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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卷七·星辉如谎(三)

等扶砚带着几分落寞的身影,刚刚消失在界域裂隙的流光之中,清芜脸上那强撑着的、故作轻松的笑意便瞬间垮了下来。她捧着那块还没吃完的桂花糕,却觉得往日最爱的甜味此刻尝来有些发苦。她慢慢踱步到灵泉边,看着水中倒映的、依旧平静无波的星空。荼蘼正俯身,细致地整理着石桌上散落的书册,其中包括那本描绘着凡人情爱的话本。

她的指尖拂过封皮上那纠缠的桃花枝桠,动作依旧优雅从容。额间的星辉纹路,光芒似乎比往常略微淡了一些,像是蒙上了一层极淡的薄雾,然而,其下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看不出半分情感的波澜。“神君,”清芜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轻软了几分,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扶砚这小子,这次带的话本,倒比之前那些单纯的吃食有意思些,尤其是……尤其是那本讲什么‘儿女情长’的……”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荼蘼的侧脸轮廓,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您觉得,人间这般牵肠挂肚、甚至有时显得不管不顾的情感,值得吗?”这话,看似在评点人间风月,实则字字句句,都是在试探神君那颗万年冰封的神心,是否已然松动。

荼蘼抬手,将那本话本与其他书册归置整齐,轻轻放入一旁的石柜之中,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人间有人间的活法,神域有神域的法则。”她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值不值得,立场不同,本就没有定数。”清芜忍不住低声嘟囔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荼蘼听:“我就是奇怪,扶砚那小子,怎么突然想起带这种本子来了?书坊里那么多侠客传奇、志怪轶闻不挑,偏偏就挑了这本最是讲求‘情’之一字的……”

她的话语里,带着刻意的引导。荼蘼抬眸,目光掠过石柜中那本格外显眼的话本,最终落在封皮那画得精致的桃花枝上,语气依旧清淡无波:“许是觉得题材新鲜,不同于往日所见,想让我们也看看,人间还有另一种活法和故事。”

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冰凉的玉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微响,并未察觉,也未能理解清芜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更深层的急切与忧虑。清芜挨着冰冷的石桌边缘坐下,将手中的桂花糕放在一旁,双手托腮,继续着她的“迂回战术”:“可是您看这画里的人,为了见心上人一面,能淋着冷雨跑过整整半座城,这……这在我们看来,未免太不理智,值当吗?咱们神族向来循天道而行,万事权衡,哪有这般……这般冲动,不管不顾的?”

她说着,目光悄悄逡巡在荼蘼的脸庞上,不放过任何一丝最细微的变化——她心里清楚,若神君对“情”字依旧毫无感知,只会觉得画中人的行为荒唐难解;可若神心已生了哪怕一丝她自己都未察的触动,那眼神深处,定会与以往不同。荼蘼的目光,随着清芜的话语,再次落回那摊开的插画上。画中,书生衣衫湿透,紧紧护着怀中的什么,在雨中奔跑。

她的指尖虚虚拂过画面上那被雨水晕开的墨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像是在解读一个复杂的现象:“人间生灵,寿数短暂如蜉蝣。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觉得,有些事,这样的‘不管不顾’,倾尽所有去追逐、去体验,才算不曾虚度。”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可一直紧紧盯着她的清芜,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指尖那缓缓流淌的星辉神纹,其光芒流转的韵律,比刚才几不可察地……慢了微小的半拍。这细微到了极致的变化,却让清芜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我是怕……”清芜咬了咬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终究还是将盘桓在心头许久的担忧说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神君,您会因他这次来晚了而心生惦记,这份莫名的‘牵挂’,本身就已不同寻常。万一……万一它不知不觉间,逆了天道为您定下的轨迹,真的滋生出……滋生出不该有的‘情丝’,您该怎么办?”她跟随荼蘼万载岁月,亲眼见过、也听闻过太多神族因违逆自身天命、生出凡俗情愫而遭受天道严惩的先例,那些剜心之痛、抽离神格之苦,光是回想,就让她遍体生寒。

