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7月21日早上8点17分,我正躺在酒店的床上睡觉,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我睡到这个点原因无他,出差,加上昨晚有一个跨国会议,我跟同事开完这个会议时已是凌晨四点多。
睡了不到四个小时,我被电话铃声吵醒时就像因为电量不足而关机但又被强行开机了的手机一般,眼睛也像沾了502胶水一样,靠着坚强的意志才睁开一条缝。
在床头柜一阵乱摸,摸到了还在不折不挠响着的手机。
刚想着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打过来就先痛骂一顿,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微微一愣。
李莹。
这人是韩秋晚的同事兼朋友,怎么会将电话打到我这里?
一接通电话,平日活泼动听的女声变得又沙哑又抖,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与平时恍若两人。她说:“是…是简先生吗?……秋晚、秋晚出事了……他、他昨晚…自/杀了……”
再说什么我听不清了。手机摔到地上,我刚才那点零星的睡意也都散得七七八八了。空调风一吹,我竟然感觉有些冷了。刚颤抖着手去捡手机,头一晚熬夜加上重心不稳,竟然一歪,摔地上了,头也碰到床头柜了。
这边闹出的声音太大,李莹不放心地喊了几遍。
手机离我只有伸手就能拿到的距离,我没动,躺在地上,觉得这恍恍惚惚的就像一场梦。
韩秋晚怎么会自/杀呢?他在我出差前还让我给他带当地的冰箱贴,说要送人。昨天下午跟几位同事开完会,我特地跑了几家文创店,挑了一个多小时,照着他发给我的图片找,最后还差一个,哪里都没货。我只好将那个城市系列的冰箱贴挑了几十个,顺便买了一只玩偶作为替代。
那些重几斤的冰箱贴还好好放在我的行李箱里,等着我带回给他呢。他怎么就死了呢?
我有些茫然。头顶上的吊灯一会大一会小,看着我实在头疼,我干脆闭上眼睛了。屋外应该阳光挺好的,即使是两层窗帘也挡不住透进来的光,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啊。
出差前,他的脸色不是还不错吗?就连医生都说他的病情有所好转,那几天他的胃口也好了些,怎么就突然决定去死了呢?甚至我出差前,他还送我到高铁站,看着我过了安检。我回头时还能看到他在原地站着,孤零零的,好像要看到直到看不到我的背影了一般。
原来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征兆了吗?
不记得是如何跟上级请假的,也不记得是如何跟同事交接完工作,回过神时我已经拉着行李箱到机场了。我买了票,一个小时的飞机,四十分钟的汽车,我回到了我们住在一起的家。
有警车围在周围,屋子附近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同一楼层不少人驻足探头,窃窃私语,揣测这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浴室里全是血,墙上,天花板上,地上,我只看了一眼便没看了。连他的最后一面我也没看,太残忍了,他应该是我记忆中的那副安静模样,不该是这样的。
葬礼上,半个月前跟我见过面的父母也来了。他们神色复杂,我妈就像一下子衰老了四五岁。来的人还有韩秋晚的同事和上司。
我作为他的爱人自然是要接待来客的。可能是熬了几天没睡觉,可能是太麻木了,刚想对他们扯出一个微笑时,身体就站不住了,踉跄一下,跪在地上。
周围是一圈人的惊呼,有人在喊叫,还有人过来扶我。失去意识前,我咬着牙想,可能等会醒来时就是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和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了。
会梦见你吗?
……
醒来时,既没有闻到那阵令人恶心的消毒水味,睁开眼时也不是白花花的灯光,屋内散着淡淡的柑橘香,就连被子上的灯光,也是暖黄色的。
这是我和韩秋晚的家,我和他在这个房间里住了两年。
正愣神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过来,摸了摸我的脸,问:“还好吗?你睡了好久。”
这个声音听得我几欲落泪,张了张嘴,一时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声音刻意放低,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温柔,一如这个人的性格一样,温润平和。
韩秋晚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看见我眼角那滴泪有些惊讶,浅浅皱了皱眉,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抓住他放在我脸上的那只手,急促地笑了笑,眼睛却有更多的泪水落下,“做梦吗?……还是我也死了,怎么看见你了……”
他坐直身子,将放在薄被上的一本书收好,转过来细细地看着我,用指腹轻轻揩去我的泪水,脸色有些疑惑,“什么生什么死……你做到什么不好的梦了吗?”
