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符文的余温还留在指尖，燕清梦低头看了看臂上安然梳理羽翼的灵音鸮，又望了望身后云雾缭绕的来路。
原本按计划，他们需返回区灵渊外围的契约法阵，才能完成灵宠缔结的最后仪式，可此刻灵力相融的暖意分明在血脉间流转，那道淡金色的符文早已深深烙入灵音鸮身上，显然契约已成。
“竟无需法阵便能定契？”齐炎惊讶地走上前，看着二者间若隐若现的灵光，“这灵音鸮与你当真是天定的缘分。”
林沐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上古灵禽本就通灵性，若心魂相契至深，天地便可为证，无需外物加持。看来你们的缘分，比预想中更重。”
祝词抬头望向瀑布后方那片被藤蔓遮蔽的幽深谷道，“既然省去了折返的功夫，那便与我们一同深入吧？”
燕清梦闻言眼睛一亮，小心地将灵音鸮护在臂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笛剑的纹路：“那我们快走吧！有它在，说不定还能提前察觉其他灵兽的气息。”
话音刚落，灵音鸮忽然轻啼一声，振翅飞离她的手臂，在半空盘旋一周后，竟朝着谷道深处飞去，又在前方不远处落下，回头望着众人，似在引路。
“它在催我们呢！”燕清梦笑得眉眼弯弯，快步跟上灵音鸮的身影。
祝词与齐炎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四人一兽穿过瀑布后的水帘，潮湿的石壁上布满荧光苔藓，将前路映照得朦朦胧胧。
灵音鸮不时在前方低鸣，鸣声穿过幽暗的通道，竟能荡开潜伏在暗处的低阶妖兽，为他们扫清障碍。
燕清梦走着走着，忽然感受到灵音鸮传来一阵温暖的灵力，像是在分享前路的景象。
她侧耳细听，除了众人的脚步声，隐约还有流水与风穿过石缝的共鸣，那声音与灵音鸮的鸣啼渐渐相合，在寂静的谷道中织成一曲天然的乐章。
“有它在，这一路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林沐溪打趣道，目光扫过少女臂上重新落定的灵兽，“看来以后还得靠这位‘向导’引路了。”
燕清梦轻轻拍了拍灵音鸮的羽冠，眼底的笑意温柔而明亮：“不止是向导，还是伙伴。”
穿过水帘的刹那，水汽在周身骤然散去，眼前的景象如画卷般铺展开来。
一片辽阔到望不见边际的草原被群山温柔环抱，碧草没膝，随风起伏时如翻涌的绿浪，其间点缀着成片的紫菀与金盏，灵草的叶片上凝结着晨露般的灵光，稍一碰触便化作细碎的灵力融入空气。
远处的溪流泛着银辉，蜿蜒着没入草原深处，偶有彩色灵蝶振翅飞过，翅尖带起的磷光与草叶的灵光交织，将这片天地衬得如同仙境。
“竟是这般开阔的草原。”齐炎忍不住低叹，目光扫过前方，数十名来自不同宗门的弟子散落在草原各处。
有的正蹲下身子与通体雪白的灵鹿相对，指尖溢出的灵力温柔地缠绕着鹿角；有的手持长笛吹奏，试图与低空盘旋的青鸟共鸣；更有甚者与斑斓猛虎对峙，灵力在二者间碰撞出噼啪轻响。
嘈杂的人声与灵兽的嘶鸣、啼叫交织，却不显混乱，反倒透着几分生机勃勃的热闹。
“人太多，容易生事端。”林沐溪目光投向草原边缘一片被矮树丛环绕的僻静地带，“我们从那边绕过去，继续往深处走，这片草原人太多了，多数资质好一些的灵兽不会在这儿。”
祝词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头上的黑纱帷帽。
他跟在齐炎身侧，脚步放轻了些，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这片秘境灵气充沛，汇聚的宗门弟子必然不少，万一遇上……
念头未落，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伴随着弟子的恭敬询问：“应少主，往这边走吗？方才探查到金翅大鹏的气息在东侧出现过。”
祝词的脚步猛地一顿，心头如遭重锤。
这个声音……他缓缓抬头，透过薄纱望去，只见十数名身着玄色锦袍的弟子簇拥着一道身影走来，袍角绣着金丝流云纹，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玉佩正面赫然刻着“承天”二字。
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七岁，身姿挺拔如松，墨发用一枚嵌着蓝宝石的玉冠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侧脸线条利落，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时带着几分疏离的贵气，正是承天应家少主。
也是他曾经一同在万象门后山爬树掏鸟窝、分享同一袋桂花糕的发小应青延。
怎么会是他？