她绝不愿,也绝不能让视若亲长的神君,去经历那般可怕的痛苦。荼蘼沉默了。灵泉氤氲的水汽似乎在她长长的睫羽上凝成了极细微的露珠。她想起扶砚满头大汗、风尘仆仆捧着米酒跑来时的明亮眼神,想起少年指着灯市插画、兴奋地描述人间烟火时那几乎能灼伤人的热情,更想起自己这半个月来,那一次次无意识望向界域方向、心中泛起的空落与等待——这些陌生而琐碎的感觉,交织在一起,确确实实,是她万载神生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只是觉得,”荼蘼的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不确定,“他带来的人间景象、声音、味道……很鲜活,与我们这里不同。并未……并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清芜闻言,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心头的忧虑反而如同潮水般猛涨,几乎要将她淹没。“可神君啊!”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恳求的哭音,“那些要命的情丝,往往就是从觉得某个人、某件事‘不一样’开始的啊!今日是觉得他带来的东西鲜活有趣,明日或许就会下意识地惦记他此行是否顺利、安危如何,往后再看到他受了什么委屈、吃了什么苦头,您……您还能像过去万载一样,全然置身事外,淡然处之吗?”她越说越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可怕的未来,“天道的规则与惩罚,从不会提前打招呼!它冰冷无情,等您真的察觉到情丝深种,无法剥离之时,一切就都晚了!荼蘼静静地听着清芜带着哭音的恳求,目光却依旧落在石柜中那本桃花封皮的话本上。灵泉的水声潺潺,衬得她此刻的沉默格外悠长。

“清芜,”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像浮黎境永不消散的星辉,“你忘了我的本源是什么了吗?”清芜怔住了,“本君受万载三光元炁洗炼,生来便掌天地法则,镇守归墟。本君的神格由天道铸就。”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根基般的坚定,“天道未予我之情丝,并非剥夺,而是无需。扶砚带来的人间烟火,于我漫长神生而言,确是新奇之景。”

“是……清芜明白了。”她低声应道,心底却默默想着:或许,是我多想了……真正需要小心的,不是无情的神君会动情,而是那满腔赤诚、不顾一切的少年,最终要如何面对这片他永远无法温暖、更无法融入的星空。荼蘼将心头因扶砚而生出的那份陌生涟漪,最终归类于“守护”。

如同她守护归墟,守护这片浮黎境的星辉,如今,她也愿意分出一缕心神,去“守护”那个会带着人间烟火气、莽莽撞撞闯入她永恒寂静的少年,让他能一直保有那份明亮的笑容。但这守护,与守护归墟,终究是不同的。守护归墟,是面对一片万古的死寂,是独自抗衡能吞噬一切的混沌,是责任,是烙印在神格里的、不容置疑的使命。

她经常会不自觉地留出石桌上那一角,仿佛预留着给那个总会带来惊喜的布包;在凝望归墟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时,她神心深处那缕与遥远之地共鸣的牵丝,会带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意,悄然驱散了几分亘古的寒意。她或许尚未意识到,或者说拒绝深究这份被她定义为“守护”的情感,其内核已然掺杂了归墟所没有的东西:一份无声的期盼。这份期盼,如同在无尽的冰冷星空中,悄然点亮了一盏小小的。归墟无需她的期盼,它永远在那里,沉默而恒定。

可扶砚需要,那个少年,会来,会走,会迟到,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鲜活与温暖。守护他,便自然而然地,伴随着对他“再次到来”的等待。这份守护,因有了期盼,而有了温度。神君依旧平静地履行着她的职责,星辉在她周身流转,如同过去万载一样。自上次扶砚离开,已过了三个多荼蘼立在廊柱旁,指尖轻触着缠绕其上的星辉藤蔓——往日这时,清芜该捧着灵果来絮叨归墟的琐事,或是吐槽扶砚上次藏起来的点心,可如今只有藤蔓的叶片轻轻扫过指尖,带着点空落落的凉意。她望着灵泉的方向,目光有些发怔,连扶砚的脚步声近了,都没立刻察觉。“神君?”扶砚的声音带着点试探,他手里拎着个一个罐子,渗出醇厚的酒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清芜姐姐呢?” 荼蘼回过神,星辉纹在眼底轻轻晃了晃,才缓声道:“她去万界山述职,得费些时间才能回来。”扶砚手里拎着一个陶罐,渗出醇厚的酒香,脸上却寻不见往日的飞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沉静得让荼蘼眼底的星辉纹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哦原来是这样……神君。”

