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仙台市的灯火在寒风中明明灭灭。
弥山遥站在“竹亭”门口，看着齐木一家和那位光芒过于耀眼、内心戏似乎也过于丰富的照桥心美消失在街角，才感觉周遭那层无形的、属于社交场合的紧绷感缓缓褪去。
她拉了拉外套领子，将半张脸埋进去，抵御着北国夜晚的寒意。
回到那栋临时落脚的一户建，房间里还残留着新打扫过的、略带消毒水的气味，空旷而安静。
她没有开大灯，只点亮了客厅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将自己和那一箱宝贝游戏机安置在光源笼罩的沙发区域里。
整理的过程简单粗暴，游戏机、显示器、各种线缆被迅速连接到一起，仿佛这才是这个“家”真正的核心基础设施。
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立刻开机，而是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望着窗外陌生的庭院景致发呆。
宫城常驻的生活，就以这样一场略带混乱和微妙尴尬的饭局拉开了序幕。
…那个还不知道她即将“长期入驻”的少年。
想到及川彻，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
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新信息。
这个时间，他大概刚结束晚训，或者在写作业，又或者在跟队友复盘今天的练习。
她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发信息过去。
惊喜…还是留到明天吧。
第二天，弥山遥醒得很早，或者说，她根本没怎么睡踏实。
陌生的环境，即使对于习惯了在各种危险地带执行任务的她来说，也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她按照在高专的习惯，进行了简单的晨间体能训练，然后坐在窗边，一边吃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饭团，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辅助监督传来的、关于宫城近期咒灵异常活动的详细报告和“窗”的初步观测数据。
报告内容枯燥而琐碎，标记出了几个咒力反应相对频繁的区域，但都没有明确的指向性。
那个疑似存在的咒物，如同滴入大海的墨汁，踪迹难寻。
看来，这将是一场需要耐心和运气的持久战。
上午的时间在查阅资料和规划初步排查路线中过去。
临近中午，她的手机终于响起了那个特定的提示音。
「及川彻：小遥小遥！上午结束啦！我都要困晕了。」
「及川彻：你今天忙吗？那个“惊喜”到底是什么啊？我好奇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后面跟了一个可怜巴巴耷拉着耳朵的狗狗表情。
弥山遥看着屏幕，能想象出他一边甩着酸痛的手臂一边迫不及待发信息的样子。
她放下手里的资料，回复道：
「弥山遥：还好。」
「弥山遥：惊喜就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打字。
「弥山遥：我最近，都会在宫城。」
信息发出去后，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几秒钟后，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及川彻的直接通话请求跳了出来。
遥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
那边就传来及川彻又惊又喜、几乎要冲破听筒的高分贝声音：“小遥？！真的吗？！你刚才说…你会一直在宫城？会待多久？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你现在在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充分体现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遥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等他稍微平静下来，才用一贯平淡的语调回答：“嗯。刚到。有安排住处。不用接。”
“在哪在哪？我去找你！下午上课前我有空！”及川彻的声音依旧兴奋。
弥山遥报了个大概的街区位置。
“我知道那里！离学校不算太远！等我！半小时…不，二十分钟就到！”
及川彻说完，也不等遥回应，就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遥看着恢复寂静的手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家伙，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她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至少把散落的数据线归拢了一下。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弥山遥打开门，只见及川彻穿着青叶城西的校服外套，里面是运动服，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正扶着门框微微喘气，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紧紧盯着她。
“小遥！”他看到她，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巨大无比、毫无阴霾的笑容，仿佛整个昏暗的玄关都被照亮了。
“跑什么。”遥侧身让他进来。
“我高兴嘛！”及川彻脱鞋进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简洁到几乎没什么生活气息的房子，“这就是小遥你临时住的地方？好干净…嗯？”
他的目光落在客厅角落里那堆显眼的游戏设备上，笑容更加灿烂了，“果然是小遥的风格！”
他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大型犬，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回到遥面前，眼神灼灼：“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待多久？”兴奋过后，担忧浮了上来。
