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随着第一声枪响，爆炸声从前方接二连三炸响，炸得人心胆俱颤，帝都中心区往常警戒森严，此时却像一个聋子，还沉浸在自己的黑夜里，在爆炸的余波里酣睡，半点反应也无。
帝都中心区的警卫来不及拿上武器，一边对着对讲机疯狂传讯，一边匆忙爬出了警卫室，探着脑袋往硝烟的来源处看——那是白色尖塔的方向。
已过零点，黑夜浓冷，在自己呼出的白雾里，警卫看见一群影影绰绰的白袍，排着整齐的队列，以极快的步伐朝这里飘来，恍然之间仿佛看见了鬼。
“你、你是那个通缉令、榜单第一的那个人！”
守卫士兵声音颤抖，短胖的手指直直指向最前面那个人影，指着那人肩上一大块巨物阴影，几乎破音，“杀人如麻的黑暗向导！”
红龙在青年白兜帽下露出森然獠牙，火光冲天而起，像是终于等到了不必遮掩的这一刻，巨物阴影张开翅膀，喷出一口炙热浓烈的精神污染黑炎，遮天蔽日，无差别席卷所有人。
“炙融你疯了！居然反过来释放精神污染！你还是个向导吗！”
有人在火里不可置信地大声嘶吼，红发青年不以为意，他半张脸隐在兜帽里，露出一半咧唇的微笑。
“哪里。”红叶呵呵笑，“这是回报啊，跟你们做的事一样，为什么不感谢我呢？”
他抬起手臂，让红龙飞上天空，精神体急速在漆黑的天幕中隐去身形，只留下咆哮的余音。
“毕竟我很感谢你们啊。”
夺走我的亲人，屠杀没能逃走的亲朋，把剩余的向导同伴下狱。
仇恨煅烧我的心脏，我学着像你们一样，把所有的良心嚼了吃掉，从此卸去一切灵魂上的重担，放肆炙毁一切。
红叶劈手揍翻拦路的哨兵，手背上精神力附着的外骨骼手甲闪着红宝石般的光，稍一用力，就刺进了壮汉哨兵的太阳穴。
“说，你们把我妹妹藏去哪儿了？”
鲜血飚出，哨兵的惨叫声中，司沅赶紧抓住红叶的肩膀：“奥菲莉娅不在白塔地牢里！你怎么不去皇宫喷火？”
红叶手下一用力，精神力丝就贯穿了哨兵的头颅，他声音飘忽，“你再给我输点儿精神力，该死的，一次性放多了污染，我有点不清醒。”
司沅从白袍里伸出他伤痕累累的手，把手指贴在红叶额角，不带异能的纯净精神力溢出，冰得红叶立刻就清醒了。
“谢谢你，人间制冷机。”红叶真情实感地夸道。
司沅差点翻白眼，手指追着贴上去又冰他一下，“让你非要烧白塔！没时间了，你来劫狱不会没考虑撤退吧？出城的接应呢？”
“刚才放信号了。”红叶说，“应该马上就到。”
你说的信号，不会就是刚才炸掉那几栋楼发出的动静吧？司沅急得想骂人，正巧十数辆漆黑涂装的大越野车呼啦啦驶来。
“这不是来了？”
出乎意料的，为首司机是个女哨兵，她一手扛两个，动作迅速地把病歪歪的向导囚犯们拎起来，往车里填。
“织梦太年轻，以她的精神力储量，幻境维持不了太久，舞会上的人很快会发现！”她一边拎人，一边大声提醒红叶，“我们只有半小时！”
跟着红叶逃出白塔地牢的向导们纷纷往车里钻，红叶站起身，把司沅也拎了起来，用一样的手法，在他懵逼的大叫中，丢进车里。
远处白蔷薇舞会会场的上空，粉白交替的极光灯带，被一团巨大的黑影遮挡了一部分，它还在慢慢变大，像是什么巨兽的影廓，地面上却感受不到半点震颤。
“那边已经发现了。”红叶盯着那道巨影，冷静下令，“都把隐匿屏障撑起来，还是老规矩，我来断后。”
——
帝都白塔再次被火烧的消息终究瞒不住，高耸入云的雪白尖塔，人员死伤了大半。
整座庞大的、外墙纯白圣洁的高塔建筑，从地底开始着火，熊熊燃烧的黑烟把白塔从里到外烤成了烟囱，万幸的是建筑物还没倒塌。
但是，地底四层的监牢变成了焖烧锅，所有的牢房门都被撬开、炸开，里面关押的向导囚犯们不知所踪——白塔总部地底不关押哨兵，这里全部是向导囚犯，每一个都至少是C级以上，要么是重刑犯，罪大恶极，要么就是战争中抓来的俘虏和人质，但是现在这些人全部都不见了！
沈文清站在焦黑的地牢走廊前，用棉帕捂着口鼻，面色阴沉到能滴水。
“全城封锁令已经下了，帝都守备队已经在搜查漏网之鱼，主任，我们要不要先去查看监控…”
“查什么？”沈文清一开口，怒火就止不住往外喷发，“你瞧瞧这火焰，还有外面整条街弥漫的精神污染，除了那个天杀的疯子，还有谁能办到！”
该死的‘炙融’，当年从白塔逃出去的时候就烧过一遍塔，居然又来了，这次倒好，这位杀神不屠杀哨兵，改抢劫囚犯了！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不，到底是怎么进帝都的？”沈文清恨得心在滴血，都是向导，凭什么炙融那个疯癫的家伙就能强得这么离谱？
“哎呀，烧毁得这么厉害。”
褐发金眼的皇子在门外探头，“沈主任，出来说话吧？这里气味太呛人了。”
三皇子殿下亲临，再不高兴，沈文清还是给皇子几分面子。