他唤道,声音比往常低沉。他将陶罐轻轻放在廊下的石桌上,那个她一直为他预留的位置。接着,如同过往的那样,他从那个仿佛能装下整个市集的布包里,取出了两个白瓷杯。杯身素净,唯独杯沿描着一圈细巧的、流转着微光的星辉藤蔓图样。他执起酒壶,将浅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几点细碎的桃花瓣在其中浮沉。“神君,”他将其中一杯推至她面前,“这个杯子……我做了两个。这个,送给你……另外一个请神君帮我代送给清芜姐姐。”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杯沿的星辉藤蔓上,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珍重,“我知道,不仅仅是星辉草……还有那瓶三光元炁……父亲嘱咐我,定要好好谢谢你。”荼蘼端起酒杯,指尖触及微凉的瓷壁。青梅的清新酸意与桃花的淡雅甜香交织,她没有饮,只是静静感受着这份他带来的、最后的暖意。

“嗯。”她应道,收下了这份心意,也预感到了接下来的话语。扶砚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然:“神君,这酒……名‘别春秋’。”他抬起眼,望向她,眼底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难以化开的怅然,“白泽一族的担子,不该只压在父亲一人肩上。该由我,替他分担了。”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终的决定:“今日……我是来辞行的……扶砚……应该是不会再来了。”空气仿佛凝滞,只有星辉在无声流淌。他看向灵泉的方向,像是透过虚空望着某个不在场的人,语气柔和了些许,带着遗憾。“清芜姐姐那里……烦请您,代我说声珍重。”荼蘼握着那只描绘着星辉藤蔓的杯子,杯中酒液微晃。

她依旧平静,只是周身流转的星辉,似乎有那么一瞬,黯淡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嗯。”没有过多的言辞,只是这简单的回答,和一个收下的动作。空气中弥漫着无声叹息的刹那,一阵熟悉的、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浮黎境的寂静。“我回来了!扶砚,你这家伙是不是又藏了什么好——”清芜的话音,在她踏入庭院、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戛然而止。石桌上启封的酒坛,两只的星辉杯,扶砚沉重的面色,以及神君眼中那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敛起的微澜……所有细节都指向一个她不愿接受的答案。她脸上归来的喜悦与旅途的疲惫同时僵住,最终化为一个了然而苦涩的神情。她看了看那只属于她的、描着星辉藤蔓的杯子,又看向扶砚,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后只化作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询问:“……要走了?”扶砚艰难地点了点头。

清芜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底已漾开一片强撑起的、温柔的水光。她走上前,主动执起酒壶,将那浅琥珀色的酒液注入空杯,朗声道:“那就……更该饮一杯再走了。这浮黎境少了你,以后怕是连吐槽点心难吃的人都没了。”“珍重……我……该走了,对了这个神符……”在他转身欲行的瞬间,清芜却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拥抱了他。这个拥抱来得突然,不带有任何杂念,只有纯粹的、姐姐对弟弟般的疼惜与不舍。

扶砚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在那份温暖的包裹中缓缓放松下来。他能感受到清芜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如同每一次他闯了祸,她一边数落他一边又忍不住宽慰他时那样。“傻小子……在外面……要好好的……保重。”只是短短一瞬,她便松开了他,迅速退后半步,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瞬间泛红的眼眶。

扶砚怔在原地,怀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份短暂的温暖和淡淡的馨香。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突然他想起来之前神君为了方便他往来两界而赠与他的,他拿出神符的手带着一丝犹豫。荼蘼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见此刻她甚至未曾看向那道符,目光清冷地落在扶砚身上,带着神祇独有的、不容置疑的决断,“不必了,你走之后,本君自会施法,让子符的神力随之消散。”话音落下,一道无形的界限仿佛就此划开。这道曾为他打开通往浮黎境道路、承载过无数次期待与欢欣的符箓,连同它代表的便利与特权,在此刻□□脆地收回。扶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缓缓收回,将那道依旧温热的符箓紧紧攥在手心。他懂了,这不仅是收回一件物品,更是神君在亲手了断这段因果,为他,也为这浮黎境,画上一个清晰的句点。

回到万知林后,扶砚才真切地察觉到父亲的衰弱。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在不经意间已带上了些许佝偻;掩唇轻咳的声音,也较往日更为频繁低沉。父亲自己绝口不提,可那份日渐加深的疲惫,却如同林间悄然弥漫的暮霭,沉沉地压在了扶砚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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