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换了上午买的那套衣服,提前一刻钟抵达会场。
推门而入,会场里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互相寒暄。
林牧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分外出挑的蒋禾川,正站在窗边与人交谈。明亮的阳光透过整面落地玻璃,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浅金。
就在这时,蒋禾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头。
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不偏不倚,刚好与林牧投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林牧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就见蒋禾川对身边那人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了句什么,便转身朝他走来。
“你的位置在这边。”蒋禾川走到林牧身边,很自然地抬手虚引,带着林牧穿过过道。
林牧跟着他走到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桌面上,印着“林牧”名字的座签端端正正摆着。
“谢谢师兄。”林牧低声道。
“会议一会就开始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坐。”
林牧点点头,目送蒋禾川挺拔的背影离开。
参会人员陆陆续续抵达会场,互相认识的低声交谈着找到自己位置坐下,反倒显得林牧有些像局外人似的。
交流会很快正式开始。
前半程是几家合作企业的项目分享。蒋禾川作为神农集团的代表,被安排在压轴出场。
“下面,让我们热烈欢迎神农集团副总监,蒋禾川先生上台,为我们分享案例,大家掌声欢迎!”
在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中,坐在第一排的蒋禾川稍稍整理衣服,上了台。
几句简单的客套话之后,他直接切入正题:“目前,我们神农正在全力推进村企共建生态养猪的新项目。”
“诚然,最近非洲猪瘟肆虐,给我们整个养殖行业带来巨大的危机。”蒋禾川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会场,不疾不徐,带着让人信服的沉稳,“但是,危机之中往往也蕴藏着转型和升级的契机。它迫使我们去反思传统散养模式的弊端,加速推动标准化、封闭化和智能化的养殖新业态。”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台下,继续道:“我们这个项目,旨在通过与对口帮扶村镇的深度绑定,由企业提供统一的种源、饲料和防疫管理技术,农户负责规范化饲养,最终再由企业保底回购,形成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闭环。”
“这不仅能从源头上极大降低疫病传播风险,更能通过资源整合,有效应对市场波动,提升农户的抗风险能力和综合效益。”
林牧望着台上侃侃而谈的蒋禾川。
都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帅,古人诚不欺他。
聚光灯下,蒋禾川的每一个手势都干净利落,每一个眼神都透着属于专业领域的绝对掌控力。
林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上午周明会说一场讲座之后,他秒变学院男神。
这种因扎实的专业底蕴、沉稳的气度和出众的外形而共同散发出的光彩,确实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台下很安静,不少人都在专注地记录或聆听。
林牧却偷偷拿出手机,悄悄对准台上,将镜头放大,避开了前排的人群,偷拍下蒋禾川的照片。
蒋禾川的目光心有灵犀地看过来,吓得林牧连忙收起手机。
交流会暂告一段落,主办方准备了茶歇。
果然是大企业的手笔,眼前的茶歇丰盛程度远超林牧平时参加的那些学术会议。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咖啡、甜品一应俱全。马卡龙、水果塔、抹茶卷,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造型别致的小蛋糕,光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甜品是林牧的心头好。
但那不菲的价格对他有限的生活费来说实在有些奢侈。因此,他平日里基本没什么机会自己买来解馋,全靠跟着导师去蹭各种学术会议的茶歇。
李教授总是说他饿死鬼投胎,但又在他不敢当着各位学术大佬面出手时,喂猪似地给他各种塞吃的,生怕饿着了这个宝贝徒弟。
不过现在这场合,周围都是陌生面孔,林牧反倒没了那份拘束。
他懒得在意什么形象,目光精准地锁定那盘看起来最诱人的巧克力慕斯,拿起一小块,便心满意足地品尝起来。
正吃着,却见蒋禾川穿过人群,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蒋禾川很自然地从旁边的饮料台上拿了瓶矿泉水,顺手拧松了瓶盖,递给林牧:“光吃蛋糕容易噎着,喝点水。”
林牧接过:“谢谢师兄。”
蒋禾川问他:“刚才听了那么多,你对我们这个项目有什么看法?”
“呃……”林牧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地咽下口中的蛋糕,大脑飞快地组织着语言。
说实话,他对这个项目很看好,因为如果有神农这样企业的技术支持,肯定能在很大程度上有效规避像非洲猪瘟这类疫病的爆发。
“我觉得……方向特别好。”林牧斟酌着开口,语速有些慢,但眼神很认真,“尤其是‘风险共担’和‘技术下沉’那部分,它考虑到了实际落地中农户最担心的风险问题,也真的能帮到人。这种实实在在的尝试,比很多纸上谈兵的东西更有价值。”
蒋禾川点了点头,随即追问:“那你呢?抛开学生的身份,如果你是农户,基于你刚才的理解,你会愿意合作吗?”