“这次真是不巧，谁也没想到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里，白塔居然会出事。”三皇子尤安感叹道，“这下，不知道下半场的白蔷薇舞会要不要延期。”
原本，白蔷薇舞会要举办三天，但是出了这么大的恶**件，为了保护向导安全，暂停是肯定的。
“不过我来是要问一件其它的事。”三皇子尤安说，“沈主任可还记得我跟第二军团长严上将，在你这里做的那次交易吗？”
沈文清想起自己窥见的那箱军火，心里就一紧，“殿下有话直说。”
“就在不久前，我的朋友带给我一条有趣的消息：严团长的向导伴侣，不仅不是植物人，还能跑会动，甚至一个人跟她打得有来有回。”
沈文清反应了一下他说的是谁，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你确定？”
沈文清遭遇质问，也是诧异，“不可能，药是给足剂量的。”
“你亲自打的？”
“当然不是，交给底下的人负责了。”
沈文清面色难看，转头踢了一脚门口的护士，“还不快去把穆海给我叫来。”
三皇子尤安背着手站在他面前，冷眼看着这出半真半假的表演，白塔这次遇袭被烧，影响比几年前更大，但凶徒已经跑了，想补救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而尤安对白塔如何补救不感兴趣，他来，只想搞清严冬霖的伴侣向导，到底有没有跟太子妃一样，在打了那种药剂后一直保持昏迷状态。
虽然没亲眼看见那个向导醒着的证据，但结合北部基地严冬霖这些时间的动向，还有明辉女士的证言，尤安倾向于那个向导可能醒过。
假设这个场景成立，那么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白塔这里出了问题，有人没按规定剂量给那个向导注射药剂，导致药效随时间减退，让人阶段性苏醒。
第二是那个向导的异能，听说当时检测的结果是双A级，但不知异能具体是什么，也不敢冒着让人跑了的风险，在没结合前解开项圈探知。
据说治愈系的向导异能，可以缓慢抵消“407” 号药剂的副作用——他特意跟药剂的研发者讨教过。
纯粹的治愈系异能，比元素系更罕见，帝国目前没有，准确的说有过，但死了。尤安一直想找到一位——向导也能治愈向导，找到治愈系，就能让因407药剂沉睡的太子妃殿下醒来。
他无法放下这个想法。
她醒了，就不会再属于你了，亲爱的太子哥哥。
“什么？人不见了？”
来回话的人战战兢兢，“那天舞会夜出事，刚好是他值班，值班室都烧成了碳，人也找不着，不知道是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蠢猪！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前跟我汇报！”沈文清再次狠狠踹他一脚，“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穆海这个人是地下区最老实巴交的医师，资历也久，偏偏这头出事，这头人就失踪，这也太巧了。
炙融的实力，沈文清再清楚不过，当年他就在白塔里，亲眼看到还是青年的炙融砍杀看守，把所有人都烤成扭曲蜷缩的焦炭，强行控制了所有照面的哨兵，把他们当成一次性武器，杀出了帝都。
哨兵一旦被炙融控制，不是彻底丧失自我意志，就是断胳膊断腿后被抛弃。那个家伙，比所有人都心狠。
虽然没确定，但沈文清基本认定，穆海这个不长眼的，十有**是给烧得尸骨无存了。
沈文清觉得自己像一颗快爆炸的火药，他跟三皇子敷衍地行了个礼，“让您看笑话了，殿下，我会让他们抓紧去查，尽快给您答复，您有问题随时智脑传讯给我。”
啊，被送客了呢。
走出白塔倒了一半的大门，尤安的幕僚追上来，言语中还有些忐忑，“殿下，就这样算了，不让他们给个说法？这件事如果出纰漏，第二军团那边……”
“无妨，他的向导没事更好，事情会更精彩。”
三皇子尤安想起那张匹配度报告单，有点遗憾地喃喃道，“哎呀，有点后悔错过那孩子了呢。”
帝国黑晶城，军团长私宅。
牛肉鸡蛋三明治，加了芝士和酱汁，切成小直角三角形，露出牛肉棕红的横切面，肉汁四溢，再配上温热的可可奶。
郑雨捏着三明治略微焦脆的吐司边，嗷呜把最后一口填进嘴里。
他要饿麻了，本来精神疏导就耗精力，又打了一架、做了两次催眠，还滚了床单……哦不对，滚的是地板。
太硌人了，郑雨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如果这是红烧牛腩配白米饭就好了，习惯吃米的联盟南区人郑雨边嚼边两眼放空。
严冬霖黏在他耳朵后面，不停地嗅来嗅去，好像在确认自己有没有把伴侣身上的味道全部替换干净。
犬科精神体的都什么毛病，我怎么闻不见有啥味。
