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借不如说是偷,推车之上重达二百斤的木桶,在一路前来的土路之上都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车轮痕迹,朝阳循着这痕迹穿过几条小路来到了一处瓦房前。
此时外面无人,那辆小推车就安静地被扔在角落中,朝阳很顺利地便将这无人注意的推车推了出来。
朝阳带着推车向来时的路走去,尽管路上遇见其他人,也不会有人对身着杂役服推着车的朝阳感觉到奇怪。
所以,朝阳一路回来的很坦荡很顺利,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的。
在经过一条小路时,朝阳猝不及防地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几人在踢着什么,嘴中骂着不堪入目的脏话。
“姑姑不在,我看谁能帮你,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吗,我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怎么讨姑姑欢心!”
朝阳心一颤,左右看了看,那几人在小路边的草地上,若朝阳要回去,必须要经过这条小路,她加快步伐走过去,只希望那几人不要来找她的麻烦。
朝阳越走越近,近到她能听清那被几人殴打之人的闷哼声,朝阳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让她惊了一下,只见那被殴打之人脸肿成了猪头,痛苦地紧闭着双眼,鼻子汩汩地流下血来。
朝阳只能确定他的性别为男。
她不敢再看,低着头快速走过。
如果只有朝阳自己一人,说不定可以静悄悄的离开,但她手上偏偏还有个小推车,小推车走在不平整的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其中一人回首看来,尽管朝阳低着头,那人还是认出了她。
“修哥,你看,那人是不是今天被我们鞭打的那个丫头?”
王元修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你小子眼瞎吧,那丫头今天受不住鞭刑,已经断了气了。”
“不对,修哥,你看看,真得是她!”
身旁之人再三催促,王元修不耐地回过头:“若不是她,你就死——”
不耐的声音戛然而止,王元修虽然只看见了朝阳的一个背影,但直觉告诉他,或许真是那命大的丫头。
“喂!你过来!”王元修冲朝阳喊道。
朝阳顿觉不妙,还未走几步,身子忽然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裹挟着转过身来,直面那几人。
朝阳早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知道面前几人就是打死原主的罪魁祸首,她急忙地下头,用头发遮住面容。
王元修走上前去,在低垂着头的朝阳面前蹲下。
下巴传来微凉的触感,朝阳被迫抬起了头。
王元修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这张脸,先前那名新来的女子不小心撞到了他,那时他心情不太好,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从杂役房带了过来,作为发泄坏心情的工具,他尽情地享受着虐杀带来的快感,女子起初的厉声尖叫使得他越来越兴奋,心情也越来越好,只可惜这女子体质太弱,不过半个时辰就没了生息。
于是,他便让人随便处理一下尸体,免得让姑姑回来发现又该训他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名女子竟然还活着,而且全身无一丝鞭打的痕迹。
朝阳见他面露疑惑,立马调整神情,装作迷茫又害怕的样子问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王元修松开了钳制的手,心想怎么可能是她,就算还活着身上的伤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如初,就连姑姑都做不到,更何况一个丝毫没有灵力的弱女子。
“你不认识我?”
朝阳摇摇头,起身便要离开,这时又有一人走了过来,盯着朝阳看了又看,“修哥,你看她是不是那个丫头?”
王元修烦躁地闭了闭眼,冷声道:“闭嘴!很明显不是!再吵吵,下一场你去和黑老大对打!”
那人立马噤了声。
那个丫头脸脏脏的,他也没有仔细去看她长什么样,眼前这名女子露出清晰的五官,一双眼睛格外有神明亮,像是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的宝石,散发着强烈的生命力。
王元修收起暴躁的情绪,摆了摆手,“你走吧。”
朝阳如释重负,弯腰扶起推车就要离去,但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怒骂声:
“修哥!这小子身上竟然藏了驯兽师才能用的祛止膏!”
王元修手中拿着那瓶小小的祛止膏,低头笑复又抬起,“竟敢偷祛止膏,那么你今日就算死在我手上,姑姑也不会说什么。”
“给我往死里打!”
地上的少年仿佛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朝阳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
她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这句“给我往死里打!”仿佛在原身死之前也听到了同样的人说同样的话。
朝阳握紧手中车把,她真得可以做到见死不救吗?
