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她们好端端的在府里消失了?”
“是的大人,人就那么不见了,府内外都是守卫,没人见到姜娘子和她弟弟出去啊。”
“父亲,那个姜娘子莫不是凭空消失了?”
“你们懂什么?”韩德让脸色一沉,“果然困不住她,密宗的人到了吗?”
“快到了,已经进城了。”
“好,你们去周家,她肯定在那里……”
“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韩德让话音未落,就听得护卫大声呼喊,紧接着便有一人冲进门来。
“大人,书房着火了!”
韩德让脸色一变,慌张往书房而去。
怎知他方赶到,火势便灭了,而那站在书房门口之人,正是不见了踪迹的姜妘。
他心下一惊,目光停在她手中的画轴之上,缓步走上前去,言语间的音量都放低了些。
“姜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姜妘闻言,回眸瞧他一眼,缓缓道:“我路过,见你家书房着火了,就顺手给灭了。”
顺手给灭了?众人惊呆住了,方才那火势如此大,落在这娇弱的小娘子口中,却只有轻飘飘一句:“顺手给灭了。”
关键是,这火当真灭了,这小娘子莫不是神仙吧?
韩德让倒是并不惊讶,毕竟他知晓姜妘的本事。
“姜娘子没事就好,这火着就着了,若是烧到姜娘子可就不好了。”
姜妘弯着眉眼,眸中透出一丝笑来,并未入心,面对着心知肚明的韩德让,只道:“这火倒是烧不到我,可是韩大人收藏的字画孤本,怕是没保住。”
韩德让眉头一皱,却依旧强装淡然:“无妨,不过是些字画,刘管家,你带人去清点一下损失。”
“是。”
管家带着一众人等进了书房,独留下韩德让同耶律宗业。
“父亲,这位难道就是姜娘子?”
耶律宗业双目放光,神色间藏着打量,掩饰地恰到好处。
“你先下去。”韩德让语气淡漠。
“可是父亲……”耶律宗业隐隐有些不舍离去。
“下去。”
韩德让厉声呵斥,耶律宗业不敢忤逆,只得离开。
人群散去,院子里安静如初。
韩德让问道:“姜娘子手上这幅画是?”
“哦,这是你书房里的,我看它快被烧毁,就拿出来了。韩大人可知这幅画的来历?”
韩大人接过画轴,打开时,只见那画果然烧毁了一半,只是卷在画轴之中,未被瞧见。
“原来是这幅,这是我堂兄家所藏,二十年前转赠给了我,这画中所画,好像是昔日幽州城的守城将军,画这幅画的人据说是他夫人。我见其画工颇具名家之风,便收下了,一直挂在最里处……姜娘子可是喜欢字画?我还收藏了许多前朝真迹,可赠予姜娘子。”
“那倒不必,你把这幅残卷送我即可。”
姜妘从未开口向他要过什么,如今竟要一幅画,韩德让心底涌上些惊喜,忙将画赠予了姜妘。
姜妘接过画轴:“多谢韩大人。”
“姜娘子。”韩德让唤道,“明日幽州湖有篝火宴,姜娘子可愿赏光同去?”
姜妘目光仍旧在那画卷之上,闻言半晌未有回音,直至管家清点完毕,她依旧未曾理财韩德让。
刘管家道:“大人,都清点完了,除了损失了一些字画书籍,其余皆完好无损,所损字画之中,有三幅是前朝名画,其余十副是大人所画,至于书籍的损毁,大约是二十册,所幸都不是些孤本残卷,亦非名家之作。”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刘管家走后,姜妘便也要离去,却又被韩德让唤住。
“姜娘子,明日幽州湖篝火宴,姜娘子可愿参加?”
“幽州湖篝火宴?”姜妘挑眉。
韩德让见状忙解释:“幽州湖前几日骤然坍塌,死伤许多百姓,为了替亡者祈福,因此便由官府牵头举办了此次篝火宴。”
“好,还有其他事吗?”
韩德让原以为姜妘会拒绝,不曾想她同意了,一瞬间升起欣喜。
“没有了。”他道。
“没有我就回去了,对了,不用派那么多人看着我,他们看不住我的,周楚之事不解决,我不会离开幽州。”
话音一落,便见姜妘离开了院子,片刻后,有护卫前来,直言姜妘打到了一众守卫,离府而去。
护卫不知该如何是好,遂咨询韩德让意见,怎知他只叹息一声,道:“罢了,把人都撤了,不用追了,将人手都安排到明日篝火宴。”
“是!”护卫领了命令离去。
刘管家一脸担忧:“大人,万一姜娘子不去明日篝火宴怎么办?”