郑雨猛吃一大口肉，无语道，不过这是结合热后的正常依恋现象，郑雨确认自己的洗脑补丁完好，就由他去了。
“多吃一点，你太瘦了，吃起来硌牙……”严冬霖的声音阴恻恻的，哪怕是吃饭的场合，也没打算把郑雨从腿上放下去。
他的手环在郑雨身前，一颗一颗把贝母扭扣平整地扣好——给郑雨重新穿好衣服，原来那套被犬科哨兵灵敏的鼻子嫌弃了，他用自己的大衣抱郑雨出来，到家后立刻换了崭新的白袍。
他驳回了郑雨试图自己穿衣的请求，亲自上手给郑雨穿。
郑雨懵逼地享受了一回衣来伸手的服务，有点麻了，严冬霖还在没完没了地扣长长白袍上的装饰扣，从手腕合到脖子中间，要把郑雨露在外面每一丝皮肤都遮得严严实实。
仿佛刚才要求郑雨脱光光的人不是他一样。
洗脑效果是不是有点过了。郑雨少见地开始怀疑自己，我只是把他起疑的那部分记忆打包掩盖住了，保险起见，郑雨没敢多做手脚。
我也没加魅惑滤镜啊。
怎么感觉把冷面军官洗成变态了呢。
“大人，帝都‘那位’有急事找您。”近卫递了申请进来，给严冬霖送来一份密文。
上面的狮鹫印纹金光闪闪，郑雨一眼就看见了。
帝国贵族图腾多是世代相传的精神体，帝国皇室的好像是黄金狮子，狮鹫图案郑雨还没见过，难道是哪支皇室宗亲？
严冬霖一点也不在意在餐桌上拆密信有哪里不妥，看完后随手碾成了灰烬：“告诉三殿下，我会去的。”
郑雨盯着他手心一闪而过的异能气息，耳后忽然起了一片寒颤。
刚才他还被这诡异的异能捆过……看来严冬霖其实没准备对他怎样，郑雨可不觉得自己的皮肤比帝国的碎金纸张耐腐蚀。
小伴侣吃到一半，叼着一小块玉米呆住了，严冬霖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
有那么几个瞬间，被他那灰蓝色湖水般的眼眸盯着时，郑雨也有种错觉，好像抛去他们的身份、他们的相识，严冬霖是有一丁点爱他的。
这份爱，又有多少是哨向的天性相吸、和我的催眠造就的呢。
或许因为刚度过结合热没多久，荷尔蒙构造的爱渗入心腔，郑雨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希冀来。
如果能得到偏爱和保护就好了。拥有稳定的伴侣，可以被庇护、不被暴力伤害。
只要眼前的哨兵爱他。
或许因为刚看过柳乐的恐惧，和他一样，郑雨在联盟早早选定未来结合的哨兵恋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这份供养与庇护。
郑雨害怕过、也体验过被伤害的滋味，而现在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努力能否有回音。
郑雨咽下食物，扑进他怀里，就像依恋另一半那样，郑雨凑到哨兵眼底，抱着不知哪来的求知欲问他：[你爱我吗。]
用精神力发出的询问不会留下痕迹，哨兵只会觉得脑袋有一阵放空。
严冬霖望进他的眼睛，开口有些迟缓：“……或许。”
郑雨瞪他，这个反应不能令他满意。
强大精神力带来的高感知，和不够强壮的身体，让郑雨成为一头以爱为食的怪物，哪怕身处敌意环绕的贫瘠之地，他的需求依然不会减少。
哪怕面对这个令他失望数次的哨兵，郑雨依然问出了口，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再换个问题呢？
[脖子好难受，解开项圈吧。]
郑雨仰头盯着他，黑珍珠般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他们呼吸交缠，仿佛下一秒就能得到蜻蜓点水般的吻。
严冬霖垂下了眼睑，似在拒绝：“抱歉。”
他解不下来。
郑雨觉得气血往脸上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眼前哨兵气的。
“……你真是太难搞了。”郑雨揪紧严冬霖胸前的衣服，恨恨地嘟囔道。
太警觉、精神防御太强，洗脑效果很有限。
给出的回答也是这么贫瘠、这么冷漠。
哪怕是在催眠状态，你也不能老实哄我一次吗！严冬霖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难控制！
算了，这条路行不通，郑雨自会去找别的路。
他撒开严冬霖的衣领，也不管那黑衬衫被自己抓得皱巴巴，坐回桌前，用力咬了一口苹果块，仿佛咬的是哨兵的肉。
催眠状态撤离，严冬霖却毫不在意莫名皱了的衣领，照旧用手指逆着方向搞乱郑雨的头发，然后再梳回去，把羞于启齿的后半句话压在心里。
……或许，是有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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