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传来的剧痛猛地将沈驰拽回现实,他睁开眼,视线里是新家未拆封的纸箱,鼻尖萦绕着灰尘与乳胶漆混合的陌生气味,没有图书馆的纸张香,没有陆辞衍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更没有银杏叶落在肩头的轻响。
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后脑勺磕在搬家纸箱的棱角上,额角肿起一个滚烫的包。
右手死死攥着那本掉页的旧笔记本,深棕色封皮被汗水浸得发潮,页边还沾着几根干枯的草屑,是摔进花坛那天沾上的,在另一个世界里,陆辞衍曾替他摘过头上的叶子。
“陆辞衍……”沈驰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疼。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扑到书桌前,颤抖着翻开笔记本。
书页簌簌作响,直到翻到最后几页,那行他当年用蓝黑钢笔写下的结局,像针一样扎进眼里:“陆辞衍于22岁生日后,心脏病突发,经抢救无效离世。”
字迹已经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得刺眼。
沈驰疯了似的在纸箱里翻找,终于摸到一支马克笔,笔帽都没来得及拔,就狠狠划向那行字。
黑色墨痕汹涌地覆盖住字迹,涂得又深又重,几乎要戳破纸页。
他又在空白处、页边距,甚至旧字迹的缝隙里,一遍遍地写:“陆辞衍长命百岁”“陆辞衍顺顺利利”“陆辞衍要好好活着”“陆辞衍和陈栖一起毕业”……
笔杆被攥得发白,指节泛出青紫色,墨水顺着指尖滴在桌面上,晕开一个个小黑点。
手腕酸得几乎抬不起来,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纸页上,将刚写下的字迹泡得模糊。
可那本旧笔记只是静静躺着,纸页不会动,字迹不会变,再也没有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会笑着对他说“陈栖,你写的字真丑”。
“为什么不回应我……”沈驰瘫坐在椅子上,马克笔“啪”地掉在地上,黑色墨渍在地板上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好好活着”,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他在另一个世界没能护住陆辞衍,回到现实,连修改结局的机会都没有。
从那以后,沈驰总在深夜惊醒。
梦里永远是深秋的银杏道,陆辞衍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番茄味薯片,笑着叫他“陈栖”,阳光落在他的发梢,连睫毛都染着金边。
可每次他伸手想去抓,画面就会碎掉,只剩下医院的白色走廊,和陆辞衍垂在身侧的、渐渐变冷的手。
他坐起来,摸了摸枕头,全是冷汗。
手下意识地伸向旁边的空位,在那个世界里,陆辞衍总爱抢他的被子,早上醒来时,两人的胳膊总会缠在一起。
可现在,那里只有冰冷的床单,连一丝余温都没有。
沈驰把那本写满“长命百岁”的笔记本,锁进了书桌最深处的抽屉,还加了一把小锁。
可他总会在路过母校时,绕到奶茶店买两杯珍珠奶茶,一杯加三分糖,一杯全糖,陆辞衍喜欢喝全糖的,说甜一点的东西能让人开心。
他会站在计算机系楼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手里的奶茶渐渐变凉。
有穿白衬衫的男生笑着跑过,有抱着编程书的学霸低头讨论问题,可没有一个人,会像陆辞衍那样,皱着眉说“陈栖,你又喝冰的”,然后把自己的热奶茶换给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驰渐渐忘了很多事。
他忘了陆辞衍打游戏时的账号,忘了他们一起熬夜赶的代码,忘了烧烤摊老板的模样,可他永远没忘:自己亲手写死了那个在另一个世界里,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没忘陆辞衍最后摸着他的脸,说“我不怪你”时,眼里的温柔;更没忘,在那个只有他和陆辞衍的秋天,银杏叶落在他们肩头,陆辞衍说“陈栖,我好像想和你过一辈子”。
风从教学楼间吹过,带着青春的喧嚣,沈驰把凉掉的奶茶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手里还残留着奶茶杯的温度,像极了那个深夜,陆辞衍递给他的那杯温水,也像极了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满是银杏香的世界。
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有些刺眼。
恍惚间,好像又听见有人叫他“沈驰”,声音清冽,带着一丝笑意。
沈驰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林荫道,和一片被风吹落的、金黄的银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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