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灵有些忐忑,她能感觉到,在姜绍兴说出那句话后,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更冷了。
沉默良久的姜镜终于开口:“你可知,如此行径,罪同欺君。”
一声重音,激起惊涛骇浪。
姜绍云立马掀起衣摆跪在赵瑞灵身旁:“父皇,一切行为都是在儿臣授意下进行,与她无关,还望父皇责罚于儿臣。”
姜镜的视线依旧落在赵瑞灵身上,神色从始至终都没变过,让人窥不清其间想法。
姜绍兴也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此女对四弟一片真心且并无逾矩之举,还望父皇三思。”
赵瑞灵伏跪在地上,不敢轻言妄动,她着实不明白姜绍兴在搞什么鬼,但她确实被他坑了一把。
“罢了,”姜镜带着叹息的嗓音自头顶响起,还没等赵瑞灵松口气,下一秒姜镜的话又将她钉在原地,“既如此,那太子便将此女收入房中吧。”
赵瑞灵的身体瞬间僵硬,姜绍云也不可置信,连忙道:“如今正处多事之秋,儿臣万不敢分心,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父皇,如今情形还算稳定,儿臣也愿与四弟一同平灾祸。但愈是如此,真心愈不敢辜负,此女待四弟如此真心,四弟也并非不无情感,且此女与四弟一同救济一村,心境能力非同小可,即便出身不显,儿臣认为,此女当得良娣一位。”
姜绍云侧目看向姜绍兴,饶是他平时面对各种情况皆得心应手,此时也有些困惑。他皱了皱眉,还待开口,杨皇后却轻手按在他肩上,朝他摇头示意。
“云佑说得在理,子阳已年十九,府中却空无一人。此前我心疼他便没在此事上逼迫他,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女子让他上心至此,且这位女子能临危不惧协助子阳挽救一村子民,怎能随意安置?”
杨皇后温笑着来到姜镜身旁:“依臣妾所看,倒不如就如云佑所说,当得良娣。”
姜镜叹息着摇头:“罢了,你都如此说了,看来此女不但入了子阳的眼,还入了你的眼。那就如此吧。”
“儿臣……遵命。”
直到四周静寂,赵瑞灵才缓缓直起身,姜镜等人不知何时已离去,即便有杨皇后在一旁劝告,姜镜也答应了,但看在她的出身上,依旧连个正式的圣旨也不愿给。
姜绍云叹了口气,有些歉意地看着她:“抱歉,委屈你了。”
赵瑞灵反而眉眼弯弯地笑着说:“殿下,我对你确是一片真心。”
她对他从来没变过,只不过现在,对比她对他的感情,她更在乎他的性命,没人比她更想要他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她可以将对他的情感深埋心底不去触碰,只要能让她达成目的,什么身份她都能接受。
况且,良娣的身份确实比赵林更方便,这个变化,是有利于她的。
即便是从八年后的皇后到如今的良娣,即便此时的他不是真心娶她。
但姜绍云没什么反应,他只扶起她:“你放心,待日后,只要你想离开,我都会成全你。”
赵瑞灵从没设想过以后,毕竟现在与他相处的每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是上天垂怜,犹如偷来的,她自然也不敢贪心。
但同时,她也没想过要离开,除非那道光又像将她传送过来般地,又毫无征兆地将她送回去。
因为半牛村的事还没解决,所以姜绍云还得继续处理,于是两人来到驿站,与当地知州商量后续事宜,
刘彦敲开门时,姜绍云与赵瑞灵才刚落座。
“殿下,此事由当地知州接手,微臣的任务也已完成,既如此微臣便启程回环城了。”
姜绍云应了一声,如今现下清静,才终于发出心里的疑问:“我尚且有一疑虑,还望刘大人解惑。”
刘彦拱手:“殿下请讲。”
“刘大人不是在环城吗?怎会出现在此处,而此前见你的装备齐全,更像是有所准备。”
刘彦有些疑惑:“不是殿下书信一封告知微臣的吗?”
“我并不知此事。”
刘彦困惑的表情不似作假,而姜绍云更没有骗他的道理。
刘彦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过去:“殿下请看。”
姜绍云接过打开,只一眼便皱眉:“单看字迹,确实很像是我写的。”他将信合上,“但也只是像而已。”
刘彦大惊:“殿下是说,此信是他人伪造?”
姜绍云点头:“此事有些蹊跷。”
“啪。”的一声自一旁响起,姜绍云与刘彦皆一同看去。
赵瑞灵将手上的书倒扣在桌上,在不知何时穿破云层刺入窗栓的日光中抬头看向姜绍云,缓缓开口:“殿下不必感到奇怪,不管此人目的为何,但这封信带来的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雨后的阳光丝丝缕缕,被云层挡住一些,再被窗外吹下的树叶挡住一些,如今落在赵瑞灵眼前的,竟也有些暖意,让她透过淡黄色的日光望过来的眼眸中,似有圈圈金色荡漾其上。
姜绍云隔着破窗而入的阳光与她相望,有什么东西自他心底泛起,让他呼吸不自觉滞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瞬,赵瑞灵的嗓音刺入耳膜,让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放大些。
“因为那封信,是我写的。”
迎着姜绍云的目光,她接着道:“不止那封信,还有刘大人此前收到的那两张字条,也是我写的。”
刘彦连忙上前一步,震惊道:“什么?!”
