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你好了吗？”
齐玉从外面走进，见元宝站在穿衣镜前发呆，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怎么了？”
元宝侧过头看着……呃，不对，应该是仰头看着……好嘛，更悲伤了。
“公子，你是不是每天背着我偷偷多吃了好几碗米饭。”
齐玉：“？”
“不然，同样的年纪，你怎么会比我高那么多。”
齐玉：“……”
“元宝，你有没有想过……”齐玉欲言又止。
元宝连忙追问道：“什么？”
“挑食会长不高，这句话你十岁时我就提醒过你了。然后，你还记得你会回答了什么吗？”
元宝：“……”
有一说一，他不太想记得。
那时他豪言壮志，说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就算挑食，也能比公子长得高。
结果……现实很残酷。
“那我现在不挑食，还来得及吗？”元宝悲伤发问。
“先从每天早上吃一个水煮蛋做起？”
元宝坚决摇头，“我不吃鸡蛋。”
齐玉露出“认命吧，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再长高”的表情看过去。
元宝：“……”
以后不能愉快做朋友了。
“话说，你们好了没啊，再晚点就赶不上庙会了。”
齐荣也从外面走进来了，催促道。
“好了好了，可以了，我们出发吧。”元宝赶紧随便扒拉了两下，便朝门口走去。
结果走到门口，看到意外之人，他连忙停下脚步，用自认为低的声音向齐荣说道。
“为什么长公子也在？”
齐荣无语，你以为声音压低，差点跟你贴脸的长兄就听不到了吗？
而且，能不能照顾一下长兄的情绪，没看到长兄听到这句话脸都僵硬了吗。
“人多热闹嘛。”齐荣想了又想，憋出这么一句。
元宝又想了想，憋出一句，“我能不去吗？”
好的，本来脸只是有些僵硬，现在已经乌云密布了。
齐荣捂脸，已经不敢继续看齐言脸色。
“当然不能！”齐言迅速将准备往房间里挪的元宝一把拽住，高冷说了句，“出发吧”，就拽着元宝往府外走去。
跟在身后的两位互相对视一眼，均不由得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同情谁。
每到年末，上京的上元街就会有十分盛大庙会，在家里憋了一整年不出闺阁的富家小姐，在学宫昼夜苦读的学子，包括在朝为官的官员，平民百姓……等等，都会来凑这个热闹。
所以庙会那几天，上元街是十分拥挤热闹的。
赈灾粮基本都已分发到位，齐言在昼夜不停忙碌了好几个月后，总算迎来了一个相对短暂的假期。
又见庙会将近，便想着带着元宝去上元街瞧瞧热闹。
结果，元宝又约了齐玉和齐荣不说，甚至想把最先提议的齐言踢出局。
不得不说，勇还是元宝勇。
换了他人，谁敢这么对齐家长公子啊。
齐言一袭盛装，加之容貌出众，在人群中很是惹眼。
剩下两位，各有各的特色，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元宝嘛，由于不想成为人群中最靓的仔，果断拒绝看起来就很花哨华丽的服装，穿上一套其貌不扬，甚至过于朴素寒酸的衣服，站在齐言旁边，活脱脱一个绿叶形象。
几人聚在一处，在卖商品的小摊闲逛，但凡元宝看了超过三眼的东西，齐言就会一个眼神过去，自有人上前掏钱将东西买下。
如此逛了好一会儿，大家都有些疲了，齐荣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提议进去歇息片刻再逛，大家都没有意见，便一起往茶楼所在的地方走去。
突然，元宝的手不知被谁给抓住了，由于周围的人又多又密，被这么拽了一下，再抬眼，齐家三位公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侧目看向正紧紧抓住他手的人，只一眼，他就愣住了，下意识想叫出人名，对方却先开了口。
“跟我来。”
说完，就抓着元宝的手将他往另一处引。
元宝没有拒绝，甚至主动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距离，才在一家在这个庙会显得过于凄凉安静的客栈停了下来。
推开客栈的门，各处位置均有人把手，并且窗户旁还有人开了一条小缝观察外围，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将军在二楼房间等您。”
说完，李副将松开了手。
元宝略一停顿后，果断迈步上楼，并且推开了由两个穿便装兵士把手的房门。
果然，意料之中，那位本该在颐江驻军镇守的将军此刻正站在房内，听到开门声后，身体一僵，紧接着机械转身。
看到记忆中熟悉的人，差点没忍住当场落泪。
元宝走进房内，转身将门关上，可还没等他将身转回，就被贺鳞紧紧抱住了。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手臂用力再用力，勒得元宝都痛的皱眉了也不肯松开分毫。
他没有开口，也不敢开口，生怕会听到不想听的话语。
“无召进京，你是想死吗？”元宝咬着牙，虽然生气，却还顾及着，没敢说太大声。
