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7日，周二。
距离冬至还有5天。
前一天，程希珏的冬至图稿落笔生花；今日，她的“冬至食铺”开张。
说来也巧，被程希珏抓住的绵亘又转瞬的驰思遐想，来自于良渚鹿苑的群鹿。
与夏至相反，冬至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至南，日影长之至。
冬至如大年，与岁首并重，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庆祝往来，顺应自然而得农耕之喜，遂而“蚯蚓结，麋角解，水泉动”[1]。
程希珏的“冬至”玉雕灵感就是从“鹿角解”相对的“麋角解”开始。
回到冬至宴食，宋聿包揽了准备工作中的粗重活。
南方有“冬至汤圆配年糕，来年才能年年高”的说法，北方则有“冬至不吃肉，冻掉脚指头”年俗。
通通安排。
天寒炉暖焙鸡酥[2]。
处理过的整鸡入沸锅，烫煮至八分熟捞起，控干水，抹血沫，至冰水冷却。
花椒水、葱花、姜末、盐、鸡精、胡椒面、生抽和耗油，依次佐入装了羊肉沫的大碗中，搅拌均匀后，静置一刻钟。
取出冷却的整鸡，卸翅、腿、颈，腔腹对半开，再切斩大小适宜的肉块；同时，将处理干净的带鱼切段，入适量葱、姜、料酒，做稍许腌制。
圆白菜剁碎，加盐入味杀水拌入羊肉馅中，再次搅拌均匀，备用。
饺子备料完毕，程希珏才要开始她的拿手好戏。
江南民间有言：家家捣米做汤圆，知是明朝冬至天。
搓圆子吃汤圆是不少南方城市冬至夜的第一要事。
小九奶奶是N城人，而N城最经典的一道吃食就是黑芝麻猪油馅汤圆。
这道冬至食，程希珏尽得真传。
黑芝麻入平底锅，挂小火，匀速翻炒至“噼啪”声跳跃关火，撒砂糖余温翻炒后，入搅拌机化芝麻糖粉，再加入已手工去筋切丁的猪板油，搅拌揉搓揉至“油脂渗出”，触感细腻无颗粒，挤揪成芯，置入冷冻层。
N城汤圆皮讲究“薄而不破，糯而不粘”，因而必须用水磨糯米粉，以手作为最佳。。
分次往糯米粉中加温水，搅成絮状后，手揉至耳垂柔软，再醒面。
取剂于掌心，先搓圆后压窝，拱手成碗状，皮缘薄而恰裹馅，收口留短蝌蚪尾。
包着汤圆，程希珏突然轻耸了几下肩。
镜头后，正用现买饺子皮包着饺子的宋聿不明所以。
“小时候，有一年过冬至调皮，提前从锅里捞来一个汤圆偷吃，咬破皮，馅料流心又滚烫，吃得满嘴吸气，又都是芝麻甜，染得牙齿也黑黑的。”
程希珏又拿起一个剂子，压成“手心碗”，也没抬眸。
宋聿手暂停，看着程希珏，颇赞同，“总算知道你这偷拍的习惯是怎么来的了。‘
又搁下一个汤圆，“这哪里是一回事儿了？”
关于糯唧唧，H市也不逞多让，除了汤圆，年糕亦是冬至味道。
吃年糕，年年高。就来源于此。
冬至这日，H市三餐供养年糕 —— 芝麻粉拌白糖年糕，冬笋肉丝炒年糕，雪里蕻肉丝汤年糕。
程希珏择其一，定下宋聿爱吃的冬笋雪菜汤年糕。
有了汤年糕，保留节目自然不能少了名声响当的烤菜年糕。
适当保留根部的天菜心切段，油热后入锅翻炒，佐糖、盐、酱油，凉水没过食材，大火闷盖续煮。
焖煮间，食铺吃食继续。
雪菜、北豆腐、冬菇片切丁；猪里脊成末，入生抽、蚝油适量调味；霜打青菜切段，蘑菇、香菇切片；年糕切段。
碎大蒜，加盐捣泥，入生抽、醋、香油，调和饺子蘸料；再取生抽、耗油、老抽、香醋、料酒、糖和清水调成带鱼酱汁。
此时，菜心已至六分熟，放入年糕段，转小火慢炖，直至菜心烂熟，咸鲜汤汁尽入年糕。
这头的慢炖不妨碍一侧的起火。
起锅倒油，入鸡块翻炒略闷盖后，沿锅边浇醋酒少量，再次翻炒后加盖焖煮，待汁水收稠，二次倒入少量醋酒，而后如法重复第三次[2]。
另一头，宋聿包完两提笼水饺，默然置于中岛一侧，又替小九取出新餐盘。
冬至为梅，分银红、莲红、紫梅、紫矿四色。
恰遇炉焙鸡收汁起盘，“莲红”装之。
又净锅，将腌制入味的带鱼段控水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备用。
留底油，爆香姜蒜末和干辣椒，入煎带鱼与调汁，烧开后再焖煮五分钟。
大火收汁，撒葱花，以“银红”装之。
恰点正好，烤菜年糕也在此时飘香四溢，起锅安于“紫梅”。
冬至食肆到了这步，还不能收尾。
古有“一卷不成春，万卷春如醉”的描摹，现有H市“无春卷收尾，食宴不完整”的约定俗成。
于是，再油热，倒入雪菜、北豆腐、冬菇片、猪里脊末，快速翻炒，佐适量盐糖，熟即出锅。
取一张春饼皮摊于平盘，一侧码料，继而卷成紧实饼筒。
H市的春饼皮讲究“如茧纸不可风”，程希珏用的春卷皮就是如此。
不过不是她做的，是从老宅拿来的。
油炸改空气炸锅，至两面金黄后，至小雪胭脂水。
时间在不紧不慢中转到晚上六点半，距离饭铺开业还有半小时。