“学校安排调查一些民俗传说。不危险。时间不确定。”弥山遥避重就轻，用了对外的一致口径。
“民俗传说？”及川彻眨了眨眼，联想到她那个“超自然研究社”，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经常见到小遥了？不用再等好久才能回一次信息？”
他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和雀跃。
遥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欣喜，心里某处微微动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嗯。应该会。”
“太好了！”及川彻几乎要跳起来，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拥抱她的冲动，双手握拳，在原地小小地蹦跶了一下，“那…那我训练结束就可以来找你！周末也可以带你出去玩！仙台还有很多好玩好吃的地方我没带你去过呢！”
看着他因为这样简单的消息就开心得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遥原本因为任务和陌生环境而产生的一丝烦躁，也悄然消散了。
或许，常驻宫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难以忍受。
“你下午不是要上课吗？”遥提醒他。
“啊！对哦！”及川彻看了眼时间，惊呼一声，“我得赶紧回学校了！小遥，我晚上训练结束再过来找你！说好了哦！”他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地往门口走。
“不用那么…”
“要的要的！”及川彻打断她，已经穿好了鞋，回头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等我！”
然后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喧闹只是一个短暂的幻影。
遥走到窗边，看着及川彻奔跑着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这个吵吵闹闹、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家伙，似乎真的能驱散一些她世界里固有的阴霾和冰冷。
接下来的几天，弥山遥开始了她在宫城的“日常工作”。
白天，她根据计划，前往“窗”标记出的可疑区域进行探查。
这些地方大多偏僻荒凉，废弃的工厂、人迹罕至的山林、古老的祠堂…她带着总部调拨来的“隐息罗盘”和“破障短锥”，仔细感知着每一丝不寻常的咒力波动。
过程缓慢而枯燥，如同大海捞针，几天下来，除了顺手拔除了几只低级咒灵外，并无实质性进展。
而傍晚，往往是她一天中稍显“轻松”的时刻。
及川彻会雷打不动地在训练结束后跑来她的临时住所报到。
有时只是匆匆见一面，给她带点学校附近新出的零食或饮料。
有时如果时间充裕，他会赖着不走，看她打游戏。
或者絮絮叨叨地跟她讲球队里发生的趣事、训练的辛苦、以及对未来比赛的憧憬。
他的存在，像一道温暖而充满活力的溪流，冲刷着遥因任务而产生的疲惫和沉闷。
她依旧话不多，但倾听的时间明显变长了，偶尔甚至会在他过于夸张地描述某个扣球时，忍不住吐槽一句“白痴”。
这天晚上，及川彻照例跑来，手里还提着一盒看起来就很精致的草莓大福。
“小遥！快尝尝这个！据说超难买的！我排了好久的队！”他献宝似的把盒子递过来。
遥接过，打开，里面是六颗白白胖胖、点缀着鲜红草莓的大福。
是她喜欢的口味。
“谢谢。”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外皮软糯，内馅清甜不腻，确实很好吃。
“怎么样怎么样？”及川彻凑近，眼睛亮晶晶地等着评价。
“嗯。不错。”
及川彻立刻心满意足地笑了，自己也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就知道小遥你会喜欢！”
他环顾了一下依旧没什么烟火气的客厅，忽然问道：“小遥，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觉得无聊啊？或者…害怕？”
他记得她似乎不太喜欢人多和吵闹，但完全独处，好像也有点…
遥咽下口中的大福，看了他一眼：“不会。习惯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不是有你经常来吵我吗。”
及川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并不是在嫌弃，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个让她安心的“事实”，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带着点傻气：“嘿嘿，那是！我随叫随到！”
看着他傻笑的样子，弥山遥低头继续吃着草莓大福，心里那种因为任务毫无进展而产生的焦躁感，似乎又被冲淡了一些。
也许，寻找咒物这件事，急不来。
而眼下这种白天工作、晚上有人吵吵闹闹送来甜点的日常，虽然与她过去的生活截然不同，却也不算坏。
只是，她心底清楚，那隐藏在宫城某处的未知咒物，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在它被找出来之前，这份看似平静的日常，始终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影。
她需要更快地找到它，不仅仅是为了任务，也是为了…保护这片区域内，她在意的，普通人的安宁。
[玫瑰]谢谢宝子们的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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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高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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