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内,玄凌正批阅着江南水患的奏折,朱笔悬停,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李长屏息静气地侍立一旁,殿内只闻笔触沙沙之声。
忽地,殿外一阵喧哗,夹杂着侍卫试图阻拦的急促脚步声和一声清亮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女子嗓音:“让我进去,我有事要见皇上!”
玄凌笔尖一顿,一滴朱砂污了奏章。他抬起头,有些不悦:“何人在外喧哗?”
李长出去后又回来禀告:“回皇上,是……是滟常在,她吵着要见您呢。”
“没规矩。”玄凌说着话脸上却没有不悦:“让她进来,吵吵闹闹不成体统。”
不到片刻一个身影已如一阵旋风般闯了进来。叶澜依今日未施粉黛,一身石榴红的装束勾勒出利落的身形,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因快步疾走,几缕发丝俏皮地贴在光洁的额角,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胸口微微起伏,显是一路跑来的。
她径直走到御案前,草草行了个礼,动作干脆却并不标准,带着一股野性的不羁:“皇上万福。”声音清脆,像玉石相击。
玄凌看着她这与后宫所有嫔妃都截然不同的装束,反而觉得有趣,放下朱笔,好整以暇地问:“何事如此匆忙?好大的胆子,竟直闯朕的乾元殿。”
叶澜依抬起头,一双琉璃似的眸子亮得惊人,毫不避讳地看着皇帝:“臣妾想来求皇上一个恩典。”
“哦?稀奇,你自进宫以来,朕不管赐什么金银珠宝你都不喜欢,倒是难得见你提一回要求。行,说吧,不管你要什么朕都答应。”玄凌身体微微后靠,带了点审视的意味。叶澜依入宫后一向独来独往,对谁都是淡淡的,连对他这个皇帝也时常是应付了事,今日竟主动跑来求恩典,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叶澜依语速很快,带着她一贯的直接,没有丝毫迂回婉转:“臣妾想搬去未央宫,和莞嫔姐姐同住,望皇上答应。”
此言一出,不仅旁边李长瞪大了眼,连玄凌也愣住了:“未央宫?莞嫔?”
玄凌着实感到意外,他打量着叶澜依,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别的意图:“朕记得你性子最是孤僻,从不与人结交,连皇后那里的晨昏定省都说不去就不去,怎么突然要与莞嫔同住?你们认识吗?”
叶澜依下巴微扬,回答得理直气壮:“认识,当然认识,今天我们在上林苑碰见,还说了话。臣妾与莞嫔姐姐一见如故,想着她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说出来的话依旧直白得可爱:“就是……就是看她特别顺眼,一天也不想和她分开。皇上,您就准了吧,这样您去看姐姐的时候,还能顺带看见我。”
玄凌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催促意味的表情,仿佛这不是在求恩典,而是在完成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鲜少见到后宫女子这般鲜活、不加掩饰的模样,她们要么怕他,要么求他,要么算计他,从未有人像叶澜依这样,单纯直接地表达“我想”和“我要”。
这种鲜活与大胆,猛地撞开了他记忆深处的一扇门。
他恍惚了一下,眼前似乎出现了许多年前,那个同样明艳嚣张、穿着如火红衣闯入他世界的女子。当年的华妃慕容世兰,她初进宫时也是这样的风风火火,眼睛里燃烧着不加掩饰的爱恋与占有欲,像一团烈火,不管不顾地想要燃烧一切。
心底某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和怀念。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鲜活的生命力了。
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真实的笑意,玄凌连声音都放缓了些许:“罢了罢了,朕准了。真是少见你这般提要求的……李长。”
“奴才在。”
“传旨下去,允滟常在迁居未央宫偏殿,一应所需,内务府好生打理。”
“是,奴才这就去。”
叶澜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她难得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又草草行了个礼:“谢皇上!臣妾这就去收拾!”
说完,竟不等玄凌再说什么,转身就又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石榴红的裙摆在门口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瞬间就没了踪影。
玄凌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那抹笑意久久停留在唇角,眼中流露出复杂难辨的追忆之色。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低声喃喃,那声音轻得只有近前的李长能隐约听见。
“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真像当年刚入宫时的世兰啊……”
殿内沉寂下来,仿佛在应和着帝王那一声轻若云烟的叹息。李长深深低下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旨意传遍六宫的时候,我正和敬妃一起清点宫中账目。敬妃大吃了一惊,不敢置信道:“叶氏孤僻,宫中就没人喜欢她,莞嫔也刚回宫,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我莞尔一笑:“各花入各眼吧,或许滟常在和莞嫔相处的好呢。”
消息传到太后耳中时,叶澜依已经和甄嬛同住了好几天。太后很是不喜,在甄嬛再次去颐宁宫请安时选择闭门不见,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甄嬛回宫的第五日,她终于依制来到长春宫请安。静贵嫔和康贵嫔晋封后搬走,我这边便只剩下一个方淳意同住。甄嬛扶着槿汐手慢悠悠走进来,屈膝的一瞬间被淳儿紧紧拉住:“莞姐姐,不必多礼。”
甄嬛还是规规矩矩行下礼去:“俪妃娘娘金安,方婕妤金安。”复又握住淳儿手笑道:“淳儿长大了,比我记忆中高呢。”
淳儿双眼含泪:“莞姐姐,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淳儿好想你。”
我端坐着看这感人一幕:“是啊,想当年在棠梨宫,我们姐妹常在一起玩闹,如今……世事无常啊。”
淳儿讪讪一笑,甄嬛面不改色,刚坐定,外面内监通传:“祺贵嫔和庆嫔来给娘娘请安。”
管文鸳一身馥彩流云轻纱宫装,衬得她格外明艳动人。她微微屈膝,口中说着:“翠微宫贵嫔管氏携庆嫔周氏拜见俪妃娘娘,娘娘金安。”
管文鸳位份比甄嬛高,她说完就坐在下首,甄嬛无奈,只得再次起身行礼:“未央宫莞嫔甄氏拜见祺贵嫔,贵嫔娘娘金安。”
管文鸳安坐在椅上,半透明的轻纱里隐约透出丰润洁白的肌肤,缕金线的月白暗花抹胸平添娇媚之色,脖颈上一串红玛瑙串汪汪如水,有嫣红晶莹的光芒似流波荡漾,一看便知名贵。她既不倨傲也不谦卑,道:“莞嫔风采如旧,一点也瞧不出在佛寺待过的样子。”
这话是有些挑衅的意味的,甄嬛也不恼,只坦然道:“是啊,当初与管妹妹你同住棠梨宫时是何等和睦,想来也有四五年了。当年你兄长管路与我兄长交好,管溪还求娶我二妹玉姚。不曾想管路会去告发甄家,可见人呢,为了功名利禄是会枉顾道义的。”
祺贵嫔脸色微微发青,显然就要发作,我立刻道:“好了,姐妹们这么久没见,就别再提那些乱七八糟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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