接连坠落，发出沉闷的响声。
乔娘撑起身体长剑横在身前，大红的嫁衣上溅了几滴黑血，却更衬得她眼底的决绝。
蛇魅捂着伤口，长尾在地上拍得青石板作响，尖牙咬得咯咯作响：“今日我便毁了这祠堂，让你们和这亡魂一起，永坠阴曹！”
说罢，她再次弓起身子，鳞片倒竖，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朝乔娘猛扑过来。
蛇魅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扑来，腥风裹挟着戾气灌满了祠堂。
乔娘握紧长剑迎了上去，剑光与蛇鳞碰撞的脆响在祠堂里回荡，大红的嫁衣被劲风掀起，与蛇魅灰黑的长尾绞成一团刺眼的对比。
“铛！”剑锋再次砍在蛇尾的鳞片上，震得乔娘手臂发麻，虎口裂开一道血痕，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青砖上，与之前的血迹融为一体。
蛇魅却似不知疼痛，尖啸着用利爪勾向她的咽喉，乔娘猛地矮身，剑锋贴着地面横扫，精准地砍在蛇魅尾根的软处。
“嘶——！”蛇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尾根顿时涌出黑血，蛇魅惨叫后，愤怒之下长尾如钢鞭般扫来。
乔娘慌忙提剑去挡，却因力气不足被震得连连后退，后腰狠狠撞在供桌棱角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护这女孩？”蛇魅尖笑着逼近，利爪带起残影抓向她的面门。
乔娘急忙侧身躲闪，脸颊却还是被爪风扫过，一道血痕瞬间浮现，温热的血顺着下颌滴落，染红了大红的嫁衣领口。
她咬着牙挥剑反击，剑锋却偏了准头，只擦过蛇魅覆满鳞片的手臂，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蛇魅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长尾猛地抬起，重重抽在乔娘的后背。
“噗”的一声，乔娘被抽得向前扑去，长剑脱手而出，在青砖上滑出老远。
后背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蛇魅的利爪已踩住她的手腕，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活人偏要凑死人的热闹，”蛇魅俯身，尖牙在她眼前晃荡，齿间的血腥味熏得乔娘几欲作呕。
“今日便让你尝尝，成为我傀儡的滋味。”说罢，她另一只利爪狠狠抓向乔娘的肩头，粗硬的指甲划破嫁衣，深深嵌入皮肉，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红绸。
乔娘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求饶。
她望着散落一地的牌位，望着兰瑶惊恐的眼神，忽然用尽力气翻身，狠狠撞向蛇魅的腹部。
蛇魅没料到她还有力气反抗，踉跄着后退半步。
乔娘趁机连滚带爬地扑向长剑，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剑柄，蛇魅的长尾已如影随形地缠上她的脚踝，猛地向后一拽。
“啊——！”乔娘重重摔在地上，额头磕在青砖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她感觉脚踝的骨头都要被勒碎了，鲜血顺着小腿流下，在地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蛇魅一步步逼近，长尾在她身边盘旋，尖牙闪着寒光：“还敢挣扎？看来是没尝够苦头。”
乔娘趴在地上，浑身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染红的嫁衣与尘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但她看着不远处儿子和夫君的牌位，看着兰瑶颤抖的身影，还是用尽力气撑起上半身，目光里透着倔强的微光。
哪怕剑法生疏，哪怕伤痕累累，儿子心爱的女人，夫君保护的村子，她也一定要护住！
她咬着牙撑起身子身，看着蛇魅那张被长发遮住的脸，齿间的血迹在昏暗里泛着妖异的红。
“放开她！”兰瑶在供桌后哭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抓起散落的牌位碎片，试图朝蛇魅掷去，却被对方轻蔑地一甩尾巴打落在地。
“等下就连你一起撕碎。”蛇魅嘶声威胁，利爪转而抓向乔娘的后颈。
乔娘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意逼近，她猛地偏头，避开要害，利爪却狠狠抓在她的背上，五道血痕瞬间绽开，深入皮肉。
剧痛让她浑身痉挛，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可指尖还是死死抠着青砖，一寸寸朝长剑的方向挪动。
蛇魅见状，发出刺耳的嗤笑：“还想捡剑？真是不自量力。”
她抬起长尾，带着破空的风声朝乔娘的后背抽去，这一下若是打实了，恐怕要当场断骨。
乔娘眼角的余光瞥见阴影袭来，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翻滚，长尾擦着她的腰侧扫过，带起一片血肉模糊的红，却终究是避开了要害。
“咳……”她趴在地上剧烈喘息，口鼻间涌上腥甜，染红了身前的青砖。
大红的嫁衣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浸透，破烂的裙摆下，伤口还在不断渗血。
可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把剑，那是夫君曾夸过“练得有模有样”的剑，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蛇魅被她的执拗激怒了，长尾再次抬起，扫向乔娘。
乔娘被狠狠的砸在墙上，浑身是血，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却借着月光看清了蛇魅的破绽。
她下半身蛇尾鳞片虽厚，脖颈处十分脆弱，鳞片稀疏，刚才搏斗时被剑锋扫过的地方，还留着一道浅浅的血痕。
而供桌旁，就是自己掉落的剑，它就在那处静静地等候着自己。
“妖孽……你以为我真的没还手之力？”乔娘咳着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狡黠。
蛇魅果然被激怒，长尾如箭般窜出，直取她的心口。
乔娘却在她扑来的瞬间猛地侧身，恰好躲过致命一击，同时用尽全力拽住蛇魅披散的长发，那长发缠在她带血的指尖，滑腻却被死死攥紧。
“找死！”蛇魅被拽得脖颈后仰，尖啸着用利爪抓向乔娘的脸。乔娘忍着剧痛不松手，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指尖终于触到那柄被血污浸透的长剑。
她猛地将剑鞘砸向蛇魅的眼睛，趁着对方闭眼的刹那，长剑反手出鞘，精准地刺向蛇魅脖颈的薄弱处！
“嘶——！”剑锋没入鳞片缝隙，蛇魅剧痛之下疯狂甩动脖颈，长尾狠狠抽在乔娘的胸口，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乔娘喷出一大口鲜血，却死死攥着剑柄不放，借着蛇魅挣扎的力道，猛地将长剑横向一割！
“噗嗤——”
鲜血喷涌而出，溅红了半面墙壁。
蛇魅的头颅带着惊愕与怨毒滚落在地，脖颈处的伤口不断涌出黑血。
失去头颅的蛇身抽搐了几下，粗长的尾巴却在最后时刻猛地竖起，带着濒死的蛮力狠狠砸向乔娘的腰侧！
“呃……”乔娘被砸得撞在铜灯柱上，喉头涌上滚烫的血。
她看着地上滚远的蛇头，看着那对渐渐失去光泽的怨毒眼睛，终于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嘴角扯出一抹释然的笑。
晨光彻底照亮祠堂，蛇身化作黑烟消散，只留下满地腥臭的黑血。
乔娘靠在冰冷的灯柱上，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大红的嫁衣被血与尘土浸透，却在晨光中透着一种悲壮的红。
她最后望了一眼供桌上夫君的牌位，指尖轻轻动了动，仿佛在描摹那个名字，随即彻底没了声息。
兰瑶扑过来时，只看到乔娘睁着眼睛，嘴角带着笑意，而她身侧的青砖上，那柄染血的长剑旁，静静躺着一块染着血液的牌位。
长明灯的光晕在晨光中流转，将这对以性命守护承诺的身影，与牌位的影子永远定格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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