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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九点半刚过,医院已人声鼎沸。

普外科走廊,陈宝青被一位穿花格衫的阿姨挤到角落的按摩椅旁。阿姨搀着白发老妇人,操一口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攥着几袋单据打电话:“不素啦,她腿那里肿起来喔!啊我给你讲啦……”

消毒水混杂着早餐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广播响起:“请31号陈宝青到诊室7就诊。”

陈宝青低头看表,穿过人群走向诊室,心头一片混沌。这是她第二次来。

挂的是专家号,医生姓甚名谁,她此刻已全无印象。

推门进去,陈宝青茫然站了两秒,突兀道:“您好。”

不到两分钟,诊室已笼罩在压抑的肃穆中。

花白头发的教授精神矍铄,嘴唇翕动。

陈宝青却从他开口第一句便走了神,目光定在他手上。

他说了什么?……“CT结果出来了,上次就感觉不妙,是胰腺癌四期,你看这里……”

余下的话在她脑中碎裂成词:难发现、切片、生存率、化疗……

左腹隐痛近一年,陈宝青只当是胃病。前阵子剧痛难忍,胃部CT却无异样;待痛楚加剧再查,才得此结果。

诊室里消毒水味在冷气中愈发刺鼻,陈宝青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掐紧掌心,声音发涩:“抱歉,您说我什么病?”

教授语调温和:“胰腺癌四期。”

“可我……才二十八。”字句艰难。

“是年轻。这病确实多发于50到70岁。胰腺位置深,难发现,症状常被误为胃病。”

“癌”字已足以击垮心神。

陈宝青强撑追问:“能治吗?”

“只能化疗。保守估计,生存期一年。”

沉默片刻。“不治呢?”

“中位生存期约六个月。”

陈宝青声音更轻:“不治……能自理吗?正常生活?”

“可以。但后期剧痛难忍。建议住院化疗,调整心态,争取时间。”

静默半分钟。

她镇定地笑了笑:“知道了,谢谢,我考虑一下。”

*

八月上海,闷热。

十点不到,太阳晃眼。高楼和人影在热浪里晃动。

陈宝青停在医院门口的阴影里。

热风湿重,扑在脸上。汗浸透衬衫后襟,布料黏着皮肤。不知哪里的遮阳篷被风拍得闷响。头隐隐作痛。

她回到停车场,坐进驾驶座。

副驾上扔着印有医院标志的纸袋。目光掠过袋口,转向对面奥迪的车窗。车窗映着白亮的天,很刺眼。

胃里有些沉。

左手搭在膝头,拇指无意识摩挲中指指节——这是陈宝青想抽烟时的习惯动作。

戒烟四年多了,此刻她却渴望尼古丁来压一压心悸。

陈宝青右手食指按住左腕内侧,慢慢施力。

皮肉下陷,泛白,松开后留下淡红痕印。

真是荒唐。

上个月末,表姐叶芝还陪她看过中环边上的新盘。精装两居室,阳台能望见苏州河支流。贷款审核已到最终阶段。

而现在,纸袋里的诊断报告写着:

胰腺癌IV期。

中位生存期约6个月。

*

路上过了两个红绿灯,舅妈何苗的电话来了:“青青呀,到哪了?堵车啦?”

“在路上了。”

“好哦,那到了帮我在楼下便民店带瓶味极鲜,芝芝这急性子又忘了。”

“好。”

电话挂断。陈宝青侧头看窗外。

日头正盛,云遮了一角,光依旧刺眼。

原本每周六那天,她都去舅舅家吃饭。

不同只在上上个月,舅舅叶盛忠去世了。

因此这两个月,陈宝青的周末都在舅妈家过。

车停进小区地库。

副驾上的报告单袋子,她看了一眼,随手放到后座。

电梯到八楼,一梯两户。

输密码进门,客厅没人。

厨房推拉门关了大半,油烟机轰鸣,夹杂模糊的说话声。

舅妈和表姐叶芝在厨房忙。

陈宝青换着鞋,目光扫过玄关——没有男鞋。叶芝的男朋友今天没来。

拉开厨房门:“舅妈,姐。”

叶芝闻声转头,话咽了回去,朝她笑笑。

舅妈“哎”了声,瞟她手上:“味极鲜呐?”