这件事但凡被有心人传到上面，元宝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他也是真敢。
“没有办法……我实在……忍不住了。”
要不是部下苦劝，甚至以命相逼，他还会来得更早。
“贺鳞，没有意义的。”
元宝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突然叹了口气，说道。
“你快点回去吧，趁所有人都还没有发现之前，赶紧回去。”
“那你跟我一起。”贺鳞将元宝紧紧抱住，生怕手稍微一松人就不见了，就像……上次一样。
“贺鳞，你应该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些事他没有说的太明白，但他相信贺鳞能懂。
“我不明白！”贺鳞却突然激动开口。
“明明我才应该是你的夫君，凭什么……”贺鳞咬着牙，双眼猩红，几欲喷火。
“我要杀了他！杀了齐言！只要他死了，就再没有什么能够分开你我了。”
元宝用力将贺鳞的手分开，转过身，后退一步，果断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声音很大，几乎用尽了全力。
元宝看着火速变红，又朝着紫色而去的巴掌印，冷淡说道：“能冷静一点了吗？”
贺鳞被这一巴掌扇懵了，好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跟你出生入死的部下，跟你流着同一血脉的家族，还有你的梦想，你父亲母亲的声誉……这些你要是敢说你不在乎，我就用同样的力道再扇你一巴掌。”
贺鳞咬着唇，在战场出生入死，受伤流血也不曾皱一下眉头的少年将军终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红了眼眶。
“那你呢？”贺鳞哑着嗓音问道。
“我谁都要在乎，就是不能在乎你，你觉得这样的选择，合理吗？”
元宝眼眸低垂，好一会儿，才故作镇定答道：“他们……不能没有你。”
贺鳞立马接话，“可我也不能没有你。”
“元宝，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我根本就不敢闭眼，生怕闭上眼就会梦到你，结果醒来却要面对你不在的残酷现实。”
贺鳞抓起元宝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深吸一口气后，用颤抖的声音祈求道。
“元宝，没有你，我会死的。”
“那……南方的灾民要怎么办？”元宝冷静地问了他一个现实的问题。
“赈灾粮虽然发下去了，可是流民归乡，土地开垦，开年立春播种……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但凡有一件没做到位，就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说完后，元宝抬眼直视他的眼睛，重复问道。
“所以……要怎么办？”
“……”
“曾经我也觉得，只要自己开心，管别人是死是活。可是……当有一天，真的出现牺牲我一个人，就能拯救几百万人的选项出现，我根本就没办法逼自己做出自私的选择。”
元宝将手放到身后，以像是要把它捏碎一样的力道紧紧抓住门框，声音虽然颤抖不已，却还是完整的将心中所想一口气说了出来。
“所以，就这样吧，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这对你，对我，都不算坏事。”
元宝不想再说太多，在现实面前，说再多都是徒劳。
他相信，他没说的话贺鳞也都知道。
元宝转身，想推开门走人，贺鳞却再次抱住了他，并且扳过他的头，想要与他亲吻，元宝却伸手拦在了两人之间。
“别再折磨自己了，这世上有那么多优秀的人，只要花点时间，不愁遇不到合适的。”
“可是，他们都不是你。”
“那就去做别的事吧，爱情不是人这一生必须要拥有的东西。你不是想征战沙场，扫清**，平定四方，为这个国家打下一个太平盛世吗？去吧，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
贺鳞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生怕自己再开口，眼泪就会忍不住滚落下来。
“人生很长，世界很大，愿你往后余生，一切安好。”
说罢，元宝捧着他的脸，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最重要一点，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元宝松开手，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拉开门便离开了。
他希望在最后时刻，给贺鳞留下一个还算不错的自己。
所以他走的很快，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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