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武从小被阮秀才耳提面命,男儿要做君子,所谓君子,正直谦逊,恪守道义,言行合一,有礼有节。
他是万万做不出这种肆意妄为的事情来的。
可江窈明显是最不守规矩的那个,她见阮清武这样说,有些生气,从他怀里出来,又坐回大石头上去了。
雨声在洞外织成密网,江窈蜷在石台上,裙裾还在往下滴水。
她盯着对面抱膝而坐的男人,看他苍白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湿透的衣襟,喉结在暗沉间上下滚动。
“你当真觉得,礼数比**重要?”江窈突然开口,尾音被山风卷得发颤。
阮清武扶着洞壁想要起身,却因左脚旧疾猛地踉跄。
江窈听见他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
她鬼使神差地又扑过去,指尖擦过他冰凉的手背,又触电般缩回来。
“疼么?”话出口才惊觉失态,她别过脸去,却被阮清武突然攥住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娘子……别闹,我真受不住。”
洞外惊雷炸响,江窈一不做二不休,反手扣住他的后颈。
雨水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扑面而来,阮清武感觉她颤抖的睫毛扫过自己眼睑,温热的唇瓣擦过嘴角:“若你当真不想要,推开我便是。”
阮清武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指尖缠上他束发的木簪,青丝散落时,他看见她眼尾凝着的水珠,不知是雨是泪。
喉间涌上的热意烧穿了最后一丝理智,他反客为主扣住她的腰,将她抵在潮湿的岩壁上。
什么君子之德,君子之义,君子之行,都不及他此时内心汹涌的澎湃热潮。
洞外雨声渐歇时,阮清武的指尖还在无意识摩挲她泛红的唇瓣。
江窈蜷缩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忽然轻笑出声。
她抬眼望着洞顶垂落的水珠,轻声道:“阮清武,你发冠歪了。”
他低头吻去她睫毛上的水珠,声音沙哑得厉害:“是被某个小娘子扯歪的。”
洞外日光漫进来,将纠缠的影子揉碎在满地青苔上。
*
江家宅子一分为二,中间已经砌好了砖墙。
刘玉娥见江不辞满身湿透着回来,赶紧道:“快快,进屋换了衣服,你阿姐回阮家了吗?”
江不辞道:“姐夫来接她了。”
刘玉娥大松一口气:“锅里有野菜饼子,娘去给你拿两个。”
“娘,我不饿,不吃了。”江不辞心烦意乱,没什么胃口。
他回屋就把自己困在了被子里,蒙上头逃避整个世界。
外面传来刘玉娥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进来坐会儿吧,我给你拿果子。”
“不辞就在屋里呢,用不用伯母叫他?”
过了一会儿,刘玉娥抱了个匣子进来:“是清殊过来了,让我把这东西给你。小丫头害羞了,说什么都不肯进来……”
江不辞不说话,只盯着那个匣子看。
“行了,东西给你带到了,娘出去了,你自己慢慢看吧。”刘玉娥猜可能是些小孩子家的玩意儿,她也不感兴趣。
江不辞迟迟没有打开。
他大概猜出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今日闹得这么僵,她肯定很难过,怎还会要他送的东西。
他的手慢慢放在匣子的暗扣上,“啪嗒”一声,匣子弹开,江不辞闭了闭眼。
木雕小狗和木蜻蜓都在,底下还压着一封信。
江不辞痛苦地闭了闭眼,还是把信打开了。
阮清殊的字不太美观,像狗抓猫趴,江不辞却勾唇笑了笑。
【今日听了你的话,我有点伤心,却也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太笨了,书背不下来,字写不好,连绣活儿也不会干……】
【我们既然不是朋友了,那我自然不能再收你的东西,只是可惜你送我的那只木鸟我不小心丢了,实在抱歉,我去找人做个差不多的还给你好吗?】
【其实今日换席,我该替你高兴,李大娘子性子更洒脱些,你们会更聊得来……】
【除去这些,我写信的目的,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做了些不好的事,最后被砍头了……我也知道,梦都是相反的,但心里还是不安,所以还是决定告诉你】
江不辞看到这里,手间用力,将信纸捏得皱皱巴巴的。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呢?
木雕小狗和木蜻蜓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他沉着脸摆弄了几下,“啪”得几声脆响,小狗的耳朵掉了,蜻蜓的翅膀断了,江不辞却笑了出来。
那梦里的,也许就是未来的自己呢?