眼前此人正在进经历着和几个时辰前的原身一样的惨痛经历,或许是身体上残留的恐惧又或是朝阳对随意剥夺他人生命的愤怒,她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揪起,她好像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耳朵传来止不住的嗡嗡声。
“住手!”
似乎是被这声厉喝惊到,几人纷纷愣在原地,一片静默。
朝阳转过身来,一字一句道:“放了他。”
直到此时此刻她说出这句话来,耳朵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她呼出一口浊气,无形的压力悄然消失。
王元修眉毛一挑,手一挥,下一瞬朝阳便狠狠地摔倒在地上青年身旁。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拳脚声,虽然朝阳感觉不到拳脚带来的伤痛,但她不敢不喊出声。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少女,感受着她小小的身躯有意无意的扑在自己身上,替自己当去了大部分的伤害。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要替一个陌生人强出头?
朝阳一直压在青年身上,断断续续传来吃痛闷哼的声音,若王元修几人仔细聆听这吃痛声,或许可以发现其中端倪。差不多一炷香后,王元修率先停手,喘着气撂下几句狠话便带着其余几人离开了。
片刻后,直到确定四下无人,朝阳才坐起身将青年扶起。
青年艰难地睁开一双眼,对上一道犹如日光折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眼睛。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青年用一双清澈且红肿地看不出原先的形状眼睛盯着她,他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她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是个傻的吗?”
朝阳呆愣,仿佛没想到他见到救命恩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她皱眉道:“我好心好意救你,你还骂我?”
青年哑然失笑,奈何脸太肿,一笑便扯得生疼,他缓了缓说:“对不起,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救我,你我素不相识,你又没什么自保能力。”
“所以你就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朝阳反问,“我也后悔啊,但话都说了,他们几个也没给我辩解的机会。”
见朝阳眉眼间似乎真有懊恼神色,青年缓缓说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救了我,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他扯出一抹笑来,“我叫闵行月,你叫什么?”
朝阳看着他,面上表情僵了僵,她看着他,眼神清澈不参任何杂质,有的只是劫后余生和认识新朋友的喜悦。
这真的不是同名同姓吗?
可谁会在斗兽场这个开场和男主同名同姓啊!朝阳面上不显,但内心已经炸开了锅。
她现在是真得后悔救他了。
可是,这样衣着破烂,脸肿的像个球看不出本来面目,笑得人畜无害的青年真得是书中那个满腹算计,冰冷无情,狠辣决绝的男主闵行月吗!
“你不会真是傻的吧?”闵行月见她未回话,再度凑上前问出声。
朝阳回过神来,装作无事淡淡道:“朝阳。”
闵行月默默念了念她的名字,而后赞叹道:“朝阳,旭日初升,希望与光明的开始。”
“真是个好名字。”
朝阳见他将自己的名字夸出花来,看得出来是在没话找话了,她看向他,问:“你的伤怎么样?还能动吗?”
闵行月用衣服擦了擦流出的鼻血,试着动了动身体,
——撕!
闵行月不得不放弃,有些窘迫地垂下了眼,低声道:“我在这里歇歇就好了。”
朝阳站起身,瘦弱的身影在闵行月面前投下一抹阴影,她淡淡道:“你在这里等我,最多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闵行月猛地抬起头,他看着朝阳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也有青青紫紫的伤痕,“你不疼吗?”
朝阳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一些小伤而已。”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闵行月只能看到这名瘦弱却又奇怪的女子仍旧不忘记带着她的推车离开,他收回了视线,将身体重量全都放在身后炙热的土地之上,此时太阳已没有那么毒辣,他微眯着双眼感受着凉风,看着眼前的太阳一点点落下。
白秋水一直在原地等着朝阳回来,她算了算时间马上就要一个时辰了,她不由地担心起来,她怕朝阳又遇到王元修进而受到磋磨,也怕王元修看上朝阳,进而珠她脱离苦海到时这里又剩她自己一个人。
就在她翘首以盼之时,眼前出现了朝阳的身影,白秋水喜形于色急忙迎上前去,见到朝阳真得带来了小推车,惊喜道:“朝阳,你真得带来了推车!”
