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卷起教坊司二楼雅间的绡纱帷幔,隐约露出房内傅执年的玄色袍角。
傅执年解开玄色大氅,沉声问道:“扶摇,究竟是何急事,差飞云唤本侯即刻赶来?”
扶摇恭敬跪在地上,脸色凝重,“启禀侯爷,前几日鸢部的姐妹排查入京人员,发现有一行北蛮探子伪装成行商混了进来。”
傅执年眸光骤然一缩,“探子人呢?”
扶摇接着禀报:“鸢部的姐妹们与其交手,未能占得上风,好不容易寻到一名落单者,他却咬碎嘴里的毒囊自尽了,奴婢从他身上搜出了这枚腰牌。”
扶摇双手将鎏金腰牌奉上,腰牌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上面赫然刻着兵部尚书符明诚的符字,那是能自由出尚书府的凭证。
“侯爷,奴婢确信,这北蛮探子一定是和兵部尚书符明诚勾结,窃取我大晋的军情!”
傅执年接过腰牌,指腹重重碾了过去,“仅凭此物,还不足以定他的罪。而且这探子一死,更是死无对证。”
“但侯爷!那伙人行踪诡秘,数日来全无商事,只在各处交头接耳......”
傅执年的眼神一黯,回道:“知道了,本侯有办法。”
此事光靠一个兵部尚书,可做不了。
这北蛮探子既然牵扯到了兵部尚书符明诚,或许和也军械有关,那东宫谋逆案就能由此找到突破口。
他一把攥紧腰牌,霍然起身,“扶摇,你继续盯紧剩下的北蛮探子,务必抓活的。”
“是,侯爷。”扶摇拱手回道。
傅执年将腰牌收进袖中,抬脚出了教坊司,飞云一直在外面候着,见人出来连忙问道:“侯爷,今夜在哪儿安歇?”
傅执年目光飘向不远处,“梅苑。”
飞云微怔片刻,低声提醒:“侯爷,您身上的脂粉香有点太浓了,要不要更衣再回?”
“不必。”傅执年语气冷漠的一如往常。
披着月色,笼着寒气,傅执年快马加鞭地回到了梅苑。
追风候在门口,脸上带着罕见的一丝笑意。
傅执年下马问道:“今日陪沈二小姐去施针了?可有可疑之处?”
追风拱手,“回禀侯爷,一切正常。沈二姑娘施针以后,气色大好,如今正在厢房等着侯爷您呢。”
傅执年看追风这幅样子,着实有些奇怪,但是他也顾不上太多,抬脚就往厢房走,却被追风叫住。
追风一脸难色,“侯爷,沈二姑娘的诊金和药费......是属下用老婆本垫的。”
“少不了你的。”傅执年随手抽出几张银票递出,足足有五百两。
追风接过银票,心中暗喜这看管外室,不,保护沈二姑娘的差事,真是一桩美差,差点就让飞云占了便宜去。
傅执年径直进入厢房,沈芷卿连忙起身,脸上带着温婉笑意。
“侯爷,奴婢路过小摊,特意央追风大哥陪着买了几碗。您尝尝,也好驱驱寒气。”
傅执年望去,桌上果然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浮元子。
再抬眼看沈芷卿那含笑的眸子,只觉得奇怪。
今日沈芷卿怎么如此乖巧,甚至还特意给自己买了浮元子驱寒?
他起身,逼近沈芷卿,两人呼吸声可闻。
这般近的距离,他身上残留的教坊司脂粉香清晰可辨。
沈芷卿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将盛着浮元子的碗稳稳举起:“侯爷,趁热用些吧。”
傅执年脚下未动,还是站在原地,“驱寒?你知道本侯去哪儿了吗?”
沈芷卿眼睫微闪,随即又抬起,眸中是一片澄净,“侯爷的行踪,奴婢没有资格过问。”
“没有资格?”傅执年向前再逼一步,指尖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身为本侯的女人,当真毫不关心?”
沈芷卿侧身避开触碰,只将碗向前轻送,“侯爷,再不用就凉了。”
傅执年眸色微暗,收回手,依言舀起一勺。
软糯的浮元子在唇齿间化开,八年前的记忆也涌上心头。
江城郊外,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总捧着粗瓷碗,踮脚将浮元子喂到他唇边,声音糯软:“哥哥,这个甜。”
如今再吃到这熟悉的味道,傅执年却品不出半分甜意,只余一片苦涩。
他仅尝一口,便搁下碗,再次看向沈芷卿。
“今日见了许大夫,身子可好些了?”
“谢侯爷挂心,许大夫施针后已大好了。”沈芷卿垂首应答,眼底水波不兴。
“有用便好。以后要去四福医馆,让追风随行便是。”傅执年允道。
沈芷卿福身行礼:“谢侯爷恩典。”
她今日曲意逢迎已经耗尽全力,正想着如何将人打发走的时候,沈芷卿目光不经意扫过傅执年的袖口,那熟悉的腰牌便映入眼帘。
沈芷卿微怔,喃喃道:“这......这是姐夫府上的腰牌,怎么会在侯爷这里?”