韩德让却道:“她向来说到做到,不会食言。”
……
幽州城一如往昔,中原至今未曾收复燕云十六州,百余年,此处依旧是胡人所治之地。
一切如旧,一切却又不同。
五百年前的北魏,在此地留下之痕迹仍旧明显,至少那座修修补补几百年的城墙,依旧一成不变。
城墙顶上,姜妘正坐在上面,拂晓寒风冷冽,雾气自天边伊始,雪落而下,却落不到那一人一伞身上。
“小姜水,那幅画竟然落在了韩家人手中,你当初将它封存在了楚家,机缘巧合之下才会开启,看来那周楚,是此次机缘。”
“她是周念和李菁的后人。”
“啊,那两个小哭包?”须回惊讶道,“难怪我们会因接她的祈伞,被困在你设置的画中世界,如此看来倒是机缘巧合,了却了你的一段过往。只是,幽州城已无楚家,楚家人都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大抵是离开幽州了吧。”
离了韩府后,姜妘二人赶往楚府,却见那处哪里还有什么府邸?只修了一座庙宇,一座香火并不旺盛的神农庙。
庙中种了许多蔷薇,皆是赤红。
姜妘站在神像前,望着姜氏一脉的老祖宗,心底眼底皆是一片空,好似每次进入神农庙,她便四大皆空般,倒也安心。
这时,庙内走进一位大娘,大娘白发苍苍,脊背微微佝偻,见着她同须回在此,眉眼弯弯得,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来。
“小娘子是来此躲雪的吗?”
姜妘柔声道:“是也不是,大娘来此是参拜?”
说话间,大娘已然点燃三炷香,她跪于神象前,叩拜三下,缓缓起身。
姜妘见她腿脚不便,扶了她一把。
大娘笑盈盈道:“多谢小娘子,小娘子人美心善,神农帝在上,定会保佑小娘子平安喜乐,世世安康。”
上古炎帝虽开创了人类文明之先河,然传至如今,已鲜少有人在神农像前祈祷,众人参拜神明,大多拜得是九天之上的那几位,对于炎黄两位人皇之祖,并无多少信仰之徒。
然这位大娘却如此虔诚地参拜,姜妘多少有些惊诧,毕竟神农庙前未有香火,是常态。
“大娘,他人皆拜天界之神,您为何独拜人界始祖?”
大娘道:“小娘子见多识广,竟也认得神农帝?没错,众人皆拜天神,都言天神无所不能,可我只知道,能让我们不断传承,活下去来的,是人,上古之皇才是人间真神,而非天上那群神仙。”
大娘一言,令姜妘倍感惊愕,她道:“大娘豁达,今日一言,令晚辈醍醐灌顶,不知大娘可否借于我三炷香?”
大娘微笑道:“当然,小娘子,给。”
姜妘借了三炷香,叩拜了三下这位凡间诸民的老祖宗。
离了神农庙,一人一伞在幽州城转了许久。
韩卢两家府邸尤在,只是有些许破败,也不复五百年前那般门可罗雀。
胡肆酒楼于战火中损毁,重建后改名幽州酒楼,仍旧经营酒楼生意。
周氏医馆成了周家学堂,出了好几位教书育人的先生,周楚父亲周夫子是最后一任学堂先生,学生众多,盛名久矣。
然近十年来,因王族世家意图垄断育人之业,行以两族融合之名,在文人之中插入契丹之脉,周氏学堂被打压,如今学生已寥寥无几,周夫子苦苦支撑,最后只能靠抄书写字维持生计。
周楚身为周夫子血脉,韩德让假借收养之名,实则笼络人心,不明真相之人,自然大赞其宽容德厚之举。
在祈伞之前,周楚因失去双亲,大病之后记忆丧失,方才忘记自己身世,认贼作父。
如今姜妘救下了周楚母女,一切便都发生了改变,只是改变得还不多。
城墙之上,最高处,姜妘与须回已在此坐了一个时辰。
久到白雪消散,天边日月同辉,依旧未曾离去。
明月一侧忽见一繁星闪烁,须回兴奋不已:“小姜水,那颗是不是‘女娲’?”
姜妘亦往那明月处望去,低声发出一个“嗯”字。
须回道:“你的毕业论文大白天出现了耶!是不是意味着有好运了?快许愿快许愿!”
言罢,他便双手握拳置于身前,紧闭双目,虔诚极了。
姜妘见之颇为无奈,但她依旧学着须回,对着繁星许愿。
“小姜水你许了什么愿!”
姜妘方要回答,却听那伞道:“算了算了!说出来就不灵了!我不说你也不说,怎么样!”
姜妘摸了摸他的脑袋,眼底露出一丝笑来。
“你对着繁星许愿,不如对着我许愿来得实在。”
须回忽若恍然大悟:“对哦!你可是执伞者,对你许愿可灵验了,那我许愿,许愿你请我吃糖葫芦!然后我请全城的人吃糖葫芦!”
他得意洋洋极了,一副求夸奖的模样,姜妘一拍他脑门,瞬间给他拍迷糊了。
“小姜水!你不许再把我当小孩了!不准拍我头!”
姜妘笑着道:“你狮子大口要花我这么多钱,就不许我拍你头了?”
须回道:“那好吧!我差点忘记了,我们现在没有楚家这个冤大头,确实没钱了,攒得那些钱都拿来替沈暮赎身了,那,那就请我一个人吃糖葫芦吧!”
姜妘无奈摇头,飞身下了城楼,须回忙化作红伞跟了上去。
只听见万籁俱寂处,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话音。
那话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请全城人吃糖葫芦吧,至于钱嘛,韩德让有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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