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的书房成了临时的战时指挥部。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雪茄苦味和一种冰冷的、高效运转的肃杀。
一夜之间,数个关键节点遭遇精准打击,损失以惊人的速度累加。对方不像是在进行商业竞争,更像是在执行一场外科手术式的军事打击,目标明确——瓦解、瘫痪、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
秦恕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上面实时跳动着受影响资产的波动曲线和受损评估报告。他的语速比平时更快,但依旧条理清晰。
“欧洲中间人的失联确认与当地一场突发的帮派火并有关,现场清理得很干净,找不到直接线索。东南亚渠道被扣,表面理由是文件瑕疵,但背后有更高层的手在推动,我们的人正在交涉,阻力极大。”
“股市方面的损失已经暂时稳住,但流动性受损严重。对方的手法…”秦恕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不像任何已知的金融大鳄,更像是一群顶级的、毫无顾忌的战术黑客在操作资金,他们对我们部分子公司的股权结构和现金流弱点了如指掌。”
顾沉舟坐在屏幕光晕之外阴影里,只有指尖雪茄的红光偶尔亮起。他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惊人的损失数字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符号。
“漏洞。”听完所有汇报,他只说了两个字。
秦恕立刻明白:“内部审查已经在最高权限下启动,重点排查能接触到这些核心信息的所有人员,包括几位元老。但…时间太短,对方布局显然不是一朝一夕。”
“那就挖地三尺。”顾沉舟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宁可错杀。”
“是。”秦恕心头一凛,知道这场风暴已然刮起,无人能够幸免。他迟疑片刻,又道:“顾先生,所有事件的源头,都隐约指向昨晚…”
“我知道。”顾沉舟打断他,他当然知道。那个叫贺凛的年轻人,就是这一切的导火索,或者说,是那个亲自来点燃引信的人。
他捻灭了雪茄。 “他的踪迹。”
“消失了。”秦恕面露难色,“酒店外的监控只拍到他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之后在第三个路口转入盲区就彻底失去踪影。交通系统的摄像头在那段时间发生了极短时间的故障。对方有顶尖的反追踪专家。”
滴水不漏。像是幽灵。
顾沉舟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那冰凉指尖划过喉结的触感又一次清晰地浮现。
不是错觉。那是一次宣言,一次评估,更是一次…标记。
他被当成了猎物,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嚣张至极的年轻人。
荒谬,却真实地发生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刚刚苏醒,晨曦给冰冷的玻璃幕墙镀上一层淡金。他的王国看似依旧稳固,但只有他知道,根基之下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埋下了炸药。
“他不是要钱。”顾沉舟看着脚下恢弘的城市轮廓,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也不是要地盘。”
秦恕安静地听着。
“他是要毁了我。”顾沉舟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一点一点,拆掉我所有倚仗,让我变得一无所有。”
这种手法,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和…仇恨。
可顾沉舟搜遍记忆,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叫“贺凛”,或者拥有那样一张脸的仇家。那张脸太年轻,也太过独特,如果他见过,绝不会忘记。
除非…
“十年。”顾沉舟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秦恕愣了一下。
“查所有。”顾沉舟转过身,阴影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十年内,所有和我们有过严重冲突,尤其是…有人员损失的那几家。重点查他们有没有年纪对得上的子侄辈,在国外受过特殊训练,最近突然失去踪迹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简单的商业利益之争。那年轻人眼底的东西,太烈,太纯粹,那是经年累月才能煅烧出来的恨意。
“明白!”秦恕精神一振,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调查方向。虽然范围依旧很大,但比起漫无目的地搜寻一个幽灵,这已是巨大的进展。
秦恕匆匆离去执行命令。
书房里重新恢复寂静。
顾沉舟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晨曦落在他身上,却无法驱散他周身冰冷的寒意。
贺凛。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你想玩一场毁灭的游戏?
好。
我奉陪。
看看最后被拆骨剥皮、碾碎尘埃的,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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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端,某处不起眼的数据中心内部。
这里与窗外破旧的街景截然不同,充满了高科技感的冷白灯光和机器低沉的嗡鸣。巨大的屏幕墙上数据如瀑布般流淌。
贺凛依旧穿着那件黑色丝质衬衫,歪坐在一张人体工学椅上,手里转着一支电子笔,目光懒散地扫过屏幕上一行行滚动的代码和不断更新的新闻标题——全是关于顾氏集团旗下公司遭遇“意外”打击的报道。
白晞盘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三台超薄笔记本电脑,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老家伙反应不慢嘛,内部清洗开始了哦。”白晞叼着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哇,这个财务总监直接被从情妇床上带走了,真刺激。”
贺凛没什么反应,仿佛早有所料。
“他要是连这点反应都没有,也不配我哥哥记了他十年。”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
Kaiser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铁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各种监控反馈。
“第一阶段目标已基本达成。预计顾沉舟的损失会在未来七十二小时内持续扩大。”陆昂的声音从一个高级通讯器里传出,冷静得像是在汇报天气预报,“资金已安全撤离。下一步指令?”
贺凛停下了转笔的动作。
电子笔尖精准地指向屏幕墙上顾沉舟的一张公开照片——那是在某个经济论坛上拍的,男人西装革履,眼神睥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贺凛的笔尖,轻轻点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上。
“下一步…”他歪了歪头,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给他一点希望。”
“嗯?”通讯器那头的陆昂似乎没明白。
“打懵了头,总要给点时间让他缓一缓,整合资源,想想怎么反击。”贺凛的声音带着一种戏谑的玩弄,“让他以为找到了我们的漏洞,或者…以为能谈判。”
“我们要让他动起来。他不动,我怎么知道他最宝贝的、藏在最深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有知道一个人最怕失去什么,才能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白晞吹了个口哨:“杀人诛心啊,凛哥。”
Kaiser皱了皱眉:“风险会增加。顾沉舟不是一般人,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反扑的力量会超乎想象。”
“我知道。”贺凛站起身,走到屏幕墙前,几乎与顾沉舟的照片面对面。
他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屏幕,轻轻抚过照片上顾沉舟的喉结。
动作轻柔,眼神却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
“我就是要把他的反扑力量引出来。”
“然后…”
他收回手,微微一笑。
“在他以为能绝地翻盘的时候,再当着他的面,把他最后的希望,亲手捏碎。”
那才是复仇,最甜美的部分。
他拿起通讯器,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决定晚餐吃什么:
“陆昂,收手。留下那个海外子公司的尾巴,做得像一点,让他们觉得是资金链出了问题,有机会补救。”
“白晞,给他们内部的‘清洗’制造点小麻烦,拖慢他们的进度,别让他们真查到什么。”
“Kaiser,准备一下。顾先生找不到我们,总会想办法‘请’我们出去的。”
“是。”三声回应依次响起。
贺凛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顾沉舟的照片,转身离开。
游戏,才刚刚进入有趣的阶段。
他很期待,下一次见面,那位从不低头的顾先生,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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