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方知漾顶着一头乱发，含了满嘴的泡沫，讲起话来口齿不清。
“阿姨今天一早就给我发消息，问我方不方便接电话。然后电话打过来，旁敲侧击一下，我就明白是在关心你的感情生活了。”
“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实话实说咯，我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所以，朋友确认一下，真的没有吗？”
“当然没有了！”
方知漾漱掉嘴里的泡沫，吐字变得清晰有力，否认道。
“所以你是做了什么，让阿姨觉得你在谈恋爱啊？”
“我怎么知道。”方知漾也觉得奇怪，她是做什么了，让莫铁兰怀疑她是在谈恋爱。她赶紧追问：“我妈是怎么和你讲的？”
对面声音顿了下，说：“嗯......阿姨就说看你这次回家来，情绪蛮低落的，有时候还捧着手机发呆叹气，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还是说生活上有了变动才这么影响情绪。”
“我那是被工作烦的啊！我之前不是和你吐槽过嘛，但是我没和我妈说，我要真恋也是和工作虐恋！”
“你们那领导确实恶心人，既然不开心就别干了！你过来帮我，咱姐妹俩一起发家致富！”电话那头的田娇娇提议道。她是个粉丝将近百万的自媒体博主，没签公司自己单干，团队里正缺懂运营的熟手。
方知漾也不是没想过离开现在这家公司，另觅出路，但里头牵扯的一层人情关系，让她迟迟下不定决心，想了想说：“等我这次回去把手上的活结了再说吧。还有学姐那里，我还没想好怎么去说。”
大学毕业的时候，工作难找，特别是方知漾这种履历不够出彩的，她一个普通本科生，想去好一点的企业，光是从学历门槛上就能被卡死。但她也是有点运气，一位同专业学姐给了她一个内推名额，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企分公司。
学姐姓朱，大名朱珠。朱珠学姐是方知漾在学校活动上认识的，两人同专业，很巧的是就连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都是同一人，勉强算个同门吧。朱珠学姐比方知漾高两届，毕业以后和方知漾也偶有联系，两人私下还约着聚过几次。也是从朱珠学姐的口中，方知漾对这个行业有了新的认识，对以后的职业规划有了清晰的建构，可以说朱珠学姐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个领路人。
在方知漾眼里，朱珠学姐很努力，也足够优秀，身上具备职场女精英的一切特质，按现在网络上的流行的话来说，朱珠学姐就是方知漾羡慕的高能量人群，精力旺盛，内驱力强。
她一直很感谢朱珠学姐给了她这个工作机会，在这样的大企也确实让她迅速成长，学习到了很多。今年是她来到这家公司的第三年了，如果只是纯粹工作上的问题，并不会让方知漾如此内耗，而是夹缠在工作中疲于应对的人际关系，让她萌生退意。
“我上班以后，mbti都变了。工作简直重塑了我。”
方知漾幽怨地向好友感叹。
“所以你可以适当跳出来看看嘛，或者gap一段时间调整下状态，我怕你再这样下去都要抑郁了。”
方知漾也察觉自己最近状态消沉。她自认并不是一个特别外向活泼的人，有时候还挺宅，但她无论是在高中还是大学，人缘都不错，和别人交流起来也是能说能笑的，以至于和她接触下来的人大多都以为她是个e人，但她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i人。
只是这破班上的，她觉得自己现在是真的要变e人了，emo的e。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方知漾问。
“周五吧。”
“那赶得上婚礼彩排吗？”
佳茹的婚礼在这周六，提前半年就和好友们约定了时间，让她们一定要出席，还说留了两个伴娘位给好友。
“来得及，彩排五点开始，我周五中午的航班到江城，高铁回来正好下午三点半。”
方知漾又想到了今天的行程安排，和田娇娇说：“下午我和佳茹要去婚纱店试伴娘服，你有什么要求吗？”
之前佳茹有在群里发过几套伴娘服的照片做选择，方知漾和田娇娇都选了一套，尺寸报给了婚纱店，今天过来试衣服看合不合身。
田娇娇没什么想法，直接说：“我没问题啊，你帮我一起试了吧，反正咱俩都穿一个码的。”
