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咕噜噜……”
熟悉的水泡音在耳边响起,宋鹤眠被睡梦中骤然而至的失重感和溺水感惊醒,弹簧一样从床上坐起来。
他猝然睁开双眼,入目所见却不是出租屋洁白的天花板。
一张和墙粉一样惨白的脸,直直冲入他的视线,哪怕这已经不是宋鹤眠第一次看见这张脸了,他还是下意识浑身一颤。
但他知道自己逃避不了,现在就算闭上眼睛,这张死人面孔也会清晰地映在自己的视网膜上。
宋鹤眠长叹一口气,认命地等这段切进来的视野消失。
他缓过最初的悸吓,开始打量细节。
准确来说,他看见的并不是一张脸,而是一颗被泡得发烂的头颅。
跟昨天相比,头颅的腐烂程度加重了,脸颊肉被鱼啃食得坑坑洼洼,几乎一大半的地方都露出了白骨。
死者眼睛蒙着一层白色的眼翳,昭示着死亡意味,但五天前,宋鹤眠还可以看到界限分明的瞳孔和眼白。
五天前,他第一次跟这颗头见面。
彼时他刚接收完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被原身的经历无语到翻了个白眼,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白眼翻过头了,他看到了不属于自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接入的视野。
眼前一片漆黑,但头顶时不时会有白光闪过,四周传来沉闷的声响,宋鹤眠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厥过去了。
但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还站着,手里东西的触感非常真实,萦绕在鼻尖的香水味道也异常清晰。
宋鹤眠确定自己睁开眼了,但看见的还是这个景象。
很快,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吸引宋鹤眠向上看去。
断断续续的黑暗彻底被昏沉白光取代,水面泛开了数个细小的涟漪。
几颗小石子从涟漪中心掉落,惊得“自己”吐出一连串小水泡,宋鹤眠感觉
自己灵巧地转了一圈,他也借此看清了周围情形。
他的身边,数条鲶鱼正在摆尾游动,样子有些丑陋。
宋鹤眠瞬间反应过来,“他”现在在水里,先前听见的窸窣声,应该是人走在岸边碰触水草发出的声音。
头顶的光应该是人戴头灯射出的,所以来回晃动,十分不稳定。
宋鹤眠觉得有哪里不对,按照“现代人”的习惯,应该没有人会大半夜跑去潜水。
但他还没从原主的记忆里提取出有效信息来让这个场景变得合理,一个巨大的石块就从水面上落下来,险些砸到宋鹤眠身上。
宋鹤眠反应很快,迅速从石头底下逃开了,但他再次转身过去时,被看到的东西吓得浑身血都冷了下。
那根本不是什么大石块,而是一颗巨大的人头!
大量猩红的血液从断颈处流出,被水稀释后化成无数血雾飘散开来,那颗人头在池塘里翻滚两下,最终后脑勺朝下,跌入底部的淤泥里。
宋鹤眠不可置信,拼命睁眼闭眼,快得像在按电灯开关,但眼前依旧只有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宋鹤眠:???
这到底是谁的视野,为什么缠上他了!
宋鹤眠能感觉到视野的主人非常好奇,甚至有点兴奋,他完全不畏惧这个东西,越靠越近。
如果此时周围一片黑暗可能还好,但那丢下人头的人还没走开,他静静地站在水边,头灯透过水面打进来,让宋鹤眠看清每一个细节。
人头脸上维持着惊恐的表情,他已经失去合上眼皮的能力,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宋鹤眠被迫看,看着看着他眼神一顿——他在死人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这视野的主人,也是一条鲶鱼。
它注视着面目狰狞的人头,犹犹豫豫地张开了嘴。
宋鹤眠在鱼啃上去之前及时脱离了视野,但他忘不了那一刻异常真实的恐惧和恶心。
最糟糕的是,宋鹤眠深深叹了口气——他本以为那次只是个意外。
没想到并不是。
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会共享那条鱼的视线,时间随机。
那条鲶鱼基本不做别的事,无论什么时候,宋鹤眠一接入,看见的永远是人头。
宋鹤眠从床上坐了起来,安静地等待视野消失。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浑浊的湖水与泛白的人头缓缓变得透明,巨大的白色吊灯出现在视野里。
很好,他又回来了。
被这么一搞,宋鹤眠也睡不着了,他摸向枕边的手机,滑开看了眼时间。
正好早上六点。
宋鹤眠抹了把脸,想放空大脑在床上坐一会,但尸体画面挥之不去,他郁闷地叹出一口气,决定起床吃个早餐。
交通便利的出租屋就有这个好处,宋鹤眠刚推开窗户,小区门口一条街几十种早餐的香味争相飘进他鼻子里。
他决定今天宠幸手抓饼。
炕得油汪汪的饼皮,里头夹着里脊肉和煎鸡蛋,再配一口解腻的生菜叶子,好吃得宋鹤眠眯眼。
原身的记忆管这个叫0天然,纯添加。
但真的很好吃,比他前世吃到的宫宴剩下来的炙肉,都要好吃很多倍。
宋鹤眠吃完最后一块沾满沙拉酱的饼皮,心满意足地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里。
现代生活那么美好,原身也有地方可去,为什么要自尽呢?
