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卡琳玻赛儿相互握握手，希望把勇气传递给对方。
“我下去了。”她松开我的手，整个人慢慢地将身体探出窗台，“祝我们好运。”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唉，那该死的老不死的东西得负全责。今天的事发生后，我百分之百万支持大王子弑父篡位（话说大王子有准备弑父吗，我渴望他有），甚至希望他用铁鞭狠狠鞭尸！
卡琳玻赛儿下去后，我也将身体探出窗台。嘶，风好凉，墙壁好咯人。我眼睛朝下瞄，看到卡琳玻赛儿冲我招手，看到那么遥远的地面……啊啊啊，我真后悔，后悔我不会骑马。不然，我昨日骑马回来，何至于今日冒着生命危险逃跑呢？
今天本是幸福的一天。
早晨，我和卡琳玻赛儿从她那张装着丝绸幔帐的豪华大床上醒来。透过幔帐的阳光柔和得不可思议。我慵懒地伸伸懒腰，享受人类高质量睡眠的余韵。
“喔哦——”她长长地打个哈欠，“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好像有玩家死亡了。”
“你也梦到啦？”我试图从床上起来，结果只是翻了个身——我怀疑床用特殊磁场捕获了我，“‘规则一，夜晚不要出房门。游戏参与者九百三十四号，死亡’，唉，那估计是真的了。”
“根据目前的情况，大抵是要有玩家触发规则，规则才能被获知。还有任务，已知的是阵营战。第一场阵营游戏类似狼人杀，是玩家之间相互斗争。第二场却不太一样，玩家要与NPC交互，被立场和利益裹挟参与NPC之间的斗争。最终任务会不会发生变化呢？如果不发生变化，在假定所有人都保持理智的前提下，最好的做法是静观其变，尽量顺应剧本发展，等待其他玩家露出马脚。然而在这个位面，所有玩家都已经改头换面，除非对方主动暴露，否则很难识别是否同阵营的人。那阵营战还能成立吗？”
“……阿巴阿巴。”刚睡醒呢，卡琳玻赛儿就能进行高强度头脑风暴，实在令人佩服。可惜她旁边躺的是个铸币（即猪比，当我们将它作为文言文词汇去翻译的时候我们就能发现这个网络词汇多么言简意赅。猪比，意即与猪为比，形容智商能与猪打得有来有回。哦，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解释，我真是个平平无奇小天才呢，诶嘿）队友，只能提供除了有效帮助以外的任何帮助。
“不许装傻！你也给我动脑！”卡琳玻赛儿怒斥我。
我举起双手，“抱歉，我真没招儿了。如果你想听我对于猪比这个词的最新理解的话，或许，呃，你就会发现我有在动脑。”
“不是很想听。”她叹口气，“你不会就是我家那条松狮吧？它如果是个人，我想，肯定和你一模一样。”
“抱歉，建国以后不许成精，所以我不是。”开什么玩笑呢卡琳酱，我要是狗的话起码比现在有用。
卡琳玻赛儿：面对玛蒂娜，我除了微笑什么都做不到。她真是个不爱动脑的固执小笨蛋。
“不管了，狗狗乖，我们吃饭。”她敷衍地摸摸我的头。
看来松狮也是一种比较聪明的狗，不然她怎么会经常夸奖类似松狮的我呢？我已经对松狮犬这个拟态适应良好，甚至对自己像松狮犬这一点略感骄傲。（卡琳玻赛儿：拟态贝比辣，狗队友儿）
早饭很丰盛很美味，尤其是那个巧克力牛奶，好喝到我连喝了四杯。
“你家的厨师真厉害。这巧克力牛奶怎么调的呢，比我在现代喝到的好喝多了。”我靠近她耳边窃窃私语。
“小心路上尿急。”她也在我耳边悄声说
是的，我们已经坐在马车上了，外面有两个穿搭很神气的年轻车夫为我们驾车。
“没关系，我的憋尿记录是十个小时。”我没忍住，把自己曾经的伟大记录炫耀给她听。那十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二十个小时，也是我从来不曾遗忘的三十个小时。
卡琳玻赛儿沉默良久，最后说，“希望你的膀胱没事。”
“玛蒂娜”这具身体比我想象的强大。‘她’能在高强度驭马后毫无不适，还能在数小时的车程里轻松憋尿。‘她’简直是个超人。
抵达王宫后，我们被侍卫引导去面见国王王后。
我被侍卫推搡着跪在地上（后来才知道侍女面见国王和王后时要跪倒），卡琳玻赛儿屈膝行礼。
国王和王后依次伸出手，让她亲吻。
