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窗外阴云密布,狂风卷着枯叶在空中打转,碳灰色的天空低得触手可及,远处不时传来闷雷的轰鸣。
岑银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绷得发白,眉头微蹙。
这乡间公路蜿蜒崎岖就算了。
最让她不安的是,自打拐上这条小路,竟再没遇见一辆车,鸟影也没见着一个。
两旁歪斜的柳树张牙舞爪,枯瘦的枝条在风中狂舞,不时抽打在车身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雷声压近,岑银才堪堪将车开到国道路口,但却被刺眼的红灯拦了去路。
乍一看,本该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竟仍只有她一辆车孤零零地停着。
四周荒无得可怕。
又是一声惊雷响起,岑银浑身一颤,突然有些后悔没听外婆地挽留,多住一晚。
她颤抖着旋开车灯,惨白的光束劈开暗色,这才稍稍定了定神。
可这人一静下来,那些曾看过的恐怖情节、听过的都市传说,此刻全都活了过来,在脑海中疯狂闪现。
压都压不住。
就在她死死盯着红灯倒计时的刹那,余光忽然捕捉到后视镜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轮廓修长而诡异,像是一只……苍白的手?
岑银顿感一股寒意沿着脊背攀爬而上,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她艰难地咽了咽。
今天别是要交代在这了吧。
正当她慢慢偏过头,想死个明白时,一束强烈的白光突然迎面刺来。
“啪!”
丝丝麻麻的痛感从手腕袭来,岑银猛地睁开眼,呼吸仍带着梦魇地急促。
视线里,一位面色憔悴的中年男人楞楞地杵在她跟前,那人眉头紧锁,眼袋浮肿,粗糙的手掌僵在一旁。
方才显然是想碰触她,却被她一巴掌狠狠拍开。
“你想干什么?”
岑银一把抓过背包挡在胸前,整个人几乎要陷进公交座椅里。
她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尖利。
“姑娘,你可别误会哩。”
男人赶忙后撤两步,揉着打疼的手臂,浓重的乡音裹挟着疲惫:“俺是这趟末班车的司机,终点站已到你该下车了,我还要赶去接其他人捏。”
见姑娘还在发懵,司机佝偻着身子指向窗外。
郊区的站台上空无一人,几盏昏黄的路灯沿路排开,灯罩上爬满蛛网,光线微弱得像是随时会被夜风吹灭。
四周零星散布着几栋低矮平房,静得虫鸣都没有,只有风掠过树叶的唰唰声,远处几点萤火忽明忽暗。
脑袋晕沉的岑银嘴里含糊了几句歉意,扶着门框,脚步虚浮地下了车。
“这是给我干哪来了?”她看着站牌上的字,嘟囔着。
睡过站了?
不对,她为什么会在公交车上?
记忆像被搅浑了的水,模糊不清。
岑银用力拍了拍脸颊,觉着自己八成还是让梦给魇着了,可脸上火辣的痛感也太真实了。
还没等她多想,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凄厉地惨叫。
岑银心头一紧,鬼鬼祟祟地朝着声源寻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心里不停祈祷着,别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穿过一片绿化带,入眼的就是一座废旧厂房,破碎的玻璃窗在风中铮铮作响,墙根爬满了青色苔藓。
门前昏暗的路灯下,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靠坐在长椅上,目视着指尖翻飞的匕首,模样漫不经心又狠厉阴辣,给跪在跟前的三名男子吓得抖如筛糠,为首的那位正被两名壮汉按着,随着“咔嚓”一声,又一根手指以诡异的角度弯折,惨叫声再次炸开。
岑银脚步一顿,迅速猫进一旁梧桐的阴影里。
粗壮的树干将她纤细的身影完全吞没,只有惊恐圆睁的眼睛在暗处闪烁。
作为一个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下长大的普通女孩,她何曾见过如此**的黑恶场面?
岑银哆嗦着要摸出手机报警,右耳突然传来电流杂音。
那枚被她随手夹在耳畔、几乎遗忘的蓝牙耳机里,响起冰冷的机械女声。
“宿主您好,欢迎来到《人生尽头没有你》小说世界。”
“本世界由知名虐文作家……”
这都什么跟什么,岑银眼下实在没功夫听它叭叭,她蓦地抬头观察战况。
刹时间,一道寒芒飞刺而来。
“嗖——咚!”
锋利的飞刀擦过她的眼尾,深深钉入耳边的树干,刀身没入树皮足有一指节深,刀尾仍在剧烈震颤,发出令人毛骨悚然地嗡鸣。
岑银被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她机械地扭动颈脖,呆傻地看着距离自己眼球仅十公分的凶器。
那边在闹什么,知不知道这要是再偏一点,她的天灵盖就要被开瓢了。
后知后觉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岑银双腿一软,跌坐在厚厚的枯叶上,簌簌脆响从身下传来。
远处长椅,男人耳尖微动,缓缓侧过脸,随即他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一抹阴翳地笑。
他抬了抬手,身旁的保膘立刻朝着岑银的方向走去。
这边,岑银意识刚刚聚拢,耳边便传来皮鞋碾碎枯叶的脆响,声音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神经上。
与此同时,耳机里机械女声突然提高了音量:
“温馨提示:若宿主未能完成任务,将永堕书中轮回,困于无尽篇章之间,生生世世重复相同的宿命。”
任务?什么时候就说任务了?
岑银连忙爬起身来,先不管那个诡异的提示是真是假,眼下最要紧的是——
逃!
