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锋哈哈大笑，收了鞭子：“你早该想明白些，就不必受这皮肉之苦了。”
潘老爷没接他这话，只道：“这药膏是我们潘家几代人采药磨粉研制出来的，许多草药没有名字，也只有我们常渡村的山上才有……”
薛无锋轻哼一声：“别耍什么花招，你家所有的药材都已经运过来了。若是制不出一模一样的膏子，我就把你们都打死，让你们潘家绝了后！”
潘老爷面不改色，只无声地望着他。
薛无锋吩咐手下人：“去把老爷子的锁链打开，把他带去药室。”
潘老爷又道：“将我儿子和儿媳也带上，他们要给我打下手。”
薛无锋冷笑一声：“药室里自有不少郎中，他们都能给你打下手。”
潘老爷摇摇头：“我说过了，我所用的草药叫不出来名字，只有我们自家人才知道如果称呼。大人不是着急要方子么，我们也想早日脱离这里。难不成大人还觉得我们伤成这样，能跑了不成？”
薛无锋想了想，挥了一下手：“一起带走吧。”
药室里果然有三四个郎中，他们每日都会对着潘家的药材研究一番，然后汇报给王爷，并无进展。
见潘家人被拖了进来，他们立刻揣着手站到了角落里，一个个像没有意识的木头。
薛无锋瞪了他们一眼：“没用的东西们，还不过来看着，拿纸拿笔记下来。”自己倒是立刻找了个舒服位置坐下了。
他们立刻又活了过来，冒冒失失地找了笔纸，从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实在忐忑。
相较之下，潘家人要冷静不少。潘老爷先将药材都清点一遍，看到了想要的东西，心慢慢地放下来。
这药粉本是锁在他床下的暗匣里，竟然也被他们给搜了出来，看来整个潘家已经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了。
三个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看得那几个郎中眼晕。
其中一个郎中见潘老爷将一个深褐色的碎块放到捣药皿里捣碎，忙问：“哎哎哎，这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潘老爷抓了一把放嘴里，笑道：“不过是我们常渡村寻常的药草磨成的粉块罢了，你也尝尝？”
那郎中狐疑地瞧了又瞧：“这是治什么的？”
潘良也站在旁边，抓了一把，也给了孙阿红一把，道：“不治什么，是我们潘家制药前的规矩。药草出于地里，自然是要敬一敬土地。”
郎中“哦”了一声，他倒没听过这个规矩，看着他们三人都吃了土，又开始忙活起来。
他们每取一种药材，这几个人就跟着记，叫不上来名字的，就记大致模样位置。
薛无锋在一旁坐得百无聊赖：“老实做，老实做，别耍……”
突然，他发现不对劲儿，猛地起身：“你们——”
那几个郎中也反应过来，冲过来掰他们的嘴。
可是已经迟了，血从嘴角流下来，三人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潘郎中一辈子救人无数，最后，为自己和儿子儿媳，制了一副毒方子。
*
江不辞坐在自家宅子的院子里，过了一会儿，甲进来，恭敬递上一张字条。
他眼皮跳了跳，打开来看。
果真，上面写道：【潘郎中一家服毒而亡，薛大人吓得昏了过去】
江不辞面无表情地合上字条，将它燃化在油灯之上，吩咐甲道：“准备马车，我要去见王爷。”
端王此时正为集招兵马而头疼，来人禀告说潘家人服毒自戕，他更是火冒三丈，直接将手边的茶杯掷了出去。
守卫战战兢兢，等着吩咐，就听端王寒声道：“把薛无锋给我带过来，我要找他好好问问清楚。”
那个守卫出去，另一个守卫进来：“王爷，江小公子求见。”
端王下意识就想把他打发走，可又想到找他做的机关木偶，许是有了进展，便展颜一笑：“让他进来。”
“是，王爷。”那守卫行礼而出，不多时便引着江不辞走了过来。
江不辞一撩衣袍，先行了一礼：“草民拜见王爷。”
端王按了按眉心：“起来回话，可是机关木偶做好了？”
这才多少时日，端王自己都不信。那他就更好奇了，江不辞这次过来，意欲何为。”
江不辞起身，将图纸拿了出来：“回王爷的话，草民前来，确是为机关木偶之事，有几处改良之策需与王爷商议。”
端王对这倒颇有兴趣，挺直了身子：“赐座。”
“多谢王爷。”江不辞虽应了，却没有坐下，眼睛看着图纸。
端王都看在眼里，笑了笑，道：“到我近前来，指给我看。”
旁边的侍卫急了：“王爷，这——”
江不辞没动，只拱手道：“王爷，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端王招手，“你不到近前来，怎么指给我看？不指给我看，我怎么知道这机关木偶打算如何改良？”
江不辞垂眼：“草民遵命。”
一旁的守卫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出了意思：王爷似乎很信任这个姓江的。
江不辞走过去，将图纸铺在案台上：“王爷，请看这里，目前这个结构，一次只能射出三支箭，且射程有限。若能在此处置上两块木板，再加之以设计，便可一次射出十支箭，射程百步。”
端王眼睛一亮：“继续。”
王爷请看此处……”