“卡琳玻赛儿·德·温斯特公爵小姐的造访令本宫倍感惊喜。是有什么事相求吗？”王后今年三十二岁，面容姣好，身材丰腴。
“如有需要，不妨直说。”国王陛下和蔼可亲地说。他年轻的时候或许俊朗英武，却不妨碍暮年变得皱缩、老丑。再精心的整饬也掩盖不了他浑身的老人味。
这是要她交代来意呢。卡琳玻赛儿垂眉敛目，“我想……”
我们想和大王子商量造反事宜，请国王陛下、王后殿□□谅。我在心里暗笑。不过现在不是想笑话的时候，必须先把他们糊弄过去……
“抱歉，公爵小姐，这件事必须由我来说。”死脑子，快动啊，赶紧找个理由搪塞啊。
国王不悦地看了我一眼，王后拉住他的手，和颜悦色地对我说：“你是王宫的侍女吧？说吧。本宫也很好奇为什么你夜宿在公爵小姐府上。”
果然我的行迹瞒不过上头的人（我光明正大的出宫还想瞒住上头的人好像确实不太可能），我谦卑地垂头，“启禀国王陛下和王后殿下，奴婢昨日奉大王子殿下的命令向公爵小姐询问心意。”没办法了，大王子，我只好利用一下宫廷传闻了。
“心意？”王后挑眉，微笑着看向国王。
“大王子殿下一直爱慕着公爵小姐，希望成为她未来的丈夫。但是公爵小姐对大王子殿下的态度不冷不淡。昨日大王子殿下命令我一定要询问清楚公爵小姐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奴婢因此而百般纠缠公爵小姐。公爵小姐决定亲自回复大王子殿下，便将我留下，替她参详合适、得体的回答。”
“哦，那公爵小姐，你的回答是？”王后兴味盎然。
“……请王后殿下宽恕，臣女以为，答复别人的心意应当当面，而不是靠人转述。”卡琳玻赛儿抬起脸，语气里带上几分高傲与自矜，着实很有公爵小姐做派。
“那就把大王子带过来，让你们面对面谈吧。”国王哼声，他旁边的侍从躬下身体，领命而去。
不多时，大王子急匆匆地进来了。他很迅速地向国王王后请了安，旋即转向我和卡琳玻赛儿。
“卡琳玻赛儿，我美丽的而带刺的玫瑰，我迫切想要得到满意的答复。但我仍然尊重你的自由意志。我爱着你的高傲，我愿意给予你傲慢的特权。”他进入角色很快，把一位暴躁但纯爱的上位者形象表演得栩栩如生（纯爱不一定，但暴躁绝对是他的本色出演）。
“既然您说了我是高傲的，既然您给予我傲慢的特权，”她慢慢说出这句话，双眼死死盯着大王子，“那我应当好好使用。”
“……”大王子没说话，只是颔首，表示乐意倾听。
卡琳玻赛儿定定神，说：“我拒绝您的求婚。我对您毫无爱意。”
大王子双手握拳，状似愤怒，眼睛却眨了几下，“好，好，希望你不要后悔。”随后以身体不适为由，狼狈地跑了。
“都怪朕宠坏了儒恩（大王子的小名），太莽撞失礼了。”说着告罪的话，却笑得相当愉悦。
这死变态国王，指定是在想老牛吃嫩草的事。我借着低头，悄悄翻白眼。
“公爵小姐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让本宫好好招待你吧。”王后热情地说。
她确实好好招待卡琳玻赛儿了：午饭、下午茶、晚饭，都是按照高规格的待客标准来的；布菜、试毒、收拾残局，周围一圈仆从伺候得尽心谨慎，令人挑不出毛病。
晚饭后王后又领她逛会儿花园消食，然后安排她歇宿。
“房间收拾妥当了，请公爵小姐安歇。”侍女安妮对她说。其她侍女恭恭敬敬地侍立在旁。
“嗯。你们退下吧，玛蒂娜伺候我足够了。”她不放心王宫的侍女，只要我陪着。
“是。”侍女们行礼，退下。
我们两个眼对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不安来。
卡琳玻赛儿尝试过拒绝王后的招待，但每次都被王后言笑晏晏地挡回来。为什么不放她走，为什么要留她夜宿？我们想不通。
我们躺在床帐里，不敢说话，总怀疑隔墙有耳。
“呵，可怜的公爵小姐，她还不知道国王要干什么呢。”
奇怪的、嘶哑的声音自我们身下传来。
“要干什么呢？”问问题的声音细细的，自房间中央传来。
“他要夜袭。哈，卑鄙丑陋的老□□，靠这招得到了不知多少女人哩。”一道新的声音自衣柜那传来。
我们捂住嘴，将恐惧咽进肚子里。还有人吗？这个房间里还有那么多人吗？
床上有个瓷枕头，东方古国产的，十分结实。我扯扯卡琳玻赛儿的衣袖，让她抱好瓷枕头跟紧我。我没穿鞋，踮脚轻轻地走向衣柜，猛地拉开。
烛火噼啪里，只照见一堆衣服。
