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在光束中跳舞的声音。
所有目光都钉在林知夏身上。她站在讲台前，单薄的身板还在细微地发抖，是脱力后的生理反应，手臂上被灌木划出的血痕鲜明刺眼。但她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像淬了火的琉璃，亮得惊人，又冷得慑人。
学生处负责人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嘴唇翕动，眼看就要呵斥这个扰乱会场、形象不堪的学生下去。
“老师，”林知夏抢在他开口前，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的助学金申请材料里，附了一份关于我家特殊情况的具体说明。”
她顿了顿，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过台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的林薇薇。
“刚才，我被反锁在教学楼天台。我想，这或许也能从侧面证明，我的申请材料里提到的‘家庭压力’，并非虚构。”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滴入滚油的水，瞬间炸开。
台下起了细微的骚动。学生们交换着眼神，老师们的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被反锁天台？这可不是简单的意外。联想起助学金评审这个敏感时间点，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副校长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他记得那份特殊的说明，一个高中生详细陈述了重组家庭的经济控制和隐性暴力，笔触冷静甚至克制，却更显触目惊心。他原本只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
“嗯，”副校长打断了还想说什么的负责人，对林知夏点了点头，“情况我们了解了。你可以开始陈述了。”
【任务完成度评估：优秀。额外奖励：洞察力临时 5（持续24小时）。】系统的提示音冷冰冰地响起，听不出丝毫赞赏，更像是对她利用规则达成目标的某种无奈备案。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忽略掉脑中那个倒计时和系统的声音，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她不需要编造，她只是将那份深入骨髓的贫困和挣扎，用最简洁、最有力的话语复述出来。没有卖惨，只有事实。每一分钱的去向，每一次期待的落空，每一个被刻意设置的障碍。
她的平静，比眼泪更有力量。
陈述结束。台下静默片刻，响起了几声零星的、却格外清晰的掌声。
林知夏微微鞠躬，走下讲台，没有看任何人，径直从侧门离开。她能感觉到林薇薇毒刃般的目光死死钉在她的背上。
刚走出礼堂，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新任务发布：三小时内，前往市中心“蓝调”咖啡馆，“偶遇”因家族临时考验而暂时陷入资金困境的目标人物顾宴清，并利用系统提供的信息（其对手公司底价），获取其初步信任。任务奖励：顾宴清好感度 10，启动资金5000元。失败惩罚：电击惩戒（中度）。】
来了。剧本的核心剧情线，强行铺开。
林知夏靠在礼堂外冰凉的墙壁上，疲惫地闭上眼。脑中的倒计时和任务提示像两把抵在她太阳穴上的枪。
去，就是沿着前世的老路，一步步走进挖好的坟坑。
不去，立刻就要承受生不如死的惩罚。
她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抱紧了膝盖。手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不能去。
绝对不能去。
一旦和顾宴清产生剧本所规定的“交集”，命运的齿轮就会再次咬合，拖着她和所有人走向万劫不复。那个男人太聪明，任何刻意的接近和“帮助”都可能引起他深藏的警惕，为日后那场爆炸埋下更早的引线。
可是，怎么对抗惩罚？中度的电击……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可能直接休克，甚至死亡。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校园。不远处，几个女生正围着学生会文艺部长周慕云，兴奋地讨论着下周校庆晚会的事情。
“……星空主题，背景板一定要那种深邃的蓝，带银箔亮片的那种！”
“可是预算超了呀，部长！那种材质很贵的！”
“哎呀，想想办法嘛，效果最重要！到时候灯光打上去，肯定绝美！”
周慕云微微蹙着眉，语气带着她一贯的、不耐烦的骄纵，但眼底却闪烁着一丝对完美效果的纯粹渴望。
林知夏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脑海。
电击……能量……
系统发布的每个任务，是否都需要消耗某种“能量”来维持？尤其是这种直接施加于宿主□□的惩罚？
而发布任务和维持自身运转，是否消耗的是同一种，或者类似性质的“能量”？
