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韩秋晚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往日会笑意盈盈迎上来的人此时坐在沙发上,背影寂寥。
韩秋晚看了看我,试探道:“怎么了?”
我没说话,咬了支烟,没点着。他不喜欢烟味。
韩秋晚见地上散着几个快递,蹲下来,翻到一个开着的小盒子时神色一愣。
我将烟拿下来,神色淡淡的,问:“秋晚,你能告诉我,你买手/术/刀,要做什么吗?”
他不吭声。
我随手夹起一张刀片,接上厚刀柄,这种手术刀很锋利。我拿着这把刀随手一划,皮革沙发上就裂开了一道痕。
他低着头整理地上的快递盒。看着他那张带着远离尘世的安静的侧脸,我用舌尖顶了顶上颚,转手握紧了那把手术刀。
血的气味很快在客厅里弥漫开。韩秋晚猛一回头,就看到我坐在沙发上,握成拳的手正往下滴滴答答掉着鲜红的血。刺眼的血滴在这块洁白的地板上,让人联想到雪地里落下的红梅。
他扔下那几个快递盒,跌跌撞撞地朝我跑过来,神色惊惶又夹杂着愤怒,“你干什么——”
他上来要拿开我的刀,我没让他得逞,反而更用了些力。于是更多的红梅落了下来,落在我和他握着的手上,落在我们的衣服上,落在地上。
手上当然痛,可是此刻我已经分不清是他脸上的惊怒让我心痛,还是手上更痛。
他越想拉开我的手,我握得越紧,到最后那刀片差不多是大半部分嵌入了我的手掌。
韩秋晚几近崩溃,眼泪像从一个无底洞里流出来一样,又像一瞬间断了线的珠串,珠子连着掉下来。
他抬起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我,手已经开始抖了,声音不成样子,“求你了,松开吧——”
在他的眼中,我是什么人呢?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一个唇边带着点残忍的笑意的我,正在凌迟着生病的韩秋晚。
我知道他此刻发病了,但不知道是什么趋势我拿起了刀,伤害了自己也刺激了他。
我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慢慢揩着他脸上的眼泪,那些眼泪在我的指尖上甚至成了水珠,被我轻轻一甩,甩出去了。
我听到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我已经拿你没办法了,你就当这是一种威胁吧。以后你怎么对你自己,我也这么来。你要是死掉了,我绝对不会比你迟一天。”
然后我看到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接着听到那哭声骤然大了起来,有一瞬间的愤怒,随后是如潮水一般的压抑和痛苦。
血腥味同样在我的口腔中弥漫,我垂着眼睛,忍住了那股想要落泪的冲动。
最后我还是把刀放开了。那把刀片完全嵌入我的手掌,导致我的手掌就像切开了一半一样。
我是无法开车了,韩秋晚这状态也无法开车。他彻底慌了,我好像还没见过他这么慌乱,最后他简单帮我包扎好就带着我打车到医院。
看着我不曾在他脸上见过的慌乱的神色,我想扯一扯嘴角,最后还是往下撇了撇,心底里泛起悲凉:原来可能失去我,对你也是一种不可承受的痛苦吗?
所以上辈子的你是真的狠啊,忍心让我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因为手掌受伤,我得了一个月假期。期间,手掌不能碰水,不能剧烈活动,要定期到医院更换敷料。
韩秋晚因为这事不理我好几天了,除了在换药那会会过来盯着我换药。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该订花的订花,该买东西的买东西,该嘴贫的时候嘴贫,只不过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大部分是在网上下单了。
因为我的手受伤,韩秋晚让阿姨将食谱调整了。有时候我一连几天和他说的话没两句,看着他紧绷的脸,阿姨特地给我做的菜我故意没吃几口。
下一秒,他的眼风就扫过来,开口命令我赶紧吃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忙不迭答应了。
那些刀片被我处理掉了,当时他也在现场,默不作声允许了我的行为。
因为我的受伤,韩秋晚一日三餐都在家里陪我吃,中午是特地赶回来盯着我吃饭。
我的受伤成了一个变故。他特地找医生调了药,应该是加了药量。晚上尽量没下床,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坐在床边。我醒了要和他一起起来时,他又重新拉着我躺了回去。
有些可悲的是,这些待遇可能是我受伤了才有的,不受伤我可能没这待遇。更极端一点,我甚至想一直这么下去。
但是,我把我的生死跟他的生死捆绑在一起,真的能减缓他落下的速度吗?有一天,他连我都不在意了,还会在意他的生命吗?