陈宝青嘶了口气,笑得有些讪:“忘了。”

叶芝立刻接话:“看吧,还说我记性差,青青不也一样。”

舅妈何苗嗔她一眼,对陈宝青摆摆手:“算了,多放点鸡精。青青你去坐,高压锅气还没放完。”

何苗年轻时是个美人,没吃过苦,如今风韵犹存。

可叶盛忠一走,短短半年,她鬓角添了银丝,眼神也黯了,苍老许多。

陈宝青扶着门框,笑道:“真好,来了就吃现成的。”

叶芝放下蒜苗,打量她:“脸怎么这么白?不舒服?”

“可能昨晚没睡好。”陈宝青停了两秒,“要帮忙吗?”

“不用,都好了。你歇着。”叶芝转身开水龙头洗手。

陈宝青嘴角弧度未变,嗯了声。

顺手拉上门,回到客厅。

电视播着点播的《父母爱情》,何苗爱看的老剧,翻来覆去。

陈宝青靠进沙发,目光松散地落在屏幕上。

什么也没看进去,只觉得时间粘稠。

厨房里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出来闷闷的。

油烟机轰鸣里,似有说话声,又似没有。

格外清晰。

陈宝青摁了摁眉心,平日并不在意她们聊什么,此刻却无端有些烦躁和气馁。

舅舅叶盛忠的离世,像剪刀裁开了这个家原本和谐亲睦的表象。

陈宝青虽刻意回避,但那袒露的内里,还是让她无比清晰地看见——

自己终究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她不是舅妈的女儿,不是叶芝的亲妹妹。

这里不是她的家。

原本如此,只是她自己一再逃避事实而已。

舅舅在世时,他是连接陈宝青与这个家的唯一纽带。如今线断了,一层薄薄的隔膜又悄然蒙上。

辗转几个屋檐,即便是自己家,那种“外人”的感觉,始终散不掉。

陈宝青目光掠过厨房推拉门,移开,高柜上的黑白遗像便撞进眼里。

照片里叶盛忠目光炯炯,笑容很是温和。

陈宝青的脑海里却浮现他缠绵病榻的模样,萎靡。死亡的气息比昂贵的香水留存更加顽固,紧紧缠绕勒走了他的命。

叶盛忠是她在这世上最感激的人。

如今,舅舅不在了。

而她自己,也快死了。

陈宝青垂下眼,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

菜上齐了,三人围坐。

何苗给陈宝青夹了块白斩鸡:“青青多吃点,看你最近瘦的。”

“好,舅妈。”陈宝青低头拨着碗里的饭粒。

叶芝舀了碗汤放桌上:“妈你少盛点,当心烫。”

“晓得晓得。”何苗应着,转向陈宝青,“对了青青,芝芝男朋友有个同事,交大毕业的,浦东有房,人蛮稳重的……”

叶芝筷子一顿:“妈——”

何苗自顾自说下去:“照片我看过,面相蛮好。青青你下周抽空见见?”

陈宝青捏着筷子的指节微微发白,脸上还挂着笑:“舅妈,我最近工作特别忙……”

“再忙终身大事也要紧呀!”何苗嗔怪,“你一个人在上海,早点成家,盛忠在天上也安心……”

‘盛忠’两个字像针,像冰锥扎在陈宝青的胃上。

何苗尤在絮叨:“……盛忠以前总说,青青懂事,就是太独……”

陈宝青忽然放下筷子,声音不高:“我去下洗手间。”

镜前灯惨白。

陈宝青掬了捧冷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下颌滴进领口。

门外隐约传来何苗的叹息:“……这孩子,提盛忠就躲……”

叶芝低声劝:“妈你别总提爸,青青心里也难受……”

水声淅沥,盖住了后面的话。

陈宝青撑着洗手台,抬眼看向镜子的自己,脸色灰败,眉眼冷淡。

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她猛地弯腰,对着马桶干呕,只吐出几口酸水。

额发被冷汗黏在鬓角。

门外叶芝在问:“青青你没事吧?是不是胃又不舒服?”