“什么字条?”
刘彦回过身:“殿下,微臣在出发去环城前以及抵达环城后分别收到过两张字条,上面皆是一些不实之语。微臣怕其被人察觉引起恐慌,便将其中一张烧毁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这张是微臣抵达环城后收到的,当时微臣心觉疑惑便没烧毁,但又怕被人窥识,便一直带在身上。”
姜绍云接过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有些不解地看向赵瑞灵,询问道:“此话何意?”
“就是殿下看到的那样。”
“那为何要如此做?还有那封信?”
赵瑞灵原本靠在身后的桌沿上,此时渐渐直起身,双眼依旧直直看着他;“因为,我想看看,刘大人是否信得过。”
“只是如此?”
“当然不止如此,”说到此处,赵瑞灵原本扬起的嘴角放平,她有些放轻嗓音,道:“殿下,我在太子府里发现了件好玩的事。”
“……何事。”
她看着姜绍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太子府南院有一堵墙,而那堵墙上,有一个机关。”
饶是姜绍云,此时也不由感到震惊:“你说什么?”
赵瑞灵继续道:“就在我脸被划伤后的某一晚,我疼痛难忍便起身出了房门,瞧见一人有些鬼鬼祟祟便跟了上去,于是,我发现了那个机关。”
“起初我只是感到奇怪,在墙上摸了一通无果还被藤蔓划伤了手,于是等到白日时我又去了一次。然后我便发现,划伤我手的地方,原本是藤蔓,却变成了青苔。我用力擦去,发现那片青苔可以一整块移动。”
“我挪动青苔的同时,石块移动的声音响起,很轻,如果不是我站在面前,估计也很难听见。于是,我看见那片青苔与左边藤蔓换了个位置,一个石洞在我面前打开,而里面,躺着一封信。”
赵瑞灵说到此处停顿了下:“殿下,那封信上的内容与我写给刘大人的那两张纸有关。信上说,如今环城经历天灾和**,百姓对朝廷心生失望,而此时你又决定让刘大人这个不知何原因而降职的朝臣担任知州一职,百姓众怒,多有不满,他们可利用舆论散播谣言动摇民心。”
“而他们散播舆论的对象,是你。”
姜绍云皱眉:“你继续。”
“我得知环城百姓最是迷信,而他们的计划则是利用这一点,让环城百姓对此深信不疑。”
说到这,她停顿了下,看向刘彦:“所以,那两张字条的另一个目的,还为警示。接下来的事,刘大人比我更清楚。而如今看来,我的目的确实达成了,刘大人不仅可信,还注意到了信里提到的内容,并为此提前做了准备。”
刘彦简直叹为观止,他肃着一张脸拱手,接着赵瑞灵的话往下说:“殿下,当时微臣注意到信里的提示,便在抵达环城后命人密切关注城里所有神算子动向,而在大雨连绵,防洪工程还未完成时,确有与那两张字条上相似的言论自街角而起,幸而微臣早已做好准备,在言论还未发酵时便将其掐断。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刘彦再看向赵瑞灵时已不敢用寻常眼光看待她,他颇为感慨,朝赵瑞灵拱手道:“赵良娣……赵姑娘有如此敏锐的心,还能顺势而为,令在下钦佩不已。”
姜绍云说不出自己此时应用何种语言表达内心的情感,但赵瑞灵确实令他刮目相看,他虽隐隐知道她的才能谋略不俗,但当真正直面时,还是不免心惊。
“那那封信呢?”
赵瑞灵知晓他说的是给刘彦的那封信,于是她抬脚,边走近姜绍云边开口:“还是那道机关。我蹲守了一个月,发现他们每隔十天便会通信一次,每个月从三号开始通信,如果石洞里有东西,则藤蔓就会换成青苔,若无则反之。”
“而墙壁外相同的地方也是如此,所以外面的人路过只需一眼便可知里面是否有东西。”
“所以,你发现这次的信上有关于此次意外的计划?”
“是,也不是。”
“何意?”
“信上只是说,殿下去祈福的山路泥土松软,山背后雨后洪流潺潺,如此环境,可大做文章。如今天灾频发,舆论是最好引导的,连去为民祈福的太子殿下在祈福路上都出事,那么风向这不就可以煽动了吗?”
“殿下,他们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你,他们想一步步借此引导百姓,让你失去民心,动摇你在百姓心里的位置。”
然而比起这个,姜绍云更在意另一件事:“那你是怎么将那封信送去刘大人手上的?而且,还是用的我的字迹?”
赵瑞灵笑了一下,再一次说出了令姜绍云和刘彦都震惊不已的话:
“因为,我调换了他们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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