最后一次换药回家,我在玄关处看韩秋晚弯下腰,又看了看我的手掌,有些怔愣:“怎么这么快啊……”
我说得不明不白,韩秋晚就是听懂了。他直起身,转过身子蹙着眉看我。
对上他的眼睛,我又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心里有些乱,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靠威胁他来让他活着,虽然不道德,但是起码让他多活了一阵子。
有一瞬间,我甚至想再给自己来一下子。
他走了几步,来到我的跟前,鼻尖涌入一股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他抓了抓我的衣领,一阵轻微的窒息感传来,我垂着眼睛愣愣地看他。
他眯了眯眼睛,低声警告道:“你再作死我就抽死你。”
我顺势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也有样学样:“除非你也在作死。”
他没吭声,也没松开那只手。
此后,我们的生活回到了正轨。他和我还是照常上班,照常下班,周末时想着怎么度过,然后我定期陪他到医院看医生。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我跟他刚同居那会。
家里差不多都被我安了监控,我不在家韩秋晚又在家的时候我就时不时盯着监控看,怕上一世的事重蹈覆辙。
我手受伤那会儿,我妈估计是通过我朋友或我堂哥堂姐他们知道了,打电话过来问我。最后话题还是回到了结婚生子上。
我当时在阳台,手里握着一支烟,闻言吸了一口,慢慢将烟吐出来后才说话。
“不可能了,我这辈子就是喜欢男的,就是认定了他。有一天要是我跟他要分开了,那我也不活了。”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随后响起哭声。
我将烟摁在手背上,问:“你知道我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吗?”
那边自然是没有回复。
我自顾自地往下说:“是他要离开我,我死皮赖脸跟着人家,没办法了便拿这条小命威胁人家。你们以为是人家赖着我?说反了。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你们要是不接受就算了,我不强求。”
电话那边的哭声停了一瞬。
我挂了电话,看着手背上被烟烫出来的圈,有些发愁。等会要用什么借口掩盖过去呢?先找个止血贴吧。
一回头,就看到韩秋晚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拿着一束百合花手,神色莫辨。我一下子愣住了,心虚加上惊讶让我没拿稳手机,一下子砸我脚上了。
痛得我“诶诶”叫了起来。
他把花放在一边,过来扶我,看到我手上的伤时抬手轻轻掴了我一巴掌,不痛。随后我听到他有些咬牙切齿道:“我真该打/死你……”
我看着他拉着我到沙发上,随后拿来医药箱帮我处理伤口。我又看了看那束百合花,试探道:“这花是给我的吗?”
听到这话时他刚好收起棉签和药瓶,没好气道:“不是,给狗的。”
我“嘿嘿”笑了几声,有模有样学了几声狗叫,然后我看到他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随后又绷直了嘴角。
我抱着他的腰,说:“你估计都听到了吧?我彻底跟家里出柜了,要是你也不收留我,我要去流浪了。”
他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少贫。”
我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声道:“我爱你。”
之后日子像流水一样过了一年。我也快成了半个心理医生,一切对韩秋晚病情有利的事我都尽可能去做了。
我们去爬山,去滑雪,去旅游,去游泳。这一年的照片堆满了一本半相册,我希望下一年我们都照片可以堆满两本相册。
思绪回到现实,我完成了最后一点工作,伸了个懒腰,跟同事说了一声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半,我让韩秋晚先吃饭,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饭。
回到家时,客厅没人,厨房亮着灯但是没人,书房没人。我的心一沉,最后来到房间,浴室里锁着门。
智能手表发出警告,显示我心跳太快。我把手表一摘,放在桌上,试探性地喊了几声:“秋晚?秋晚?你在吗?”
没有回答。
浴室我没有变/态到装监控的地步。我定了定神,手搭在浴室门把手上,没锁。
一开门,我看到韩秋晚泡在浴缸里,头一歪,已经睡着了。估计是太累了,再加上水温合适。
很难想象那一刻我是什么心情。回过神来我已经落泪了。好奇怪,这眼泪来得突然,没有预兆。
我弯下腰把他抱起来。他迷迷糊糊转醒,下意识往我这边靠了靠,含糊道:“你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我回来了。”
他的意识慢慢转醒,从一堆线团里找到了线头,嘟囔道:“那个水温太舒服了,泡着泡着我就睡着了。”
我把他放在床上,用浴巾给他把身上的水擦干净,然后给他穿衣服,道:“下次别泡那么久,等下我们去吃饭吧。”
他任由我的动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诶,刚才我在厨房切西瓜,放冰箱里了,等下拿出来放一下吃刚好。”
我应了一声。
现在是第二年的夏天,他还活着,我也还活着。已经没有语言能表达我此刻的幸运了。我希望和他有很多个这样平凡的时刻,一起生活到头发变白,我爱他。
我心疼韩秋晚和简丹,我对简丹妥协。在某个平行世界里,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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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if线 假如韩秋晚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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