按照现在的说法,宋鹤眠是个古代人,他本是大周朝年纪最小的皇子。
寻常人家总会对幼子长孙多些偏爱,但宋鹤眠没有,他出生时恰逢血月降临,又有乌鸦在产房外盘旋,被国师断言为不祥之子。
时逢大旱,民间起义频繁,皇帝想也没想就认可了这个说法,所以宋鹤眠一出生就被扔进了冷宫,他母妃也恨他连累自己失宠,一次都没来看过。
宋鹤眠是被冷宫老太监用粥水喂大的,他从小就因“不祥之子”的名头受尽欺辱,但他只能忍着。
一直忍到十八岁,老太监被冻死在冷宫,宋鹤眠摸着老人干瘪的尸体,心想这辈子好像就只忍了。
他豁然开朗,在叛军攻城时亲手打开皇宫大门,看着躲进宫里的显贵尽皆葬身火海。
不过宋鹤眠也没落到好,他也是皇族,叛军害怕他跟外面的世家重新勾结,把他软禁在宫里,宋鹤眠本就有体弱多病,在除夕夜永远睡了过去。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睁眼的时候,再睁眼,他就成了津市宋家的小少爷。
小少爷跟他一样,是个生来就被爹妈抛弃的小白菜,甚至被抛弃的原因也一样——大师说双生子不祥,会克宋家的财运。
所以小少爷生下来就被送到了乡下,长到十八岁,大师说没有大影响了,宋家才把他接回来。
宋鹤眠觉得最狗屎的是,小少爷被送走之后,宋母一直忘不了自己生的是两个孩子,为了让她不要难过,宋父从孤儿院领回了个小男孩。
宋鹤眠:神经,真的太神经了,这都21世纪了,怎么还搞这种封建余孽。
想起那一家子丑恶的嘴脸,宋鹤眠忍不住啧一声,心里因美食带来的愉悦都变淡了。
天不遂人愿,他越烦什么,什么就凑到跟前。
正前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左右张望,他一边扫视四周,一边不耐烦地对着手机吼,“我这不是在找他吗!津市那么大,谁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
他的话在看到宋鹤眠那一刻戛然而止。
随即,男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宋鹤眠毫不畏惧,迎上他的目光。
男人被他不卑不亢的神情惊住,骂人的话在嘴边转过两圈还是吞了回去。
这小灾星之前见着他们不都畏畏缩缩的吗?怎么从楼梯上摔下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男人咳嗽两声,“你赶紧回家,妈很担心你。”
他放软语气,“只要你跟阿言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你还是能搬回家住。”
宋鹤眠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没事吧?我当时说得不够清楚吗?还是你想听我再骂你一遍?”
男人想到宋鹤眠刚醒的那一日,逐渐愤怒起来,“你不要给台阶不下……”
宋鹤眠阴阳怪气重复:“哦哟哟,不要给台阶不下~”
宋鹤眠:“我还是那句话,眼睛不用就捐了,脑子不用也可以捐了,监控早不坏晚不坏,偏偏那时候坏,你自己不想想什么原因吗?”
宋鹤眠:“没别的说就滚,真以为谁稀罕当你们家少爷?”
男人:“我是你二哥!”
宋鹤眠不屑地哼笑一声,“大哥来了也给我滚,别说大哥,你亲爹来了都不好使。”
宋鹤眠说完转身就走,不顾身后男人铁青的脸色。
还是新中国好啊,宋鹤眠愉快地哼起歌来,对付这种纯种傻叉,可以不顾什么孝悌,张嘴就骂。
他慢慢踱步回去,发现自己住的小区楼下不知何时来了两个警察,一个拿着笔和本子,一个拿着平板,正在询问楼下遛狗回来的居民。
宋鹤眠不可避免地想起那颗腐烂的人头,他脚步一顿,迟疑着走近了一些。
“大爷,住您对门那个男人,他这两天回来过吗?”
大爷回想了一下,“嘶,没有,这两天都没听见他家门响的声音。”
警察对视一眼,继续问道:“那您知道最近有什么人过来找过他吗?”
大爷摇摇头,叹道:“那小伙子人是老实,但很木讷,话都不会说,哪有什么人来找他。”
左边的警察记录下来,大爷没忍住,好奇打听道:“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右边警察笑了笑,“就是正常询问,您老人家别多想。”
大爷露出了然的神情,用十分上道的语气说:“好好好,我明白的,绝不打扰你们的工作。”
他牵着的金毛突然绕绳子转起来,大爷转身看见宋鹤眠,将绳子放松了些,“是小鹤啊。”
宋鹤眠走过来摸狗,他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但余光还是不由自主往警察平板上瞄。
匆匆一眼,他就震惊地僵在原地。
虽然照片上的男人在温柔地笑着,与他看见的惊恐表情截然不同,但宋鹤眠可以确定,他看到的那颗人头,就是这个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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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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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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