结果她刚一动身,就被人擒拿双臂,反钳身后。
岑银:“……”
刚刚那自不量力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还有,哪家系统在人疲于活命的时候叽叽喳喳?
厂房前跪着的人变多了,却没人敢发出声音。
长椅上的男人似乎失了耐心,上前掐住其中一人的下巴,动作优雅得像在摘一朵花,可下一秒“咔哒”的脱臼声伴着涎水垂落的银线,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岑银也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害怕都是其次,主要是这一幕幕的都和那本小说描写的分毫不差。
机械音又在耳边炸响,岑银下意识朝着声源偏头,耳边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将耳机严严盖住。
“宿主请注意,您即将面对的是书中疯批反派男二靳淮序,请珍爱生命,本系统暂无重开功能。”
一经系统确认,岑银心中警铃大作。
完了完了 。
记得原书这里,女主沈雨柠,也是靳淮序名义上的妹妹神秘失踪。靳淮序动用所有关系,最后找到的却是衣衫凌乱、满身红痕的女孩。
虽并未发生有失清白之事,但那个画面彻底击碎了靳淮序的理智,他恨自己的无能,也误会男主江廷毅冷眼旁观,在极度的绝望与愤怒之下,犯下命案,从此走上偏执的不归路。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靳淮序恢复了点理智,在那抹银线即将落到手上时,他迅速收手,转身。
押送岑银的保镖粗暴地推搡让她踉跄了一下,却正好撞进男人探究的视线里。
女孩肌肤瓷白,眉眼清丽,单肩挎着个奶黄色的帆布包,在这肮脏破败的厂房前,干净得格格不入。
昏黄的灯光斜斜地笼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瘦的轮廓,身旁壮汉单手死死钳住她的双腕,强烈的反差更显得她脆弱易折。
可就在靳淮序疑心她是个无辜路人时,少女的目光突然与他相接。
那双澄澈的杏眼在认出他的瞬间骤然睁大,又飞快别开脸。
她在害怕。
男人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施施然坐回斑驳的长椅。
“靳总,人已带到。”
保镖松开钳制,将岑银往前一推。
她踉跄着站稳,没好气地把目光投向座椅上的男人。
男人面容轮廓深邃,肩线流畅,垂落的碎发在眉眼间投下细碎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扶手上,整个人浸在朦胧的光晕中,神情看不真切。
岑银不禁腹诽,好看有什么用,还不只是个反派,若放在史书里,指不定是个遗臭万年的暴君。只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作者也真是平白浪费笔墨。
“看够了?”
她正想着,暴君冷不防地开口,眉宇间尽是厌恶:“沈雨柠究竟在哪?你又是谁?”
岑银扫了一圈乌压压跪着的人,这倒是提醒了她。
她竟还不知道自己穿书的任务是什么。
恰在此时,系统正在问她还有什么疑问。
岑银立即偏头掩唇,借着垂落的鬓发遮掩:“我是什么身份,任务是什么?”
“叮——宿主当前身份为背景路人甲。
主线任务:将原著主角团全员BE结局修正为HE。当前任务:阻止男二靳淮序黑化刀人。”
好巧不巧,岑银偏头的方向正对着地上那群人的头目。
她这个细微动作落在靳淮序眼中,俨然成了挑衅,在他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与同伙交流。
还是只蠢到忘记任务的笨蛋,简直不知死活。
“找死。”
靳淮序骤然暴起,铁钳般的虎口狠狠掐住岑银的下巴。
地上那些嘴巴他是没功夫耗了,可不代表这姑娘能经得住。
森冷的杀意扑面而来,岑银疼得眉头拧结,呼吸都跟着滞涩。
面对眼前这个暴戾的男人,若再不想办法脱身,她就要成为给沈雨柠献祭的第一人了。
“我说,我说。”
岑银不停拍打他的手臂,唇瓣被掐得微微嘟起,声音含糊不清:“我知道沈雨柠在哪……”
靳淮序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指节微松。
岑银趁机挣脱,揉着发疼的下巴,不敢怠慢:“沈雨柠在这附近一家小河农家乐,二楼最里间客房的衣柜里。”
话音未落,地上被按着的头目猛地抬头,阴鸷的目光死死钉在岑银身上。
他想不通,自己谋算得那么好,连多疑的靳淮序都骗了过去,令其只知道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徒劳翻找,可这毛头姑娘是怎么识破的。
靳淮序舌尖抵了抵腮帮,鼻腔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给他玩灯下黑,好得很。
“把她带上,走。”
男人冷声下令,正欲转身,一双白皙的手倏地攀上他的臂弯。
“等等。”
事关女孩清白,岑银急得声线隐隐发颤:“那附近应该有你的人,快先让他们赶去,等你赶到就来不及了。”
岑银无意识地加重力道,指甲深深陷进男人结实的手臂。
靳淮序回眸,对上她那双盛满急切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她指尖都在发抖,却倔强地不肯松手。
靳淮序眸光微动,朝身旁男人偏了偏头,那人立马摁下耳麦让所有人即刻赶往目标地点。
没一会,男人就在靳淮序询问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这一手安排堪称精妙。
既保全了沈雨柠的清誉,免去了她与江廷毅之间的一场嫌隙,又及时遏止了靳淮序滑向嗜血深渊的苗头。
主线支线双管齐下,岑银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运筹帷幄的得色。
然而电光火石间,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已抵上她纤细的脖颈。
靳淮序修长的手指轻扣刀柄,刀锋便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压出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
“临阵倒戈,就给你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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