这个问题更直接,也更具象。
林牧张了张嘴,正思索着如何回答——
“禾川。”
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长卷发美女,她的妆容偏欧美,脸上带着明艳的微笑,正款款朝他们走来。
林牧有些懵。
蒋禾川对林牧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朋友来找我了。”
说完,他张开双臂,热情却又不失分寸地迎向那位美女:“Alice,好久不见。”
“Devin,真是好久不见。”美女和他拥抱,动作自然流畅,但中文发音带着一点柔软的异国腔调。
她随即注意到一旁的林牧,目光中带着友善的好奇,问道:“这位是你朋友?”
蒋禾川侧身,郑重地向她介绍:“是我同门师弟,林牧,李教授的高足。”
“你好,我叫爱丽丝,很高兴认识你。”爱丽丝闻言,主动向林牧伸出手。
“你、你好!”林牧赶忙伸手,感觉自己像误入了聚光灯下,站在两个从容耀眼的人中间,笨拙得像是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
爱丽丝看了看蒋禾川,又朝林牧眨了眨眼,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俏皮:“那么,借用你的禾川五分钟,不介意吧?”
“啊?什么……哦,没、没关系!”林牧脸颊有些发烫,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略带调侃的请求,只能下意识地摆手。
话音未落,爱丽丝便已亲昵地一把挽住蒋禾川的胳膊,作势要将他拉走。
蒋禾川仓促间回头,再次对林牧投来一个混合着歉意和无奈的笑容,被爱丽丝带离了茶歇区。
茶歇时间不长,众人陆续回到会场。
林牧捏着那瓶被拧松了瓶盖的矿泉水,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他重新落座后,目光无意间扫过桌面,却不由得一愣。
自己的座签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叠整整齐齐的资料。
拿起来一看,竟是刚才蒋禾川演讲中详细阐述的智能猪场建设方案的详细摘要,打印稿还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
首页的空白处,有人用黑色钢笔写了几个关键的数据指标和“可重点关注下游合作社模式”的建议,字迹遒劲有力,笔锋清晰。
下半场的讨论更为深入,几位大型养殖企业的负责人分享了疫病防控的实际案例,观点交锋,争论时有发生。
蒋禾川偶尔会被点名发言,但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核心,言辞犀利却不失风度,逻辑严谨,引得众人频频颔首。
林牧听得有些无聊,环顾四周,不期然和爱丽丝目光对上,爱丽丝又冲他微笑,眨眼。
好像两人很熟似的。
林牧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对她笑笑,赶忙又将注意力专注到资料上。
座谈会结束后,人群开始喧闹着退场。
不少人立刻围拢到蒋禾川身边,交换着名片,预约着后续的拜访时间。蒋禾川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应答得体,笑容恰到好处。
但他的目光,却偶尔会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找到角落里正默默收拾笔记的林牧。
待身边的人稍少一些,蒋禾川才得以脱身,朝林牧走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忙碌后的松快:“感觉怎么样?后半程是不是有些太枯燥?”
林牧连忙站起身,手里还捏着那叠资料:“谢谢师兄,我觉得收获很大,一点都不枯燥。尤其是您后面提到的那个区域性联防联控机制,我觉得特别实际。”
“哦?说说看。”蒋禾川似乎真的来了兴趣,他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专注倾听的姿态。
林牧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清晰地回答:
“就是您说的,单一猪场防控能力终究有限,但如果能以一个核心企业牵头,联合周边中小养殖户,建立信息共享和应急互助联盟,统一生物安全标准和紧急物资采购渠道,就能很大程度上避免因为信息差和资源不足导致的疫情扩散。我觉得这个思路,能切中要害,解决我们老家那边很多散户的实际困难。”
蒋禾川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点了点头:“理解得很到位,抓到了关键。这正是我们下一步想在部分地区试点推行的模式。”
“看来李教授说得没错,你确实很有悟性,看问题很实在。”他话锋一转,语气更随意了些:“一会儿散了场有什么安排?直接回学校?”
“嗯,回学校吧,想尽快把今天的笔记整理一下。”
“不急的话,等我十分钟怎么样?我处理完那边一点事,一起走。”蒋禾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还在等候的爱丽丝,“我车就在附近,正好顺路,车上有些更详细的资料,或许对你有用。”
“好的,师兄,我不急。”林牧立刻应道,心里有些意外,又有点隐隐的期待。
他目送蒋禾川转身再次走向人群。
门口,不知道蒋禾川走过去后低声跟爱丽丝说了些什么,她美丽的脸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但很快她又重新笑了起来,亲昵地搂住蒋禾川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地一同离开了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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