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
可沈清辞知道，这简单的几句对话，已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席间，苏婉凝端着酒杯走到萧景珩身边，目光却挑衅地看向沈清辞，
“景珩哥哥，这位沈姑娘看着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能让景珩哥哥如此看重。”
“苏小姐不必知晓。” 萧景珩语气冷淡，显然不愿与她多言。
苏婉凝却不依不饶，走到沈清辞面前，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沈姑娘这簪子真别致，只是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当年淑妃娘娘赏给景珩哥哥的那支吧？
景珩哥哥，你怎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一个……幕僚？”
她刻意加重“幕僚”二字，暗指沈清辞身份低下，不配拥有如此贵重的物件。
沈清辞的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想取下簪子，却被萧景珩按住了手。“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
萧景珩的语气冷得像冰，“苏小姐若是没事，便回自己座位上去，别在这里扰了沈姑娘。”
苏婉凝没想到萧景珩会如此不给她面子，眼圈一红，委屈地看向老皇帝，“父皇，景珩哥哥他……”
“好了，家宴之上，不得喧哗。” 老皇帝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悦。
苏婉凝只能悻悻地回到座位，却依旧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沈清辞。
沈清辞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她知道，苏婉凝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开始。
家宴结束后，萧景珩带着沈清辞准备出宫，却被苏尚书拦住了去路。
“太子殿下，” 苏尚书神色严肃，“老臣有话想与您说，关于沈姑娘的。”
萧景珩看了沈清辞一眼，对她道，“你先去马车等我。”
沈清辞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可刚走几步，就听到苏尚书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愤怒，
“殿下！沈清辞是罪臣之女，身份不明，您怎能将她留在身边？这不仅会遭人非议，还会影响您的储君之位！
婉凝才是最适合您的人选，您怎能如此糊涂！”
后面的话沈清辞没再听，快步走向马车。她坐在冰冷的车厢里，苏尚书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是啊，她是罪臣之女，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只会影响他的前途。
萧景珩很快便回来了，看到沈清辞苍白的脸色，便知她听到了对话。
“别听他胡说。” 他坐到她身边，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
“殿下，” 沈清辞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与迷茫，“或许，苏尚书说得对。我不该待在您身边，我只会给您带来麻烦。”
“我说过，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萧景珩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可我会伤害您。”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您是太子，未来的皇帝，您的身边应该是能助您巩固势力，获得民心的皇后，
而不是我这样一个背负着罪臣之名的女子。苏小姐身份尊贵，与您门当户对，她才能给您带来帮助。”
她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时，心有多痛，可她不能再自私下去。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毁了他的前途。
萧景珩看着她眼底的决绝与痛苦，心中既愤怒又无奈。
他愤怒她的自卑与退缩，更无奈这世俗的眼光与身份的差距。
“我要的是你，不是什么能带来帮助的皇后！”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只看重利益的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辞摇着头，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只是不想成为您的拖累，不想看到您因为我而遭人非议，不想看到您的储君之位受到威胁。
殿下，我们……还是算了吧。”
“算了？” 萧景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十年的寻找，这么久的相处，在你看来，说算就算了？”
他的话像一把刀，刺得沈清辞心口剧痛。她何尝想算了？可她没有选择。
“是。” 她咬着牙，强迫自己说出这个字，“属下只是殿下的幕僚，如今朝局渐稳，属下也该离开了。”
萧景珩看着她泪流满面却依旧倔强的脸，心中的怒意与心痛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她是为了他好，可这种“为他好”，却让他觉得无比荒谬。
“好。” 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转过头，不再看她，“既然你想走，那便走吧。”
车厢里陷入了死寂，只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刺耳而冰冷。
沈清辞靠在车厢壁上，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知道，他们之间，出现了一道难以弥补的裂痕。
这道裂痕，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因为不敢爱。
回到别院后，沈清辞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只有几件简单的衣物和那枚龙纹玉佩。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留下了一封书信，感谢他的庇护，也祝愿他前程似锦。
她走出别院时，雪花又开始飘落，落在她的肩头，冰冷刺骨。她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朝着未知的远方走去。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萧景珩将那封书信撕得粉碎，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与决绝。他不会让她走，绝不！
雪花落在萧景珩的玄色锦袍上，很快便融化成水，在衣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站在别院门口，望着沈清辞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眼底的寒意比这冬日的风雪更甚。
“殿下，要追吗？” 侍从低声询问，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萧景珩猛地转身，声音冷得像冰，“备马。” 他不会让她走，十年寻觅，数月相伴，早已将她刻入骨髓，怎容她一句“算了”便轻易推开？
骏马疾驰而出，踏碎了满路积雪，留下深深的蹄印。
萧景珩目光锐利地扫过沿途的岔路，脑海里飞速闪过沈清辞可能去的地方，城南的贫民窟早已拆迁，她养父母的坟茔在西郊乱葬岗，她在京城无亲无故，除了那里，她还能去哪？
风雪越来越大，模糊了视线。萧景珩拉紧缰绳，迫使骏马跑得更快，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心跳。
他不敢想，若真的失去她，往后的岁月该如何度过。那些朝堂权谋，帝王之位，若没有她在身边，又有何意义？
西郊乱葬岗荒无人烟，枯枝在风雪中摇曳，像一个个狰狞的鬼影。
萧景珩翻身下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中行走，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沈清辞！” 他高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乱葬岗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积雪没到了膝盖，冰冷的雪水顺着裤管渗入，冻得他双腿发麻，可他毫不在意，依旧固执地寻找着。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隐约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
“清辞！” 萧景珩心头一紧，快步冲了过去。
沈清辞靠在枯树上，身上只披着单薄的狐裘，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早已失去了意识。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养父母唯一的遗物，一只破旧的银镯子。
萧景珩连忙将她抱起，触手冰凉，吓得他心脏骤停。
他脱下自己的锦袍，紧紧裹在她身上，又将她揣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清辞，醒醒，我来了，别怕。”
他声音颤抖，一遍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或许是他的声音起了作用，沈清辞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虚弱地笑了笑，“殿下……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不会让你走。” 萧景珩抱着她，转身往回走，步伐虽急，却稳得很，生怕颠到她，
“你想找死，问过我了吗？” 语气里带着怒意，更多的却是后怕。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殿下，别管我……我只会拖累你……”
“闭嘴。” 萧景珩打断她的话，声音沙哑，“从你救我性命的那天起，你就注定是我的人，你的命是我的，你的未来也是我的，不准你再胡思乱想。”
他将她抱上马背，自己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用锦袍将两人紧紧裹住，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别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回到别院时，沈清辞已经再次昏迷。萧景珩抱着她直奔房间，厉声吩咐侍从去请太医
医官匆匆赶来，诊脉后眉头紧锁，“殿下，沈姑娘是忧思过度，又受了风寒，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已引发高热，需好好调养，切不可再受刺激。”
萧景珩守在床边，看着沈清辞烧得通红的脸颊，心中既心疼又自责。
他不该对她发脾气，不该让她独自离开，更不该让她受这样的苦。
他亲自为她擦身降温，喂她喝药，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沈清辞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醒时便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却不再提离开的话；昏迷时便呓语，反复念着“殿下”“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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