两人正说着，一个守卫从外头进来，一看这场面，也不敢吱声了。
等了半天，端王终于抬起眼来看他：“什么事？”
守卫道：“回禀王爷，是福安县县令薛无锋到了。”
端王冷笑一声：“让他在外面候着。”
守卫赶紧行礼出去，王爷这个态度，很有秋后算账的意味，他都为薛大人捏一把汗。
端王待他出去，饮了一口茶，对江不辞道：“继续说吧。”
江不辞将设计之处一一说了，木偶一下子变得极为复杂，却又极为精巧。
端王设想之初只是想让机关木偶出其不意地放箭，起一个震摄之意。
听完江不辞的设计，大喜，没想到还可以有这么多用处，若真的组建一支木偶军，那还真是战无不胜了。
他拍拍江不辞的肩膀：“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江不辞道：“回王爷，这机巧用于战场，自然是要用最好的木材。据我所知，这天底下最好的木头取于香南山，不知……”
端王立刻吩咐：“立即调派人马前去香南山运木头，选最坚实的运来。另，赐一箱珠玉，置江小公子府上。”
江不辞立刻跪下谢恩：“多谢王爷赏赐，草民无以为报，只有一颗忠心义胆。画图纸的事可以交给手下人，运木头也需花费时日。草民几日得闲，王爷尽管吩咐，草民定能为王爷排忧解难。”
端王拊掌，想了想道：“本王记得，你是常渡村人？”
“回王爷的话，是。”
“那……不如你回常渡村去，帮着李怀策招兵吧。”
虽说以后可能会有一支木偶军，但一个木偶做成耗资巨大，还需到邻近的几个村子抓青壮年充军。
江不辞领命，却随口问了一句：“王爷，县令大人还在外头，是出了什么事吗？”
端王抬眼看他，语气平静：“潘家人服毒自戕了。”
江不辞冷笑一声：“这潘家人还真是死脑筋。”
端王观察着他的神情，有些疑惑，突然开口道：“死了便死了吧，不过一家三口人突然暴毙而亡，传出去总要经起风雨。你们既为同乡，不如就你负责把他们安葬了吧，莫要留下话柄才好。”
江不辞一听，立刻跪下：“王爷，草民斗胆，请王爷收回成命。草民虽与潘家为同村，可草民从小受尽冷眼冷待，后草民重病，潘郎中自诩‘医中圣者’，却不肯为我诊治。如此对待，如今却由我来为他们收尸安葬，草民这心里，实在不平。”
端王一听，就更加放心了：“这件事还非你来做不可，怎么，连本王的话你也不听了？”
江不辞赶紧道：“草民不敢。”
“另，潘家那个跑了的小子也抓回来了，审问之事也交给你。”
江不辞拧了拧眉：“回王爷，草民与那潘阿毛，自小便有仇。”
“那不正好。”端王笑道，“本王相信，你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是自然。”江不辞冷笑一声，仿佛已经把那一百多种刑罚一一在头脑中过了一遍，不过他又道，“王爷，以我对潘阿毛的了解，他就是个草包，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确不通医理。药方这么重要的东西，估计潘家人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端王思忖片刻，突然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随便审审，若是他老实说出药方，便放了他，若是不说，也就处理掉吧。”
他看着江不辞：“你觉得，本王所想如何？”
江不辞笑道：“王爷英明，斩草要除根，潘家人都死了，那药方自然也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与其献与他人，日后成了妨碍，不如让它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的好。”
端王满意地收回目光，仰天大笑：“知我者，江不辞也。本王有了你的助力，那真是如虎添翼啊，哈哈哈。”
“不敢当。”江不辞又行一礼，“还有一事，草民想请示王爷。”
端王心情不错，大手一挥：“讲。”
江不辞垂眸道：“薛县令一向对草民不错，对王爷更是忠心耿耿。潘家人服毒，薛大人也根本来不及阻止。没有办好王爷交代的事，他内心定自责不安，恨不能以死谢罪。不如王爷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与草民一起审问潘阿毛，也算将功补过。王爷以为如何？”
江不辞的音量不自觉地抬高，跪在帘外的薛无锋听得清清楚楚。
他两股颤颤，等待命运的安排。
过了许久，里面终于传出了端王的声音：“就……就按你说得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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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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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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