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醒来那日，我正坐在窗边抄写佛经，忽见宝鹃匆匆进来："小主，莞贵嫔醒了，皇上刚下了旨，皙华夫人降为妃位，褫夺封号。”
墨迹晕染了刚抄的一页纸，我喃喃道：“只是降位为妃，代价也未免太小，莞贵嫔心气高，只怕要怨恨皇上了。备些血燕，晚些时候我去瞧瞧甄姐姐。”
路上意外遇见沈眉庄，她看着我立刻红了眼眶：“陵容，你也是去看嬛儿？浣碧去找我，说嬛儿和皇上大吵一架，现在人很不好。”
我叹口气：“慕容氏害死甄姐姐的孩儿，不过就是降位的处罚，姐姐焉能不恨？皇上……唉。”
沈眉庄早已对玄凌死心，闻言只是冷哼：“帝王的宠爱虚无缥缈，可惜嬛儿看不破。”
我们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我偷眼看去，发现她鬓边竟簪着一朵白绒花。
“姐姐这是……”
“给那未出世的孩子戴的。”沈眉庄语气平静：“也是给我自己，给死在深宫里的沈眉庄戴的。”
我震住，沈眉庄忽然想到什么：“抱歉，我竟忘了你也怀孕。太后可高兴了，每天念叨，你是个有福气的。”
棠梨宫的梨花早已凋零，如今只剩枯枝横斜。浣碧和流朱迎出来，流朱也就罢了，浣碧看我的眼神充满怨恨。甄嬛半倚在床头，见我们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们来了。"
三双手握在一起，甄嬛忽然就笑了：“这后宫现在除了你们，怕是没人愿意来探望我了。还记得我们刚入宫的时候吗？那时候眉姐姐意气风发，我自信骄傲，陵容呢，陵容胆子小，连抬头看皇上都不敢。”
沈眉庄凄凉一笑：“刚入宫时，谁不对未来充满希望，期待着帝王宠爱？可现在……现在至少你还有恨，我连恨都没有了。”
我将带来的蜜饯推过去："姐姐们说这些做什么？日子还长，总会……”
“听说你有身孕，已经快三个月？”甄嬛捏起一颗蜜枣，却不吃，只在指间转：“记得五月初你就一直病着，我问了温实初，你没有请太医看诊的记录，可那段时间李修容同时也病了，卫太医每日前往长杨宫给李修容请平安脉……陵容，你就没有请卫太医也给你看看？早点看，也不至于三个月才发现有孕。”
我心中暗赞甄嬛细心，面上却异常平静：“是啊，也怪我粗心，以为养养就好了，谁知道竟然怀孕，真是意外呢。”
甄嬛将蜜枣放回碟中：“幸好你有福气，宓秀宫中你陪我罚跪，好险没和我一样小产。要真是那样，我该怎么愧疚啊。”
沈眉庄的目光在我们二人之间游移，菊清见机说道：“小主，太医嘱咐您不能晚睡，您该回去了。”
我顺势起身：“最近疲倦的很，两位姐姐再坐一会，陵容告辞了。”走到珠帘处，甄嬛的声音突然追来："陵容，你真的不知道你怀孕了吗？你可敢发誓？”
我没有回头，亦不回答她的问题，淡淡道：“甄姐姐好生保养，陵容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珠帘哗啦啦落下，沈眉庄急急抓住甄嬛的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甄嬛望着那碟蜜枣，轻声道："我怀疑她早知道自己有孕，却一直瞒着。她让我在前面挡着华妃的明枪暗箭，她却躲在长杨宫专心养胎。等我小产，等华妃犯下大错，她才适时透露喜讯，坐收渔翁之利。”
“不可能！”沈眉庄猛地站起，带翻了茶盏：“陵容她、她不会这样，她那么胆小，她怎会……”
“她如今是芬仪了。”甄嬛用帕子慢慢擦拭溅湿的锦被：“皇上许诺，只要平安生产就晋她为贵嫔。"她抬头，眼中闪着泪光：“眉庄，别太天真，我们三个……终究是走散了。”
从棠梨宫出来，我没有立即回宫，而是让菊清、宝鹃一边一个扶着，慢慢踱到了御花园。沿途不断有低位妃嫔向我行礼，忽见端妃抱着温仪帝姬从花丛中转出，小帝姬正咿咿呀呀学着说话，我便笑着上前行礼：“端妃娘娘万福。”
端妃示意吉祥将我扶住：“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必多礼了，妹妹从哪来？”
“刚去棠梨宫看望莞贵嫔出来，不巧就遇见了娘娘。”我目光落在端妃略显红润的面颊上：“娘娘气色比从前好多了。”
端妃轻笑：“多亏莞贵嫔荐了温太医，再加上这小祖宗日日闹腾，倒把病气冲散了些。"
温仪突然冲我伸出小手："抱抱，抱抱。”
我一怔，端妃已笑着将孩子递来："帝姬与你有缘，略抱一会，不必勉强。”
温软的小身子入怀，带着奶香和花香。我低头，正对上孩子清澈如溪水的眼睛。我忽然想起前世自己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妹妹怎么了？”端妃敏锐地察觉异样，我将温仪还回去，顺势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没什么，只是想到腹中这个，心中莫名柔软起来。”
端妃示意乳母将帝姬抱走，待众人退到听不见说话的距离，才看着我说道：“本宫之前看走眼，以为莞贵嫔是聪明人，经过宓秀宫一事，本宫突然发现安妹妹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知道……”她瞥一眼我的肚子：“什么时候该生病，什么时候该怀孕。”
我心中一紧，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端妃却不待我解释，眼中闪着洞悉一切的光：“就像我，病了大半辈子，我也知道自己什么该生病，什么时候该好转。听说皇上许诺，妹妹平安生产后便晋为贵嫔？"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贵嫔算什么，本宫等着妹妹平步青云。”
远处传来温仪咯咯的笑声，我听懂端妃话中深意，说道：“嫔妾有孕，少不得要向娘娘请教养女心得，不知嫔妾可否常去娘娘宫中叨扰？”
“乐意至极。”
我福身行礼："那便说定了。"
端妃悠然离去，我看着她背影，心中的激动几乎抑制不住。端妃，是我安陵容的盟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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