朝阳在来之前身上狰狞的外伤已经消失不见,她放下推车,对白秋水道:“秋水,这是我偷偷拿来的,丢一个推车而已他们不会放在心上的,我们用完将它藏好就行。”
白秋水颔首,似不满的嘟囔,“说得对,再说本来我们也该有个小推车的。”
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依靠着小推车趁天黑之前将这桶臭气熏天的食物送到了黑老大洞口,白秋水小声对朝阳说:“我们必须送到洞内指定地方,黑老大在洞穴深处,它喜静,喜阴暗潮湿,我们轻手轻脚不要惹它不快。”
朝阳点头,越靠近黑老大气味越重,二人憋着一股气,走进了黑老大洞穴,洞穴内漆黑,能见度极低。朝阳也只能看到身旁的白秋水,越往里走二人越发小心,就怕一个不小心惊动了黑老大。
二人走了大概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白秋水停下了脚步,轻声对朝阳道:“就是这里了,再往前走就到黑老大的巢穴了。”
朝阳点头,二人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将木桶放到地上,尽管二人都很小心,但仍旧是力气不足,白秋水脚一滑,手中顿时失了力,身子也不收控制地朝木桶方向倒去,失了一个人的力气,朝阳也承受不了木桶的重量,只听“嘭”的一声,木桶重重地倒在地上,桶中食物哗啦啦的流出到地面。
白秋水当即怔在原地,她第一反应就是拉起朝阳的手转身向后跑去。
“我们快离开这里,洞口有结界黑老大是出不去的。”
朝阳很快也明白过来,只怕这个响动已经惊动了黑老大,再不离开只怕会被黑老大当成盘中餐。
但洞穴内太过漆黑,白秋水虽然来过几次,但都是和那名关系好的小哥慢慢摸索着来去,如此着急忙慌地离开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磕碰,就在二人第二次撞上面前的石墙时,朝阳另一只手覆上了白秋水拉着她的手。
“秋水,别着急。”
白秋水只看到一双在黑暗中散发着光亮的眸子,她莫名的心安下来,强迫自己冷静,压低声音道:“对,黑老大应该没追过来,我不应该这么着急。”
但下一瞬,朝阳的鼻腔忽然被一阵极为强烈的腥臭味占据,而面前的白秋水瞬间僵直身体,双眼惊恐地看向她的前方。
朝阳意识到什么,僵硬地回过头。
黑暗中,一双有碗口大的绿光球悬浮在朝阳头顶,她知道,那是黑老大的眼睛。
朝阳大脑一片空白,在她的认知中,就算是蟒蛇也不过几米长,而眼前这个她依稀只能看清高高竖起的上半截身子的黑老大,大到超乎她的想象,她的双腿仿佛被钉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暗中的绿色,她第一次体会到头皮发麻的感觉。
朝阳从小就怕蛇,体型越大的蛇她越害怕,在进入这洞穴时,她便有些抵触,但若她不去,白秋水一人是万万不行的。
现在她只觉得一股凉意瞬间流经全身,灵魂地颤栗使得她当场尖叫出声。
“啊——”
白秋水也不知是被她的叫声吓得还是被黑老大吓得,也跟着叫出声来。
黑老大尤为讨厌吵闹的东西,眼前这两个搞砸它食物的人类真是吵的它心烦,黑老大当即便一个神龙摆尾重重摔在地上,试图让二人安静下来。
二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当即噤了声,朝阳紧紧地扣住白秋水的手,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黑老大见二人终于安静下来,绿色眼睛闭了闭,紧接着洞穴上方便凭空浮现出绿色火焰,照亮了这漆黑的洞穴。
借着这有些阴森的绿光,朝阳才看清了黑老大的全身,朝阳觉得这不愧是个奇幻的世界,先有王元修轻易控制她的身体来去,后有如此巨大的会召唤出绿色火焰的黑色巨蟒。
在巨大的惊恐之下,朝阳早已忽略气味,她与白秋水静静地等待着黑老大下一步的动作。
静默地几息之后,二人面前出现了那辆被遗忘了的推车,黑老大将推车还给二人后,便转身隐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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