果然，院门解锁声响。
掐着这把时间，程希珏现将汤圆沸水下锅，两次点冷水，中火慢煮，使汤圆内外受热均匀。
其后，继续注水至同一锅中，放入水饺。
另一灶头，肥厚相间的猪肉丝起锅，煸出油脂后，入冬笋，翻香后再抛进当年腌制的咸菜，加年糕片，滚入清水，出锅前，佐少量盐，装“银红”大碗。
留年糕汤锅气，倒入青菜梗、香菇和蘑菇翻炒，丢适量盐糖以及一勺饺子水后，再撒青菜叶，快速翻炒，置以大寒美人祭。
此时，饺子漂浮，捞出至小雪龙膏烛。
蒸箱叮鸣，程希珏从老宅顺拐来的酱鸭，香气四溢。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胡宇兴致勃勃念着诗，抱着一壶好酒进门，“瞧我带了好什么好东西？”
答案显而易见，冬至酒。
浅酌一杯在小九节气食宴上已习以成俗。
H市的老一辈中有句话：“冬至一碗酒，来年甜日头”。
这碗酒，就是甜米酒。
胡宇带来的这一玻璃泡瓶的甜米酒，还是一个月前，老胡用传统灶器亲自酿的。
水陆毕陈酒上桌，冬至宴始。
张楚和陈漫都是北方人，这一口羊肉饺子直接让俩人梦回娘家。
“这口饺子吃得我这个冬天都无憾了。”张楚高度评价。
陈漫附议，“我同意，本北方人狠狠点了！”
没等姜哲安稳吃一口，胡宇捧场话说来就来，“这口年糕汤让我梦回小时候。”
“胡宇，过头了哈。”陈燮林这么说着，狠狠喝了口的年糕汤，“不过，外头真吃不到这么有味道的年糕汤了。”
不是H市人不懂这一口冬季的鲜掉眉毛。
自从钻研二十四节气的食宴后，每次看到好友吃得开心，程希珏的幸福感都油然而生。
执起琉璃酒盏，淡淡掩下唇畔过分泄露的欢畅。
借着动作，程希珏问宋聿，“你觉得怎么样？”
“还能再吃上两碗。”
宋聿向来不重口腹之欲，雪菜年糕汤和片儿川是例外。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姜哲支着下颌，在对面笑眯眯地盯着程希珏和宋聿。
没逃过队内八卦眼，“吃瓜”二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他们上次见程希珏还是Delay曲序的连线，早年虽总在群里开小九玩笑，可哪有如今当面起哄正主和侧耳倾听来得尽心？
这也是其他六人比以往都乘兴而来的共同目的之一。
谁能不好奇！
宋聿夹一筷子年糕，语调散漫炫耀，“悄悄话怎么能告诉你。”
这话说的，胡宇听着就想找茬，眼珠一转，“小九，我拿宋聿的一个秘密跟你换，怎么样？”
“什么秘密？”程希珏歪头看宋聿，饶有兴趣。
陈漫和张楚也竖起长耳，兴趣盛浓，“说来听听。”
姜哲戳了块烤菜年糕，慢条斯理地啃着，她倒是猜到了胡宇要吐的秘密。
胡宇前两天一唠叨，一顺嘴就把宋聿的这个秘密出卖给她了。
宋聿握住程希珏的手，搁在大腿上，揉捏她指腹上的薄茧，对上她的星眸，“他发现的我对你一见钟情的时间点。”
闻言，Delay其他成员表情一致 —— 无语凝噎。
后一想，这么说......好像也可以。
宋聿言语坦白的坦荡，程希珏脸颊微烫，被圈住的手狠捏了下对方的手心。
面对当事人的自爆，胡宇当即转换角色，担当发言人。
“组织部允许你像潇子孔雀开屏一样秀恩爱。”
无人不晓，段潇遇上吉他，就是孔雀开屏。
咽下一口黑芝麻汤圆，胡宇继续说道：“这汤圆还得是N城的！”
浓醇的黑芝麻因猪油的润泽，乌麻香愈发醇厚。
众人齐齐想起胡宇的火锅店，当年靠N城的黑芝麻猪油汤圆，营销得北方姑娘上门吃火锅 —— 只为一口汤圆。
i人段潇无辜躺枪，直接拉弦回弹，“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那必须，我老胡家可是以吃发家的！”
“所以......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啊！”
陈燮林忍不住笑了出来。
喝了酒后的胡宇，拐了一个弯，才反应过来段潇在内涵他。
[1] 余世存. (2019). 《时间之书：余世存说二十四节气》. 中国友谊出版社.
[2] 徐鲤，郑亚胜，卢冉，(2024).《宋宴》. 中信出版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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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冬至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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