“她们在找什么呢？这么晚不睡？”细细的声音问。
我循声，直觉是木头桌子发出来的。
“天晓得，怪模怪样的小姐和侍女。私底下举止也太不端庄了。”
我拿起烛台往床底下照，仍然空无一物。
卡琳玻赛儿放下瓷枕，让我看着她的嘴。
合口呼，uei的发音，我猜她想说‘鬼’（事实上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尝试着问：“聊斋？”西方鬼有可能懂中国梗，但西方鬼懂中国梗不太可能。
她点头，证实刚刚她确实说的是‘鬼’。
“怎么办？我觉得那国王长得挺丑的。”想到国王老丑模样，我恶心得要吐了。
她脸色很难看，又青又白，“实在没办法的话……”
“做掉他得了。”我指指瓷枕。
“那样我们都会死。”她按住我，“你冷静点。何况……真的杀人的话……”
她是个法制社会里根正苗红的孩子，时刻牢记着不使用暴力手段。
但我尤好以暴制暴，尤其是在有武器的时候。
“我个人认为他的罪行配得上凌迟。不过选择权在你，你是事主，你很聪明，我信任你。”我抱住她，感受到她身体在颤抖。
“谢谢你，”她哽咽着，“你像笨笨一样，那么有安全感。”
好的，我是卡琳玻赛儿小姐的狗，如果她愿意的话（再说一句，因为手脚很灵活，所以我还是山里灵活的狗）。
我支撑着她，直到她将泪水全部掩埋，直到她重新振作。
晚钟敲响，不知道是几点的晚钟，总之它敲响了。
我坐在床上，看着她拳头松了紧、紧了松。
“实在没解法，你先尿遁。”我提议，“人有三急嘛。不过万一这国王跟熔炉里那老变态一样……”
“想法挺多，但你先别想。”她搓搓手臂，好像冷到了。
黑暗里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慢。我们不知煎熬焦急了多久，才听到处刑的敲门声响起。我指指衣柜，让她赶紧藏进去。
“玛蒂娜醒着吗？”门外的女声低低问。
“我醒着呢，有何事吩咐？大晚上的……”我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打开门。
“别那么大声。公爵小姐睡了吗？”不认识的侍女继续问。
“没睡呢。她……哎呦喂，她吃坏肚子了，大半夜的把我叫起来去陪她拉屎。太臭了，我没忍住，就自己回来了。”感觉屎遁比尿遁更靠谱，于是我临时换了个说法。
陌生的侍女顿时生气了，“玛蒂娜，你太放肆了，怎么这样招待贵客？”
我也生气：“天哪，我以上帝的名义保证，她拉的屎险些把我熏晕在厕所里。”
“……算了。你赶紧去找公爵小姐赔罪。”她揉着太阳穴说，“然后把这碗汤给她喝。这是王后殿下吩咐煮的……养身体的汤药，本来是给公爵小姐安眠用的，现在她肠胃不适喝这个也算对症。”
“知道了，知道了。”我嘟囔道。
她严肃道：“一个小时后我会来收碗，你不要敷衍我。”
“再嫌弃她我也会完成的，你放心。”我端走汤药。
临走前，她状若无意地往床上看会儿，确定没人后才关门走了。
我等了片刻，拉开门，假装往外走，实则探看是否有人在侧。
没人，很好。我关上门，回房把衣柜打开。
“决定如何？”我握住她的双手。
“决定了。公爵小姐上厕所，上完厕所去花园散散味，结果在园里睡着了。”她目光投向窗台，“好在楼层不高，表面还有可攀登的地方。”
“喂，她们说什么呢？我怎么越听越迷糊？”细细的声音里满是迷惑。
“接着看不就知道了？”嘶哑的声音随意地说。
她再仔细打量几回窗台和城堡的外壁，然后松开我的手。
“我下去了。”她整个人慢慢地将身体探出窗台，“祝我们好运。”
卡琳玻赛儿：乖狗狗？
程张（嘴比脑子快）：汪？
卡琳玻赛儿（摸头）：不是叫你啦。
程张：好的。你是我的金大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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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第三幕：与国王的初次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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