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见你们的老爷和夫人!”
众人还未来到金府门口,外面就远远传来一道嘹亮男声,那声音仿佛扯着嗓子般嚎叫。
安蘅几乎能想象到路边百姓该如何围观看热闹了。
她看见霍茵的表情一瞬间阴沉下去,步伐加快,身后的丫鬟也只得小跑跟上。
门口的几个家丁正手足无措站在原地,远远望见安蘅一行人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当着他们的面又围上去拉扯那正坐在地上的人。
地上坐着个一身破烂脏兮兮的衣服,勉强能看出来是道袍,头发凌乱,身材瘦削的老人。
此刻他正被家丁拉扯着站了起来,却怎么也拖不走。
“怎么回事?”霍茵带着怒气询问,话是对着家丁,眼神却看向那已经挣扎开束缚的老道。
那老道不顾阻拦,跌跌撞撞跑到霍茵面前:“你、你是金夫人?”
不等霍茵回答,他双手往后一背,背还未挺直就摆出一副高人模样:“府上有妖物下凡呐!夫人您……”
“闭嘴!”安蘅很少在霍茵的脸上看到如此恼怒的表情。
甚至有些慌张。
“妖物就在那……”那老道见霍茵不信他,抬起手指向一处。
众人抬头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是金元臻。
所有人表情各异,突然都安静下来,只剩那老道还念念叨叨着妖物。
“还不把他带走,给他点钱让他别闹事了!”
安蘅看见家丁们得了命令,动作明显比之前大了起来,拽着人往外拖去。
这次那老道挣脱不开了。
原来是在等着主人家给他们兜底。
霍茵显然早就看出来:“给点钱就能解决,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初五受罚。”
不听下人求饶,霍茵转身用手扶住额头,一副头痛的神色:“臻儿,我有些头痛,现下倒是不好再陪着你,外面凉,你快些回屋吧。”
安蘅三人在金府门口当了会儿桩子,一句话没说,又原样回到了澜静院内。
除了那老道指着金元臻骂她是妖物。
估计府中马上就会私下传开“大小姐是妖物”的说法。
安蘅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金元臻,有点心虚。
因为老道指的人,应该是她。
虽然其他人也许看不出来,只知道他指着金元臻的方向,但安蘅知道,他嘴里说着“妖物”时,眼睛望向的人,是她。
就是……
安蘅望向金元臻的侧脸,她和霍茵都有些不对劲。
从之前下人来通报后,安蘅能明显感受到金元臻的低气压。
只是一个闹事之人胡言乱语,金元臻和霍茵的反应也太大了些。
霍茵对此表现得很慌张,为什么?
现在安蘅和金元臻属于真实同盟,更何况金元臻还处于不安全的状态。
于是回到屋子后,她直接开口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金元臻有些意外:“你看出来了?”她脸上是安蘅说不出的神色。
“我小时在京城就被批过词,说我克母克父克亲,是妖邪降世。”
连曲上前一脸担心看着她。
“在这又一次听到一样的话,有些惊讶罢了。”金元臻故作轻松。
“那你信吗?”安蘅很直白,也知道金元臻其实相信,但她想从本人的口里再了解一些当年之事。
金元臻一下子怔住了,仿佛没想到她竟然会追问。
“也许是真的吧……毕竟我出生后没多久娘就得病死了,外祖父家查过,确实是忽然生了重病,之后不久父亲就因为冒犯陛下被贬罚。”
她自嘲笑了下:“我倒要感谢父亲后来居然还养着我。”
金洪林在对自身上是个很迷信的人。安蘅不认为他会对此毫无芥蒂。
或许金元臻在来清海后被他下毒也有这个因素。
她一向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那老道说她是妖物,可她从未给别人带来过灾难。
相反她至今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她是神仙下凡才对。
安蘅对此表示不屑。
“可现在是他想杀你,而不是你克他。”她定定看着金元臻。
对方愣愣看着她,转而释然笑了:“你说得对,不过既然说克父那我倒要好好活着,看看是个如何克法。”
金元臻的身体没好全,豪言壮语暂时实现不了,年后不久倒是迎来了金家回京。
大部分下人无法被带走,金洪林大方给他们全改成了良籍,放他们自由离开了金府。
这些下人感激涕零,无不跪地磕头感谢金洪林,说着金大人菩萨心肠,随之争先恐后离开。
赵婆年纪不小,在京城也无亲人,金元臻给她买了间小屋留了一笔钱,让她待在了清海县安享晚年。
安蘅知道这是金元臻怕未来出事赵婆被牵连。
到如今她也只知道金元臻生母对赵婆有恩,后来赵婆才会为了金元臻犯险。
这几日金府之前的下人都陆陆续续走了,整个金府一下就冷清起来,安蘅认识的厨房一片人,也只留下了枫叶和一位婆婆。