那个被整个世界抛弃的,一个无所顾忌,冷心冷血的怪物。
*
晨光未晞,蝉鸣初噪。阡陌间忽起竹梆脆响,青布短打的乡民们荷锄而立,腰间葫芦随着步伐轻晃。
稻浪翻滚的水田旁,麦茬金黄的垄亩间,三两声吆喝惊起白鹭。
露水未干的稻穗垂首待割,常渡村村民们弯腰如新月,银镰破风,沙沙声里稻秆纷落,转瞬成束。
田埂上阮清殊挎着竹篮,跟在殷氏跟后,将新割的艾草铺在脱粒的木斛旁,驱虫的药香混着泥土腥气,漫过田垄。
日至中天,麦场传来连枷击打声,金黄麦粒迸溅如星,扬场的木锨翻起流云,秸秆垛在烈日下渐成小山。
此时农忙,私塾特放假七日,一家人都到田间地头上。今年雨丰,除去割麦收稻,还要除草排涝,人们累得直不起腰来。
马家两姐妹也过来了,她们如今在舅舅家住着,阿娘提点她们要多做些活儿,不能干吃白饭。
马翠英不满,指着赖在床上不睁眼的马全福:“他为什么不用去?”
马李氏理直气壮:“他是男丁,将来是要给马家传宗接代的。你们两个女娃娃不干活儿,就别吃饭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马全福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道:“外面好热,乡下一点都不好玩,又脏又臭的。你们两个快去吧,晒成黑炭球,哈哈哈。”
“娘,你看他呀。”马翠英有些生气。
“行了!”马李氏烦躁地喊了一声,从门垛后抄起一把扫帚来,却挥向了马翠英姐妹,“还不快去,若敢偷懒,回来打死你们。”
马翠英气得直跺脚,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看向身边的马翠兰,她背着篓子,安静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没用的东西!”马翠英在她胳膊上掐了好几下,“一会儿不许偷懒,不许乱说话,记住了没有?!”
马翠兰抿着唇,往后躲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两姐妹走远,屋里,马全福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朝马李氏伸了手:“娘,你再给我点铜板花花。”
马李氏皱着眉,捂紧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不才刚给过你了,怎么还要呢?打你爹死后,咱们家本就不剩多少积蓄了,大雨冲了房子,咱们现在连住都要在你大舅家……”
马全福才听不进去这些:“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地方又土又破,我要到镇上去看看,你不给我铜板我怎么去呀。”
马李氏将心一横,闭着眼道:“没有,没有铜板。”
“没有?我都看见了,你腰间那鼓鼓囊囊的是什么。莫非你也长了我们男人才有的东西,靠你来传宗接代么?”
“你……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些什么话?!”马李氏气得脸都红了,捂着钱袋就是不松手。
马全福上来抢,可他虽力气大,但实在不太灵活,半天没抢到手,他瞄到了一旁案台上的剪子。他将剪子拿在手上,作势就要往自己的□□那处扎:“给不给我?!不给我,我就让马家断子绝孙!”
此言一出,马李氏顿时瞪大了眼睛,声尖到变了音:“放下!放下!放下!”
“那你给不给?!”马全福得意地举着剪子,“你不给,我就直扎下去,让你后悔一辈子。我爹,我爷爷,都不会放过你,半夜从土里爬出来掐你的脖子!”
这句相当狠毒,马李氏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我给……我给……我给……拿去吧……拿去吧……拿去吧……”
马全福拿到了钱,放在手上颠了颠,无甚满意,摇头晃脑地要出门,迎面撞上黑着脸进来的李根生。
马全福不情不愿地唤了他一声“大舅”,揣着钱袋子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真想不到他这么肥的身子,竟然能跑得那么快。
马李氏还跪在地上哭,听到声音,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将眼泪擦干净:“哥怎么回来了?”
“回来喝口水。”李根生瞧着她,最后叹了一口气,“你不该这么惯着他,这样下去,早晚惹了大祸回来。”
马李氏咬着嘴唇,眼泪又流了出来:“我能有什么法子,好不容易盼来的男娃,我总不能委屈了他。男娃是香火,总不能从我这儿断了……”
李根生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妹妹是亲妹妹,可她出了嫁,他这个做兄长的只能多帮衬着些,却不能干涉什么。
路是她自己选的,最后成什么结果,他也无法改变。
阮清武:推开老婆?那是不可能的!!![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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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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