傅执年垂眸瞥了一眼,又将腰牌拢回了袖中,“查案的物证罢了,不必多问。”
查案?
物证?
沈芷卿心头一紧,难道说父亲的案子还牵扯到了姐夫?姐姐之前一直闭门不见,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内情所以才被禁足?
沈芷卿心思飞转,瞬间便有了法子,她抬眸望向傅执年,语气坚定,“侯爷既要查案,何不借奴婢这层身份一用,身为兵部尚书的姨妹,登门探望姐姐,亦是情理之中,侯爷也可借此亲自前去尚书府一探虚实。”
傅执年未曾料到沈芷卿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破局之策,恰恰解决了他无法名正言顺接近符明诚的燃眉之急。
他讶异沈芷卿的聪慧,手中折扇轻点掌心,“沈二姑娘,倒是个聪明人。”
沈芷卿眼见献策成功,便不卑不亢道:“不过,奴婢有个条件。”
“哦?”傅执年挑眉,这女人,倒是惯会得寸进尺。
“恳请侯爷能让奴婢见父亲一面,商讨案情。”
傅执年眸光微冷,直直地看了沈芷卿许久。
原来方才温婉笑容,精妙对策,都是为了查案?怪不得对自己行踪毫不在意。
沈芷卿,你果然没有心。
然而,她此计确实正中他下怀,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手中扇柄轻挑起她的下颌,声音不辨喜怒,“成交。”
沈芷卿眼底骤亮,“什么时候可以见父亲?”
见她着急的模样,傅执年嘴角勾笑,“见过你姐夫之后。”
沈芷卿知道傅执年不是好糊弄的人,只好咬了咬牙回道:“成交。”
傅执年依旧唇角带笑,“沈二姑娘,合作愉快。”
沈芷卿重重点了点头,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能见到姐姐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翌日,朝会刚散,傅执年便在殿外拦住了兵部尚书符明诚。
“符尚书,请留步。”
符明诚素来不喜傅执年,但既在宫墙之内,礼数不可废,他转身面上堆起官场惯有的笑意:“侯爷有何见教?”
傅执年难得显出几分客气:“本侯近日新纳了位身边人,想必符大人也有所耳闻。”
符明诚不置可否,只淡淡应道:“略有耳闻。”
“这几日她在府中哭哭啼啼,道是思念家中长姐。”傅执年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闲谈家事。
符明诚侧目看来,眼中精光微闪,已然回过味来:“哦?侯爷之意是......”
傅执年唇角微勾:“说来也巧,本侯这爱哭外室的长姐,正是符大人的夫人,本侯实在不忍见她伤情,欲携她过府一叙,聊慰思亲之情。不知符大人意下如何?”
符明诚捻须嗤笑,“没想到侯爷对这外室如此上心?”
“谈不上上心,”傅执年轻描淡写地拂了拂衣袖,“只是哭得本侯心烦罢了。”
符明诚万般不愿应承,怕沈慕羽在府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然而此刻朝臣往来如织,众目睽睽之下,实在难以推脱。
他权衡片刻之后开口道:“既是侯爷亲开尊口,下官岂敢推拒?敢问侯爷何时移驾寒舍?”
傅执年颔首:“明日便登门拜访。”
符明诚心下一沉,面上却仍维持着礼节性的笑容:“那下官便在府中,恭候侯爷大驾了。”
今日见了这玉面阎罗,符明诚回到府中已然胸中郁结。
一想到是沈慕羽这个贱人惹来的麻烦,符明诚来到禁足她的房间,钥匙插入锁扣,咔嗒一声。
沈慕羽衣衫不整被锁在了床榻前,整个人在不停发抖,像一个受伤的小鹿。
见到透过房门的光,沈慕羽拖着脚镣朝着符明诚挪了过去,“夫君......”
符明诚一把攥住沈慕羽纤细的手腕,腕间立马浮出几道新鲜的红痕。
“明日你那好妹妹要登门!”符明诚眼底阴鸷,指尖几乎掐进她皮肉里,“你该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沈慕羽整个人不停地发抖,盯着眼前人喉间发紧:“妾.....明白。”
符明诚的手掌从手腕缓缓抚上她脖颈,力道却逐渐收紧,“你这个贱人要是敢乱说话,我便拔了你这根舌头,再送你那妹妹去诏狱陪她爹!”
沈慕羽呼吸骤窒,“夫君,求您别伤害妾妹妹,她年纪尚小还未成家......”
符明诚仰天大笑,“看来你还不知道啊,你妹妹,现在是镇国侯傅执年见不得人的外室了。”
符明诚的话像一道晴天霹雳,沈慕羽蓦地跌倒在地,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不......不可能......”
“来人,伺候夫人洗漱。”符明诚朝着门外吩咐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愤怒]好好好 ,你们都没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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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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