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喻绮回来时，赵霖人已经不见了。
她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回到救护中心，陈站长在门口调遣车辆，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
杨喻绮小跑过去，气微喘，“陈站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接到消息，找到小北了，但它被困在岩缝里出不来。”陈站长的语速很快，“我得带医疗组过去看看。”
“需要人手吗？我可以去帮忙。”
陈站长略一思忖，点头，“上车吧。”
车子载着几名兽医和医疗人员，驱车赶往现场。
现场是一片滑坡后的乱石区，边缘已清理出部分岩块，但犬牙交错的巨石堆核心区域仍未被疏通。
杨喻绮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赵霖，他正和林骏军、管理局领导、王队，还有几位巡护队员站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陈站长过去询问最新情况后回来，指示医疗队做好准备。杨喻绮小声问：“小北在那块石块区域吗？”
“信号显示确实在里面，但情况棘手。”陈站长神色凝重，“它所在的位置是几块巨石架起的三角区，入口被关键落石封死了。现在他们不敢轻易动那块石头，怕引发二次塌方。”
杨喻绮的心揪紧了，目光投去远处的身影。
赵霖这边正和救援团队紧急商讨方案。工程结构专家在地上画着结构图：“最危险的是正面这块关键石，它承担着上部结构的主要压力。如果强行移除，整个结构会瞬间失稳。”
他指向石堆侧面：“但从这里以15度斜角向内掘进，可以避开主要承重区。需要先打入三根临时支撑柱，再用小型液压顶对内部空间进行微扩张。”
方案确定后，救援立即展开。
时间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分秒流逝。终于，一条狭窄的生命通道被小心翼翼地开辟出来。
陈站长本想亲自进入查看小北的情况，但看着黑黢黢的缝隙犹豫了。一旁的赵霖看出她的担忧，默默打开头灯上前：“我先去看看情况。”
“注意安全。”陈站长担忧地叮嘱。
赵霖深吸口气，俯身探入缝隙。片刻后他退回，语气凝重：“看到它了，但情况不乐观。呼吸微弱，内部操作空间不足半米。”
“从外部拖拽可行吗？”王队问。
陈站长摇头：“绝对不行，它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折腾。”
现场陷入沉默。
“人进去呢？”林骏军问。
“内部空间很小，但东侧有块松动岩块，移除后应该能容下侧身。不过小北有只腿被压住了，需要先打镇静剂，再抬起石头。”赵霖沉吟片刻道。
“那谁进去？”林骏军问。
短暂沉默后，赵霖深吸口气，道：“我来吧。”
众人看向他。
王队本想自荐，但想到自己不会打针，在场确实没人比赵霖更合适。
“赵博士，注意安全，有任何异常立即撤回。”管理局负责人叮嘱。
“好的。”赵霖回头问巡护队员，“有多余安全帽吗？”
王队把自己的递给他，“安全第一。”
林骏军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系好安全绳，赵霖对监测员点头示意，再次钻入缝隙。
杨喻绮全程都在车边上等着，受管控限制，她只能在外围待命。看着赵霖匍匐消失的身影，她有种强烈的直觉——他正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经过漫长的等待，呼叫机这边传来陈站长的声音，“准备就绪！把门开起来！”
杨喻绮恍惚地眨了一下眼。
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按下了倍速键。
小北被紧急送往救护中心，经过抢救终于脱离生命危险。
一切结束后，杨喻绮像打了一场硬仗，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闷热的衣服贴着后背，全是薄汗。
用清水洗了把脸，她虚脱地坐在门外的座椅上。
手因高度紧绷久了还在微微发颤。
缓了一会儿，恢复了点儿精神头的杨喻绮去临时指挥部找赵霖。
刚刚一片混乱，她根本没时间注意到赵霖的情况。
听说他是钻进石缝救出小北的人，她整颗心都悬着。
临时指挥部里，赵霖刚冲完凉，换了身干净衣服，拿着毛巾擦着头，和林骏军说着话。
杨喻绮进来，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扫视：“赵霖，你没事吧？”
赵霖回头，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说道，“没事啊，你紧张什么？”
杨喻绮还是不放心，目光像雷达一样扫啊扫，“我听人说你爬进洞里，你没磕着碰着哪吧？”
“真一点儿事也没有。”
旁边林骏军见这小两口这样，不嫌事儿大地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豁，杨老师，你都不知道，当时那扩开的缝那么窄。”他还拿手比划了下，“后来硬是扩张，也是半个身子猫着进入，吓死个人。”
杨喻绮听完微微蹙眉，一副“怎么都不告诉我”的神态看向赵霖。
赵霖听不下去了，扫了林骏军一眼，“别吓唬人姑娘家。”他看向她，语气和缓了些，“我真一点儿事没有。”
杨喻绮还是不放心，走上前想检查。赵霖微微侧身避开：“我的话就这么不靠谱吗？”
他自然地转移话题，“小北情况稳定了吧？”
“稳定是稳定了……”杨喻绮答着，目光却敏锐地注意到他说话时，一直将手撑在桌面上，她眯起眼，“你手是不是伤了？”
“没有。”
“伸手我检查一下。”
“那个......”林骏军轻咳一声，说道，“我先出去了。”
只剩两人时，杨喻绮语气严肃，“你肯定是受伤了。”
赵霖见她这副不做不休的样子，知道应付不过，只好坦白：“胳膊肘是有点蹭破皮。”见杨喻绮要说什么，他马上求生欲起来，补充说道，“小伤，没大碍。”
