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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二根羊毛

223.

“轰隆隆——!”

窗外下了好大的雨。

天上黑漆漆的,看不见云朵的痕迹。

望着这幅景象,我莫名感到有些寒冷,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包了起来,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打颤……

就像快死了一样。

我无端猜测,这或许是我身体的某些部位出现了问题。它们猖狂地在我的体内作乱,尖叫,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好扰乱正常的秩序,逐一击溃我的心理防线……

然后取代我的存在。

“叩叩。”

我听见了兔子的敲门声,他说:学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早餐我放在这边桌子上了。

兔子:今天我不能在家里陪你了。刚刚收到信息,得回学校去办点事。我下午就回来了,有事一定一定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也可以,好吗?不管多忙我都会第一时间回复你的。

兔子:不能逞强哦,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还有啊,一个人在家里要记得喝水,客厅有晾好的凉白开。我订了中午十二点的外送,到时会有人上门送餐。

兔子:那,我先出门了,学长?

“叮咚!”

沉闷的脚步声朝着远处移去。半晌,他突然折回了床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被子。

兔子:等我回来。

224.

好烦人。

不想动、不想起床、不想说话、不想吃东西、不想看见人。

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平躺在床上,我开始想象我是一个已经去世了的人。睡在漆黑的,没有空气的棺材里,耳边是种子发芽树根生长以及虫蚁啃食木材发出的声音。也许有人会为我祈祷,也许不会,我将带着活人的祝福前往新的世界。一切周而复始,我重新以「人类」的身份生存,重复先前的一切苦痛。

可为什么连想象中的下辈子也还要做一个「人」呢?我有点想不明白。或许这是我这辈子做人做得太失败的惩罚,所以要用「现在以后」的苦难来为所做过的一切错事赎罪。

……也可能和我从羊变成人的原因有关。

做一个人真的好痛苦。如果还能有安安静静当一只小羊的机会,我一定好好珍惜,重新做羊。

“叮咚!叮咚!”

“叮咚——!”

「“元逸阳“邀请你加入了群聊」

「“元逸阳“修改群名为“家人群”」

「布偶」:???

「布偶」:大哥你改的什么土名字?我那八十岁的爷爷都比你潮@一元复始

「阿拉斯加」:这不挺好,说明我跟你爷爷是一个辈分^^

「布偶」:滚。

「布偶」:@aYang陈漾陈漾陈漾!我们落地了,出来玩呀!你现在在哪儿?发个定位等我们来找你。

「布偶」:我带了超多好吃的哟!特别大一袋,足够你吃到明年寒假!

我慢吞吞地打字:这是我现在住的地址。不过,今天我有点事情。我们明天再出去玩,好吗?

「阿拉斯加」:什么事情?是不是感冒了?最近气温变化得快,多注意身体啊,要照顾好自己!!

「布偶」:感冒?!不会吧,严重吗?头晕不晕?有没有发烧?要不要我们过去看看你?

我:没有生病哦。我只是突然有一点,想睡觉。

我:zzz

「阿拉斯加」:好的。那小漾你先休息!明早十点钟左右,我们开车来接你,可以吗?

「布偶」:真的没事吗?

我:嗯嗯,没事的φ(≧ω≦*)?

「阿拉斯加」:对了

「阿拉斯加」:小漾,医院给你开的那些药……你现在还有在吃吗?出院后你有回去医院复诊吗?

我:嗯嗯。

「阿拉斯加」:那就好!我们都要健健康康的[拥抱]

225.

好吧,这些话是说来骗他们的。我根本就没把药拿回来。

每次吃完药我的大脑都会变得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我讨厌吃药,也不想再见到任何白色的,黄色的,圆形椭圆形的药片……仅在脑海中勾勒出它们的大致形状都能让我产生呕吐的冲动。

在床上躺久了不舒服。惦记着即将送达的餐食,我慢悠悠地挪到客厅,随后一个转身倒在了沙发上。

“叮咚!”

十二点一到,门铃准时响起,热气腾腾的饭菜被送上了餐桌——麻辣小龙虾,糖醋小排,可乐鸡翅,小酥肉,清炒鱿鱼,玉米排骨汤……兔子点的全都是我喜欢吃的。

我不否认,他的确是一位贴心的恋人。只是我现在没有多少进食的**。

“叮咚!”

