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寒冷，皇后的凤仪宫中却是温暖如春。帝后围坐火炉闲话家常，我陪坐在下首敲核桃吃。言笑晏晏间甄嬛进来，我笑着打趣：“姐姐来晚了，罚你只许剥核桃肉，不许自己吃。”
甄嬛搓着手笑道：“该罚。外头这样冷，本来用了一个手炉，走到半路就凉了，回去换一个，谁知就耽搁了。”
玄凌握一握她的手，怜惜道：“果真手冷冰冰的，快暖一暖再吃东西。”
皇后温和道：“是啊，要不然冷冷地吃下去，肠胃没暖过来反倒要不舒服。”
甄嬛谢了恩，方在玄凌下首的小杌子上坐了。
天南海北聊了一会儿，皇后终于说起今日重点：“前两年宫中多有变故，又延迟了选秀，如今宫中妃嫔之位多有空缺，皇上可有意晋一晋妹妹们的位份？”
玄凌点头：“宫中是该有点喜事了，皇后可有人选，说来听听。”
皇后缓缓道：“按照后宫妃嫔仪制，应当有贵淑贤德四妃各一，三夫人，四妃，昭仪等九嫔各一，五贵嫔，其余则无定数。如今贵嫔有二，四妃亦有三，且还无妨。九嫔呢只有一个陆昭仪，贵淑贤德四妃虽有空缺，但位分极高，可以慢慢来，而夫人之位，一向也并不多立。”
皇后看着玄凌神色，一派端庄贤惠：“臣妾以为，莞贵嫔的位份可以升一升，此外得宠的安婕妤、刘德仪，祺贵人、瑞贵人等都可晋位。另外沈婕妤侍奉太后辛苦，也该奖励。”
玄凌看一眼甄嬛，自语：“九嫔以昭仪为首，只是陆氏尚在……四妃还差一个，不如……”
甄嬛忙推辞：“臣妾资历尚浅……”
皇后笑容满面打断她：“这倒不是资历不资历的话，不是人人在宫中熬成一把老骨头就能封妃的。莞贵嫔德行出众，自然是没有话说。只是莞贵嫔入宫没几年，且还没有子嗣，若他日生子封妃才是极大的荣耀啊。皇上，既然昭仪有了，不若立为昭媛如何？”
玄凌抛了一颗栗子在火中，爆出清香的脆响，拍了拍手道：“就依皇后之言，不过昭媛不好，就晋莞贵嫔甄氏为从二品淑仪吧。”
甄嬛忙下跪谢恩，我满面皆是微笑恭贺：“姐姐大喜。”
玄凌温言向我道：“怎知你没有喜呢？安宁帝姬周岁已过，进安婕妤为贵嫔吧，赐居长春宫，离长杨宫不远，你看女儿也方便。”略沉吟，又道：“沈婕妤侍奉太后有功，晋为惠贵嫔，择日子同日晋封，也算是你们姐妹同喜。”
我和甄嬛齐声谢恩，彼此相视一笑。
第二日，皇后就择定了晋封的日子，二月十二，大吉。晋贵嫔与晋婕妤不一样，需身着礼服去太庙行礼，然后再去凤仪宫接受皇后教导。因时间紧，内务府来不及赶制礼服，我便穿了明妃当年晋封贵嫔的衣服，眉庄则穿了敬妃的。看着甄嬛远去背影，我虽知她今日就会因误穿纯元皇后旧衣而遭玄凌厌弃，却也无能为力。
况且她总得知道自己只是纯元皇后的影子，不是吗？
我特意早了一刻钟去往皇后宫中请安，皇后头风病犯了，我上前服侍，按摩手法娴熟：“嫔妾在家中时母亲也常头痛，因此学过一点推拿手法，娘娘若不嫌弃，嫔妾愿日日服侍娘娘。”
皇后道：“不错，倒比宫中医女的手法更好。不过你是皇上宠妃，安宁帝姬生母，岂能服侍本宫？”
我低眉顺眼：“娘娘乃六宫之主，嫔妾等本就应该服侍娘娘。”
剪秋进来回话：“娘娘，惠贵嫔到了，在殿外等着。”
“那件事你做的很好，本宫很满意。”皇后抬手示意我停下：“今日晋封，当以甄淑仪为主，你跟惠贵嫔做个陪衬就行。本宫抄了一些佛经放在后殿，准备献给太后，你和惠贵嫔一起去整理一下。”
这是让我和眉庄回避了，避免我们等会在玄凌的怒火下被迁怒，更是避免我们求情。我深深一福：“是，嫔妾告退。”
眉庄莫名其妙被我拉去整理佛经，她心中有些不安，时不时抬头看外面：“陵容，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嬛儿呢，她怎么还没来，不会误了吉时吧？”
我含笑：“姐姐安心，皇后宫中，还能出什么事不曾？皇后娘娘头风犯了，估计不能按时行礼，甄姐姐迟些也无妨的。”
眉庄这才放下心：“其实我无所谓，贵嫔也好，婕妤也罢，反正我只想余生侍奉太后，你和嬛儿好就行。”
我不动声色：“眉姐姐，你可曾想过沈家？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我们这些人得不得宠，有时候却直接关系着父兄子侄前程。就像甄姐姐，她得皇上看重，所以才满门荣耀啊。”
眉庄怔坐半晌，落下一滴眼泪：“我又何尝不懂，只是……唉，我好几年没见家人了，不知母亲身体可好……”
我想着家中娘亲，语气哽咽：“是啊，也不知阿娘好不好。本来怀安宁的时候，依制母亲可以进宫陪伴，但家中来信说阿娘生病卧床，不知现在可好了。”
眉庄与我各自哭了一场，见她神色越发恹恹，我忙拭泪破涕为笑：“怪我，大喜的日子不该惹姐姐哭的，叫外人瞧见可怎么好，姐姐快些止住吧。”
眉庄转悲为喜，嗔道：“自然是怪你，我妆都花了，等会要是在皇后面前失礼，我可不依。”
正说着外间隐隐有吵闹声，采月和菊清急匆匆进来禀告：“娘娘不好了，甄淑仪遭皇上斥责，只穿着里衣被送回棠梨宫去了。”
“什么？”眉庄大惊失色，我声音比她更大：“不可胡说，甄姐姐得皇上宠爱，今天更是姐姐晋封的好日子，怎会如此？”
眉庄几乎晕厥，采月忙将她扶住：“是真的，皇上还说礼未成，甄、甄小主不是淑仪，叫内务府只给她贵人待遇，禁足棠梨宫，无诏不得出来。”
眉庄哭成泪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陵容，陵容我们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帮嬛儿？”
我强自镇定：“别慌，不能慌。眉姐姐，事发突然，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保全自身，才好想办法救甄姐姐。”
剪秋忽然进来，口中恭敬道：“二位贵嫔，皇后娘娘等着你们行礼，别误了吉时。”
我狠狠掐一把眉庄让她冷静，冲剪秋陪笑：“劳烦姑姑，我们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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