不过这个状况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回京之日到了。
吴管家和下手最后一次清点物资,确认无误后所有人就此踏上了回京之路。
下人都跟着马车行走,金元臻因为身体虚弱,因此得了辆大马车,方便安蘅和连曲一直待在她身边照顾。
于是安蘅就坐在了舒适的马车中。
马车摇摇晃晃行走了一段,滚轮碾过石子的触感传给了她,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她掀开了一角马车小窗的帘子,低着头往外望去。
这里是县北的大市集,清海县的百姓聚集在这,围在市集中心的木台边。
安蘅又拉开了点帘子。
木台上跪着个人,穿着脏污的白色囚服,头发乱糟糟遮盖住了半张脸。
身侧站立着壮汉,手里提了把大砍刀,此时正蠢蠢欲动想要举起那把刀。
随着台上官员扔下一块牌子,壮汉举起了刀。
没有人能看到那死囚的眼睛,但安蘅却好似看见他的眼神直直盯着金家的马车。
大刀落了下来,关于这人的一切都结束了。
头颅滚落于地上,在木板上不甘地滚动了几圈后彻底没了动静。
围观的人群安静下来,下一瞬发出或是赞叹或是惊惧的叫喊,吵得人头痛。
那些人看见了金家的队伍,又想起今天是金长史离开的日子,不少人纷纷跟了上来送行。
嘴里念叨着什么金大人功德无量,祝一帆风顺。
不可否认,金洪林在职位上做得很不错,否则也不会在这种并不和平的时期被召回京。
脑海中还也萦绕着刚刚围观砍头的唏嘘声,与现在的恭维祝福声形成的巨大对比让安蘅一下子没回过神。
不过,“一帆风顺”?
安蘅知道此行绝不会一帆风顺。
自从年后,金洪林便不再给澜静院送东西,偶尔碰到他,也是面色奇怪打量着金元臻。
虽然极力掩饰,但安蘅还是能看出他的困惑与急迫。
像是在疑惑为何金元臻还活着。
金洪林设想的大概是回京前金元臻就会毒发身亡,毕竟距离陈大夫诊脉到回京之间还有两月多的时间。
既然金元臻没在这期间死去,那么回京路途中就是他最好的下手机会。
既不在官府管辖之地,无需担心人多眼杂,又是冬季长途漫漫,一个众所周知的病弱之人在途中撑不住也是意料之中。
金洪林此行对金元臻动手实属板上钉钉。
他希望回京前就除掉金元臻。
问金元臻,她也说不出来京城有什么。
但安蘅知道,金洪林一定有不能让她回京的理由。
“小姐,你在京城是有婚约吗?哪家的公子?”
“对……是中书令陈家的二儿子,怎么了?”
中书令,几乎算是当朝实权最大的官员之一。
金洪林不杀金元臻反而能与中书令家结为姻亲,对于仕途好处绝对不小。
安蘅放松身体摇摇晃晃,撑着头随着颠簸点着头。
车队出了城,道路一下就崎岖起来,马车开始小幅度颠簸。
金元臻皱着眉,脸色一下难看起来,让她速速打开窗透气。
为了转移注意力,金元臻开始向安蘅细细讲述这桩婚姻的来源。
金元臻生母曾经与中书令夫人曾夫人是闺中密友,情同姐妹,哪怕后来嫁人也一直来往。
她母亲怀孕时,恰好碰上曾夫人怀着二子,于是两人互相承诺,就这样稀里糊涂定了亲。
在场的还有当今陛下的亲妹妹邱安公主,公主将此事告诉了皇帝,皇帝公主一开金口,一开始的玩笑话就这样成了真。
安蘅边听边暗自点头,她就说,以金洪林之前的官位,应当是很难攀上中书令家的嫡子才对,原来是两位夫人的原因。
“说到他,”金元臻想到什么,没忍住笑了下,“我之前还打过他呢。”说到这句她看起来有点骄傲。
安蘅一下来了兴趣,身子“噌”的一下从座位弹起,挺直了背直直望着金元臻。
“打他?”
金元臻点点头,面上却流露出厌恶:“陈楚越这人,实在是可恶,当时才多大?十三四岁吧,就让其他人给他作玩物,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可他居然蒙着眼朝别人射箭!”
安蘅一下想象到那个场景,没好意思说自己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哪会射箭,我可看不了他草芥人命,就偷袭了他,拿着石头给了他一下。”金元臻沉浸在回忆中,恶狠狠道。
那她的箭法还是不错的,不会出人命。
安蘅想。
被老道指认为妖物的小安:骗子,我是神仙下凡
听到射箭的小安:让我来!我箭法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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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箴言、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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