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什么，田娇娇应了声，和方知漾说：“我这边要拍摄了，先不说了。过几天回来聊。”
“好。”
挂断电话，方知漾在厨房转了一圈，从蒸锅里摸出一个鸡蛋，还尚带余温。
昨晚心里藏着事入睡，意识在支离破碎的梦境里浮沉，睡睡醒醒的，也不记得梦到了什么，人醒过来只觉得疲惫。
方知漾今早是被田娇娇这通电话吵醒的，电话打完，能量殆尽。她面无表情地剥掉蛋壳，只吃了外面的一圈蛋白，把蛋壳和剩下的蛋黄用纸包住扔进垃圾桶。方知漾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里包着泪，视线里的一切都带着水光。回到房间，人往床上一倒，准备睡一个回笼觉。
店里雇的帮厨阿姨从乡下回来了，方知漾之后都不用再去餐馆做免费劳动力，她这一觉直睡到中午12点半才醒。
睡饱了，人有了精神，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方知漾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界面上跳出消息通知：【佳茹邀请你加入了群聊（6）】
等点好外卖以后，方知漾才点进这个群聊，还是原始群名，群聊人数增加到了10人。群里还挺热闹，有扔表情包的，有热情打招呼的。方知漾滑到顶，看到群里发的第一条消息。
佳茹：【给咱们这次婚礼的伴郎伴娘们拉了一个群，彩排时间后天下午5点，有事大家群里联系哦~爱心】
方知漾看了下群成员，发现周旭也在里面，原来他也是伴郎之一啊，怎么没听佳茹提过。
群里都是同龄人，和新郎新娘都有共友关系，趁着这次婚礼大家聚在了一起，活跃的人早在群里聊开了。方知漾从来都是群聊潜水党，就默默窥屏看大家热聊。
猝不及防的，有人在群里@ZZZ。
郑方元：【@ZZZ 漾漾，下午有空吗？一起去打球。】
“漾漾？”关系很亲近吗？叫这么亲热。
周旭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包间，看着群里一来一回的对话框，眉头一皱。他点开这个叫“郑方元”的微信头像，是张开双臂背对辽阔大草原的个人旅拍照。
点开朋友圈发现不是好友，无法查看，但关联视频号里不是旅行plog，就是打羽毛球的日常。周旭挨个点开和打球有关的视频，真的在其中一个里看到了方知漾的身影。
她穿一整套的运动套装，粉白的挂脖运动背心和粉色短裙，手里握着羽毛球拍，起跳和挥拍姿势都很专业，一看就是经常练球的。
周旭看着视频里扎着高马尾，步伐轻盈地游走在球场上的粉色身影，想到的是高中体测跑800米都要拉着他叫苦连天的人。
以前成天说生命在于静止的人，原来也有热爱运动的一天，还找到了和她一起的球搭子。
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漫上心头，快要将他没顶时，对面人的说话声唤回他的神志：“怎么样？小周总，觉得方案可行吗？”
“小周总？周旭！”
“嗯？什么？”
“我说这个方案”，庄明示意周旭看装在透明文件袋里的资料：“我和老郑前期调研了好几个月，反正资源供应链这些都没问题，现在就缺设备。”
今天这个火锅局，一是为了好友相聚，二是庄明去年从榕城本地一家国企辞职出来单干了，准备做农产品电商。出来创业要钱也要人脉，身边关系网一梳理，有能力帮这个忙的也就周旭这个厂二代了。
周旭的父亲周振华十几年前下海经商，有时运有魄力，在沿海有好几个厂，积攒下一份不小的家业。周旭志不在回家接手老爹事业，但他自己也是个创二代，自然明白好友的这份难处。
周旭拿过桌上的文件袋，打开翻阅之后，给出回复：“我先帮你问下那边的情况，你们这边目前要的量小，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并不是多难办的事，周旭直接在通讯录里找到对应联系人，拨了个电话出去。
10分钟以后，通话结束。
“没问题。我把对方负责人的联系电话给你，有什么想法你们直接沟通吧。”
事情落定，庄明高兴地举起杯子和周旭碰了下，笑着说：“哎呀，感谢感谢！感谢兄弟帮忙，我回头就让老郑抓紧联系。”
周旭端起被子抿一口，是店里送的柠檬水，没有加糖，冰镇柠檬水酸涩的味道在喉间滚过一遭，他状似无意地问起：“这个老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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