如果……她能找到一个方法，短时间内剧烈增加系统的“能耗”，让它无力执行惩罚，或者至少将惩罚力度减弱到可以承受的范围……
赌！又是一场豪赌！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她踉跄了一下，却毫不犹豫地朝着周慕云的方向走去。
“周学姐。”她开口，声音还有些虚，但足够清晰。
周慕云和那几个女生停下讨论，疑惑地看向这个突然闯入、狼狈不堪的陌生同学。周慕云漂亮的眉毛嫌弃地皱起：“你谁啊？什么事？”
“关于星空背景板，”林知夏语速加快，目光直视着周慕云，“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一批废弃的新材料边角料，深蓝色底，自带不规则银闪效果，是之前附近会展中心装修剩的，几乎没用过，堆在仓库角落。如果学姐需要，我可以带路。应该不花钱，或者象征性给点管理费就能拉走。”
周慕云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哪种效果？亮片均匀吗？厚度怎么样？”她连珠炮似的发问，显然对此极为上心。
“视觉效果很好，比预算里那种成品卷材可能更有层次感。”林知夏肯定地回答——她前世魂魄飘荡时，确实在那仓库见过，后来被当垃圾处理了，“就在学校后街过去两个路口，不远。”
【警告：宿主行为与当前主线任务无关，且涉嫌利用前瞻信息干扰次要剧情线。请立刻停止，前往任务地点。】系统的警告声骤然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急促。
林知夏置之不理，只是看着周慕云。
“现在能去吗？”周慕云果然是个急性子，立刻被勾起了全部兴趣。
“现在就可以。”林知夏点头。
【严重警告！请宿主立刻执行主线任务！十秒内未响应，将触发电击惩戒！10…9…】
“学姐，我们快走吧，不然可能被别人拉走了。”林知夏催促道，同时故意在心里对着系统疯狂默念：“查询星空材质具体参数！查询仓库具体位置！查询管理员联系方式！计算最优路线！评估周慕云满意度提升幅度！”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需要系统进行“计算”和“反馈”的指令，一股脑地砸了过去！
【……检索中……计算中……】系统的警告计数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一丝被大量突发指令拥堵的忙乱。
【8…7…数据处理量激增……优先级冲突……】
成了！林知夏心脏狂跳。发布惩罚和执行惩罚需要资源，处理宿主主动提出的、符合“辅助逆袭”大方向的琐碎信息请求，同样需要资源！她就是在用海量的、琐碎的垃圾请求，去堵塞系统的通道！
“走走走！”周慕云已经迫不及待，拉着旁边一个女生就要走，又看了一眼林知夏，“你，带路！”
【6…5…系统过载……惩罚程序暂缓……重新分配算力……】
冰冷的倒计时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甚至带上了细微的电流杂音。
林知夏立刻跟上周慕云，一边走，一边继续在脑子里对系统进行信息轰炸：“查询周慕云喜好颜色！查询晚会预算细节！查询学生会人员构成！计算如何利用此事提升周慕云好感度！生成与周慕云对话最佳方案！”
【……算力不足……请求排队……警告……宿主……请……】系统的声音开始失真，像是卡顿的录音。
从学校到那个仓库，步行需要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里，林知夏的大脑就像一台失控的提问机器，对着系统抛出了无数个或相关或无关的细小问题。系统的回应从最初的冰冷警告，逐渐变得延迟、混乱，最后几乎只剩下滋滋的电流杂音和破碎的单词。
到达仓库门口时，脑中的系统提示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惩罚……延期……能耗……过高……进入……低功耗……模式……建议……宿主……减少……非必要……操作……】
成功了！
林知夏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手脚冰凉，心脏却因为劫后余生的兴奋而剧烈跳动。
她真的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暂时“拖垮”了系统的惩罚机制！
周慕云顺利找到了那批材料，果然如林知夏所说，效果惊人且几乎零成本。她心情大好，甚至难得地对林知夏露出了一个算是和颜悦色的表情：“嗯，这次算你立了功。以后在学校有事，可以来找我。”
说完，她便指挥跟来的女生联系搬运，注意力完全被材料吸引。
林知夏默默退到一边。
脑中的倒计时仍在冰冷跳动：70:12:08。
而那个“偶遇顾宴清”的任务状态，已经变成了鲜红的【失败】。
但预想中的电击惩罚，迟迟未来。
只有系统那仿佛电量过低、带着杂音的提示微弱响起：
【任务失败……惩罚机制……暂缓执行……系统能耗过高……进入强制休眠修复……倒计时：6小时……期间……仅维持基础监测……】
强制休眠？
林知夏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
她赢得了六个小时。
来之不易的，六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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