陈宝青抹了把嘴,直起身,声音稳得出奇:“没事,可能吃急了。”

*

陈宝青没有告诉舅妈和表姐自己生病的事。

原因说不清,只觉得难以启齿。

饭后,她没多留,开车离开。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六个月,你想做什么?

陈宝青想了三天,没想明白。

生活照旧。

之后一个月,她照常上班下班,拿着稳定不变的薪水,周末依旧去舅妈家吃饭过夜。

表姐叶芝有时在,有时不在。

她这个外甥女,去得比亲闺女还勤。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

期间陈宝青胃痛过两次,但“绝症”二字,她依旧没什么实感。

八月一过,上海更闷热了。

下班晚高峰,车流凝滞。

陈宝青的车子堵在其中艰难蠕动。

手机一震,是N市租客发来的微信:[房东,在吗?]

紧接着又弹来一句:[我工作调动,打算下月搬走了。]

陈宝青瞥了眼车距,单手回:[我在开车,晚点联系。]

对方秒回:[好的。]

陈宝青丢开手机抬头,前车挪动半米,跟进,又停住。

盯着前车车牌发了会儿呆,才觉夜幕已沉。

车窗外霓虹刺眼,人车如织。

喇叭声穿透紧闭的玻璃,扎得她耳膜发痒。

一阵烦躁突兀涌来,陈宝青只想透透气。

车窗降下——

隔绝的声浪如巨掌死死摁住了她的头颅,灼浊空气扑面黏住口鼻。

随即,窒息感裹着心慌漫上来。

陈宝青觉得自己太蠢了。

分明她的生命只剩几个月了,她却堵在这该死的车流里,一寸寸耗掉所剩无几的时间。

她要死了。

*

周一,陈宝青去公司交了辞职信。

出来后,开车拐去舅妈家。

非周末登门,何苗有些意外:“今天怎么过来啦?”

那一瞬,陈宝青几乎想扑进她怀里痛哭,可她忍住了。

她们终究不是母女。

她知道失去伴侣的舅妈自顾不暇。

寄人篱下养出的敏锐,让她看清何苗眉宇间的疲惫——是强打精神应付她。

没了舅舅,她们连不亲不远的亲戚其实都算不上了。

陈宝青笑笑:“最近不太舒服,调休了。”

何苗端详她脸色:“要顾好自己啊。”

“知道。”

“舅妈,我回趟N市。”

“回去做什么?”

“处理我爸留下的房子。”

“不是租着一套?”

“两套呢。”

“也好,反正你都在上海发展。”

何苗靠着沙发,倦意沉沉。

*

从舅妈家出来,陈宝青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家开始收拾。

陈宝青不缺钱。

这要归功于早年父亲陈川努力打拼留下了一笔尚算可观的遗产。

前些年又赶上牛市,她跟风投了些股票,运气好翻了两倍。

回N市那天,陈宝青选择了自己开车。

天气温吞,不算燥热。

上海到N市,要开七八小时车程。

抵达时,陈宝青筋骨酸乏,像要散架一般。

租出去的是陈川还在世时住的房子,租客还未搬走。

陈宝青先找了家酒店开房住下,去了另一套位于西潭佳苑的空置套房。

三室一厅,在二十二楼。

当年陈川买的是精装房,但他的审美嘛,总透着一股暴发户味儿。

十年前觉得奢华的装潢,如今再看早已过时老气。

陈宝青对住处向来无所谓,能住就行。

屋里转上一圈,调试电器,好在尚能运转。

她嫌带钥匙麻烦,请人换装电子锁,想了想又打电话叫物业派了保洁来打扫。

非是她娇气,只是现在累不得。花钱省力的事,何必勉强。

APP下单采买用品等人送来,又去将老房提前挂上中介,急售,标价略低于市价。

忙忙碌碌搞到晚上才回酒店。

陈宝青冲了澡,躺到床上,长舒了口气。

她侧头看向窗外,能看见深蓝干净的夜空,还有几幢高楼的顶尖。

N市于她,并无乡情。

甚至可以说她年少时最深的创痛皆埋于此。

如今回来,那些记忆深处蒙尘的旧事,如风掀遮布,骤然裸露,避无可避。

好久不见。

这个故事节奏偏慢,

日更,全文存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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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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