「兔子」:学长!餐到了吗?好吃吗!起床之后有没有喝水呀?要多喝水哦!实在不想喝没味道的水你可以打开冰箱,最下层放着一杯柠檬百香果。是我出门前泡的!

「兔子」:小羊老师你好,我是小唐。收到请回复?????????

「兔子」:我下午还有一场考试。等考完试我就回来了

「兔子」:你想吃小蛋糕吗?一会儿回家路上我去买两个,我们一起吃?????????????

好恶心。

我静静地望着它们。直到热气消散,直到鲜红的小龙虾被凝结的油脂覆盖,紧挨着的鸡翅依靠冻结的酱汁粘黏在一处,小酥肉变得绵软无力,鲜嫩的鱿鱼泛起了水产动物的腥气。我才开始动筷。

冷了的食物更加难以下咽了。

我努力吞咽了一部分食物,最终还是匆匆地放下碗筷,让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里。

似乎只有在睡眠中我才是接近安全的。

226.

我试图在梦境里等待救援。

迷迷糊糊的,我在闭上的眼睛中看到了小时候的「我」、布偶和阿拉斯加。

那几张熟悉的脸我绝不会认错。我看着他们快乐地在别院的槐树下玩耍,有说有笑。不像是三家人,倒像从小住在同一个屋子的。

他们一起长大,在一处读书。后来家里生了变故,阿拉斯加和布偶移居到国外,「陈漾」也搬去了更远的南方城市。他们分开了,却没有断了联系,时常相互寄一些礼物和信件以告知对方自己的思念。

可他们展现出的画面越多,我就越感到恐慌……我无法再用先前的借口说服自己。这和我记忆中的画面完全不同!我的童年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不是以一个完整的「人」的形态出现。

我应该是一只羊才对。生活在茫茫草地中的,广阔的湛蓝天空之下的一只岩羊。有着青灰色的漂亮毛发和超强的跳跃能力,生活在友爱和谐的,互帮互助的族群里。

……也许,我应该是一只羊。

我不想再欺骗自己,可我也不想被这样的梦境裹挟,在一眼望得到头的现实中生存……

我隐约嗅到了属于狐狸的气息。

227.

“砰!”

“学长——我回来了!”

回到房间,唐景明才刚放下背包,一个转身,安静待在窗边的陈漾就不见了踪迹。

搁置在窗台上的水杯还在向外散发热气。

“……学长?”

唐景明的心脏忽得漏了一拍。

他立即夺门而出,在家里上上下下地翻找了一通,却怎么也找不到陈漾的身影。

“学长?你去哪儿了?……这是在玩游戏吗?你先出来好不好?我看不到你了。我们重新制定规则。我躲起来,你来找我,好吗?”

“快出来吧小羊,再不出来蛋糕都要化了。你忍心看到小蛋糕融化吗?”

一边喊,唐景明一边细细寻找着。

家里东西多,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很确信只要不出这扇大门陈漾就一定能听见他的声音,只是……

忽然想到了什么,唐景明猛地推开露台的门——果不其然,陈漾就在这里。

他静静坐在外围的栏杆上,抬头望着星空。丝质的睡衣轻易勾勒出青年单薄的身形,仿佛一阵风都能随意将他刮走。

“……学长?”

话一出口,唐景明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他稳下心神,缓步靠近陈漾。

唐景明轻声道:

“学长,你怎么一个人来这么高的地方?这样很危险的,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

“我在摘星星啊!”

陈漾笑道。

他松开握着栏杆的手,指向天空,开心地向恋人展示他的新发现。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星星吗?你看,那边有一颗好大!好亮的星星……还有这个!这个的颜色有些不同哦!!不过我不确定那个是不是北极星……”

“你怎么都不理……啊!”

趁其不备,唐景明蓦地掐着陈漾的腰将他拖回了地面。

他用力地拥着对方,恨不能将其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也没有分离的机会。直到陈漾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唐景明才从后怕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配合着懈了些气力。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用这么大的力气?我都被你勒疼了!”

陈漾嗔怪道。

唐景明:“……抱歉。还痛吗?我帮你揉揉……”

“没关系啦,我原谅你了……哇!快看快看,有流星诶!!好漂亮的流星!!”

陈漾笑着回头:

“你有没有许愿呀,小唐同学?”

“我……没有。”

陈漾并未被恋人的紧张情绪感染。他心情愉悦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拍子。

“那我帮你许吧!我希望,唐景明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要开心哦,小唐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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