杨喻绮拉过他的胳膊，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实不深，只是冲洗了下，她眉头微微蹙起，“你还是处理一下吧。”
“不用，过几天它自己能好。”
杨喻绮给他一个眼神。
赵霖马上妥协，“好好好，我处理。”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消毒水。”杨喻绮快步出去，很快提着药箱回来。
打开药箱，什么都有。她拿出了碘酒、棉签。
赵霖低头见她动作。
杨喻绮正打算拿棉签帮他消毒，无意间抬眸对上了赵霖的目光。
气氛忽然微妙起来。
他们离得很近，鼻尖处隐约能嗅到他沐浴后的清爽气息。
杨喻绮旋即按捺住内心的波动，迅速垂下眼帘，把棉签径直塞到他手里，语气故意显得公事公办，“喏，自己弄。”
赵霖生起了想逗她的心思，“这么冷漠？我好歹还是个病号吧。”
杨喻绮强装镇定：“你不是有手吗？”
赵霖像是妥协了，接过来棉签，轻叹口气，“我来就我来吧。”
杨喻绮忽然就被他这轻叹的口吻给弄得听得心里不舒服，显得好像她真的很冷漠似的。
他们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擦个药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给一只不听话的动物处理伤口好了。
她这么想着，还是伸手把棉签拿了回来，语气硬邦邦的，“我来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要你自己弄，显得我好像不近人情一样。”
赵霖像是得逞似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你忍着点。”杨喻绮蘸取碘伏。
赵霖应了声，垂眸看她动作。
这个角度看，她睫毛很长，像小扇子密密垂落。
他忽然想起上学时的一幕——
那天课间，他正要进教室门，刚巧遇到从里面出来的杨喻绮。
杨喻绮走得很快，差点儿撞上来了。
距离几厘米的咫尺之间，两人一个急刹，停住了。
她眉头轻蹙，微仰起脸，他垂下头来。
在嘈杂的大课间，目光相接的那一瞬，周围像是进入真空状态，悄无声息。
赵霖几乎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抱歉。”他低声道。
“喻绮，你人呢？”身后有人喊。
赵霖侧身让出过道，没想到她也往同一边避让。杨喻绮看向赵霖。
赵霖敛眉，彻底侧过身，下一秒，她像是一阵风，穿过了。
“来了！”
女孩扎着高马尾，发梢随着步伐摆动，身姿挺拔窈窕，走路时习惯性地微微仰着头。走到哪，都是焦点和目光。
“喻绮，去哪啊？”男生倚靠着走廊边上逗她。
“去哪为什么要告诉你？”
“等下借我课本行不？晚修请你喝奶茶。”
“我课本不外借的。”
“这么小气？”
“你找别人去。”
......
对话从走廊传来。
从窗外收回视线，赵霖拿起手边那一叠的卷子和练习册，在一阵嘈杂中收回思绪。
那短短一瞬的意外，是三年以来，他距离她最近的时刻。
“疼吗？”杨喻绮轻声问。
“疼倒是不疼。”赵霖见她小心翼翼地给他破皮的那一处打着圈上了碘酒消毒后，又给他薄涂了一层消毒软膏。
她动作很轻，怕他疼似的，他嘴角微微弯起，“没事，你放心涂，我皮实。”
“好了。”她处理完一边，赵霖把另一只胳膊也伸过去。
“你这手法还挺专业的。”他没话找话和她说，“看来今天在救助中心没白待。”
杨喻绮边涂边道：“那是，感觉我可以去考护士证了。”
赵霖轻笑，“不带一点儿谦虚啊？”
杨喻绮暗暗手上下了点力，赵霖“嘶”了一声，眉头微蹙。
“叫你乱说话。”她故作凶道。
“不说了。”他笑着。
“好了，你活动一下看看。”杨喻绮收拾着药箱。
赵霖配合地动了两下，“一点问题都没有。”
杨喻绮收好了药箱，没马上走，她其实有点舍不得走，想和他单独多呆一会儿，他们很少有独处的时候。
赵霖看了她一眼，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恍惚。”杨喻绮实话实说，“感觉今天过得好长，经历太多事了。”
赵霖勾了下唇角，“确实，不过你适应得很好。”
“还行吧。”回想这一天，上午报到，中午就开始给动物包扎，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下午参与救援，回来又抢救小北，比她拍戏最苦的时候还累。“但还是挺累的。”
“明天陆续有外部支援进来，人手就不那么紧张了，你到时候就可以走了。”赵霖说道。
提及离开，杨喻绮心情矛盾。
她其实是很想走的，但出于一种责任感，她又不放心。她承认，留下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赵霖。但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一天，她仿佛已经融入了这个集体，对这里有了更深的牵挂。
“明天看看吧，也不着急。”她看向他，“那你呢？”
“我还得参与后续的灾害评估工作，最快也得一周后吧。”
杨喻绮哦了声，一周后，刚好是她新戏进组的日子。
赵霖也想起来了：“你月底是不是要进组？在甘市？”
“嗯。”她应道，顿了顿，故意用试探的语气问，“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想去探我的班？”
赵霖顿了顿，寻思了下，“其实......时间上是可以的。”
他是真在考虑这事。
杨喻绮心跳稍稍加快。
那句话呼之欲出了——
“赵霖。”她深吸口气。
赵霖看过去，见她一脸严肃，似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嗯？”
“你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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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她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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