闻言我也有些怔愣,坐起身来,看到他隔着被子放在膝盖上的那本书,乔乔·莫伊斯的《遇见你之前》。这是他经常读的一本书,上一次看见韩秋晚读这本书还是六月中旬。
等等,我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捞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20XX年6月20日,距离他死的那天还有一个月。
我伸手掐了一把我的大腿,整张脸皱了起来,疼得我“哎哟”了一声。
韩秋晚惊疑不定地掀开被子,看到我短裤下的大腿已经红了一片,语气中带上了些责备:“干嘛呢你……怎么无端端就掐自己……”
不是梦,是真的,我回到了他死前的一个月。
他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看来是我又发呆了。我伸手将他揽过来,力度之大让他“嘶”了一声,可他还是紧紧搂着我,在我背上轻轻拍着。
嗅着他发丝上和我一样的洗发水的味道,我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又一滴泪水落下,可能洇湿了他的衣服。我说:“没事,我就是做了个不好的梦……”
他的脸蹭过我的头发,轻声说:“别吓着你了。”
我半睁着眼睛。既然不是梦,我是真的回到了他死前的一个月,无论什么牛鬼蛇神还是上天垂怜,我都要在这一个月时间内把韩秋晚救回来。能取得他生命的应该是非主观因素,不该是他自己主动结束生命。
一想到这个我就有些恨,恨不得把韩秋晚捆在我眼皮子底下,一天到晚都离不开我的视线,天知道他在我不在的时候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6月20日我上午出差回来,刚好韩秋晚休假,下午我便在家睡午觉,他开着一盏灯在读书。自打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我,我越发不舍,总觉得看一眼少一眼,心里的不安都快写到脸上了。
晚上,在又一次表明我没事之后,韩秋晚将信将疑地拿睡衣进浴室洗澡,留我在房间里想着该怎么拯救男朋友。
四五月的时候他的病情还不太稳定。是的,他有抑郁症,这和他糟糕的原生家庭分不开。冬天和春天时,他的心情就特别不好。别人总盼着冬天快点过去,春天快点来,可他不是。
他冬天想着死,春天也是。南国的冬天太冷了,是那种阴冷,渗透到骨子里的冷,可即使是屋内开着恒温的空调,韩秋晚依旧喜欢冬天里尽可能地待在外面,无论是散步,还是走路去买东西。
春天,四五月份时,在这里会有回南天。阴雨绵绵,墙壁上和头顶天花板上都是水珠,空气湿度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生活在这里就像闷在水中,呼吸一口气如同鼻腔里灌了一口水,对季节敏感的韩秋晚尤甚。
那段时间我战战兢兢,工作大部分挤在晚上完成,白天看着恹恹的韩秋晚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
等他稳定了一阵子,即胃不怎么痛了、手不会抖成筛糠、吃饭吃到一半不会吐了、身体不会某个部位无缘无故地痛了、更没有坐着坐着眼泪就流下来时,我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停止半居家办公。
除去生病时请假,他不是一个经常请假的人。即使是病情不稳定的四五月,他在工作中依旧是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疲惫的壳子在下班后回到家里显现出来。好几次,我都碰到他一回到家就脱力地跪在地上,连走到客厅都做不到,他止不住地干呕,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可每次都没吐出来什么东西。
我后来才知道他白天没吃多少东西,甚至有没有吃东西都不好说。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问他中午有没有吃东西时,他无奈笑笑,只是说药可以空腹吃。
是啊,他那些药我看过,一部分确实可以空腹吃。但我连他那两个月中午吃了多少东西都不确定,在我眼皮子底下吃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更不用说我没有看到的地方。
他那两个月瘦了十来斤,本就偏瘦的身体更像一片秋天里单薄的、摇摇欲坠的叶子,明明那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春天,在他身上却能感受到悲凉的秋意,一如他名字里那个“秋”。
事先声明,这是虐文。本篇小说的灵感来源于昨天洗澡时一闪而过的念头,可是昨天明明是七夕,我却构思了这个很悲伤的故事。
打下第一段文字时,我的眼眶就热了,竭力忍住才没有流泪。
不会太长,应该就七八章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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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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