祝词下意识地往齐炎身后缩了缩，指尖紧紧攥住袖角，锦缎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应青延自小最熟悉他的气息，哪怕隔着帷帽，可那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会不会让他认出来？
“往这边绕。”她压低声音，带着众人想从另一侧的灌木丛避开，可刚走出两步，对面的应青延已停下脚步，目光如鹰隼般精准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站住。”他身后的护卫弟子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前方乃万象门承天应家少主查探之地，闲杂人等请绕行！”
应青延却摆了摆手，目光掠过林沐溪与齐炎三人，最终定格在戴帷帽的祝词身上。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片刻后才开口，声音比记忆中沉了几分，却依旧带着少年人的清朗：“不必多礼。”他看向林沐溪，语气平和却自带威仪，“诸位也是来秘境寻灵兽的？”
齐炎瞥了应青延一眼说道：“嗯，不是故意挡你路的，我们能走了吗？”
应青延的目光转向燕清梦，这一次，他的视线在他肩头停留了片刻——灵音鸮正歪着头，用那双凝着月光的瞳仁好奇地打量着他，青羽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收回目光，语气多了几分急切：“实不相瞒，我等正在追踪一只金翅大鹏。那灵禽羽色如烈火燃燃，翅展足有丈余，半个时辰前在此处现身，我追了一路，到这片草原便失了踪迹。不知诸位方才路过时，是否见过它的踪影？”
他果然是在找金翅大鹏。
祝词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可后背却沁出一层薄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应青延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带着探究，像是想透过轻纱看清他的模样，甚至想捕捉他身上一丝一毫熟悉的气息。
肩头的灵音鸮叫了两声，轻轻用羽冠蹭了蹭燕清梦的脸颊，发出一声安抚的低鸣。
燕清梦答道：“我等刚穿过水帘洞进入此地，一路行来未曾见到金翅大鹏。我的灵音鸮告诉我这一带极少见到过金翅大鹏，你可以到深入一些的地方去。”
应青延颔首：“多谢告知。”他转身正要吩咐弟子动身，却又忽然停下脚步，再次看向祝词，目光落在他的帷帽上，却也没再说话。
祝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得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轻纱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生怕他从自己的气息上看出破绽。
应青延眸色微动，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是他年少时遇到感兴趣的事物才会有的表情。
祝词对这个伙伴十分熟悉，知晓他的小习惯，见到应青延有这样的动作，心下一凛。
祝词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是不是要问什么了？是不是认出他了？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匆匆跑来：“少主，东侧山涧发现金翅大鹏的羽毛！”
应青延收回目光，对几人略一点头：“告辞。”
说罢，便带着弟子们快步往东而去，玄色的衣袍在绿草地上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很快便消失在低矮的灌木丛后。
直到那一行人彻底不见踪影，祝词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抬手扶住帷帽的边缘，指尖竟有些发凉。
齐炎察觉到他的异样，凑近低声问：“他发现你了？”
祝词望着沈砚辞离去的方向，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怅然：“想必是没有，我们快走吧，再不走一会没有好的灵兽了。”
燕清梦见状也加快脚步，领着众人往草原深处走去，肩头的灵音鸮轻轻啄了啄她的发丝，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啼。
阳光穿过轻纱落在祝词的侧脸，留下一片朦胧的光影，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怀念与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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