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维持了几秒钟的静止,没有踏下楼梯,静默地矗立在那,冷倒是还像之前一样冷,只是无声无息,那种沉默就跟阴翳似的蔓延。
有人顺着他目光看见云挽了,一抚掌:“哟,陆先生,不是说陆太太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在这儿?”
云挽根本不敢说话,陆承风逆着落地窗外昏暗的光,岿然不动地注视着她,鹰目精明锐利,又拖着道若有似无的凉薄。
她攥住裙摆,后背阵阵发冷。
还是栾琛开口,笑得温文尔雅:“赏雨景,正好和大学同学碰上。”
那男人显然不信,狐疑道:“是吗,那也不用挨那么近。”
栾琛面容不改:“我也是好心,聊了两句,发现陆太太是真的病了,发冷,男人作为绅士哪有让女士冻着的道理?”
这个解释也说得通,本来遇到熟人叙话也不算什么,主要是陆承风脸色太难看。
他一直没说话,身边都是要和他谈生意的,遇到人家家事,又摸不准他什么态度,只能纷纷僵持在那里。
从他侧后方走出个女人,抹胸暗红长裙,侧边长卷发到腰,她手里一个精致小巧的手包,是穆丝遥。
穆丝遥妩媚一笑,解围道:“真是巧,陆太太,赏雨景也能遇上,确实有缘分。不过我们还有事,不打扰您叙旧,您病了,还是早回去休息。各位,往二楼请吧。”
陆承风没动,就像是没听见,脸色仍旧铁青,压着一层惊涛骇浪。
穆丝遥忍不住低声催促他:“走吧。”
他置之不理。
陆承风越过人群,大步走了过来,对上她慌乱的眼睛,他展臂伸手,拽过她胳膊,猛地拥在怀里。
高耸挺拔的身躯罩在身前,逆着昏光,也挡住那些若有似无刺探的目光:“挽挽。”
一行人瞬间没了声音。
都知道他现在颇有盛名,基本上男人能到这地步,纠缠不休的女人不会少,而他家里始终就一个娶过门的老婆,况且这老婆,家底很差,和陆家本身根本没法比。
多少人都猜陆承风迟早婚变,他怎么可能真的爱他老婆,看着也不像,遇到这种丢脸的事,会雷霆震怒才对。
他没有。
至少表面上,没有。
云挽被迫待在他怀中,她不高,头顶才到他肩膀,因此他勃发有力的心跳,就震在她耳边,她下意识揪紧了他衣襟。
他声音磁沉醇厚,只是无波无澜,听不出什么情绪:“生病了,最好还是回房间待着,否则离开我身边,遇到不识相的怎么办?”
刚才口无遮拦的男人冒出身冷汗,知道陆承风是在点他,可他半句话不敢说。
陆承风如今在商圈炙手可热,和他牵上线不容易,巴结还来不及,怎么敢得罪,他上面政府里头还有人。
他为自己正儿八经的老婆讲话,也是杀鸡儆猴了,以此告诉所有人,不要再找他老婆麻烦。
他甚至没有看栾琛一眼。
栾琛贯彻绅士两个字到底,很有风度地一笑,冷玉生温,陆承风当看也没看见。
他滚烫的气息重重滚落,擦过云挽额头,漫不经心说:“出来多久了。”
问的问题简单,语气也平和直白,可是只有云挽知道,他肌肉虬结的臂膀收得多紧:“嗯?”
她眼睫都在颤,乖顺地说:“没多久。”
“嗯。”陆承风拖长音调,点了点头。
让她怀疑,他不是在问她出来多久,而是在刺探她究竟和别的男人见了多久,又聊了多久。
她当然不会把他的平静当没事,她知道他已经恼了,再不好好回答,说他爱听的,他不知道会怎么发火。
云挽下意识挣了挣,然而这种挣动在他眼里,就像躲避,陆承风眯起眼睛。
他牢牢钳制她,像是一堵墙,她毫无办法。
转而视线落在她肩上的毯子:“冷吗。”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不冷。”
声音小得可怜。
那道蛰伏危险的眉眼果然一松,他笑了:“说瞎话,我让侍应生重新给你拿一条。”
他不可能让她再盖这条毯子。
云挽怕他再这样,会生什么事端,焦急道:“你后面没事了吗。”
“有。”他扯唇,简单解释,“你生病了,我陪你回去。”
说完包裹住她的手,他大掌宽厚:“手也冷,究竟下雨天出来做什么,这么不乖病怎么好。”
如此旁若无人的交谈,他身后跟着的人不敢走,侍应生不敢走。
甚至栾琛,单手插进西裤口袋,矗立原地,眼睛里已经浮上些许摸不透的笑意。
这时候有男人粗犷的笑声插来:“陆总,可巧啊,在这碰上您,好久也没听您消息了,现在生意做大了是不一样,都难约了。”
陆承风勾了勾唇,还是维持着搂紧她的姿势,连半刻都不愿松开:“也就是一时风光,比不得翟老板经年名气。”
他语调不冷不热,显然只是客套寒暄而已,姓翟的让侍应生上了杯酒,想敬陆承风。
陆承风也就是看了一眼,笑着连话都没多说。
男人这才察觉气氛异样,不露声色扫视一圈,心里狂跳,视线最后落到陆承风怀里。
凝着女人莹润白皙一张脸,他皱起眉。
黑色逐渐逼近,姓翟的回身,目光幽幽撞上栾琛。
栾琛勾唇:“翟经理,敬了陆老板,都不敬我一杯吗?”
他家世应该真的挺煊赫的,云挽想,因为她看见就那一瞬间,翟经理的冷汗就滴了下来,直直砸碎在大理石地板上。
栾琛的语气不急不躁,温文尔雅,还带着点稀松笑意,可落到耳朵里,就是令人脊背发凉。
云挽胆颤心惊,半边脸埋在陆承风衣襟,不敢回头看,陆承风也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臂膀的力道依然坚实紧绷。
声音越过她发顶,裹挟着凌厉的寒气:“栾公子,刚才没注意,您也在这里,怎么,您也想同我与翟经理喝一杯?”
他再次表现视若无睹,姿态高高在上,这样的轻视,逼得人冒火。
栾琛的确有些怒了,刻意压低的声音满含冷意:“陆老板心系娇妻,也不太看得到我在这里。”
陆承风从善如流,果真低眸看了眼怀里,轻唔,眼底蕴着极淡的笑痕。
看了几秒,又一把将怀中脑袋紧摁在胸前,像是不准任何人窥视:“确实她比较好看,栾公子刚才看了那么久,不觉得吗?”
“我应该觉得吗?”
“也是,论起时间,还是我和她相处比较久,栾公子看不出好坏,太正常。”
氛围就此沉静了好几秒,云挽紧紧闭上眼,那种几方对峙的沉默,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此刻宁静,不久后必将惊涛怒浪。
两秒后,栾琛笑了。
他说:“是,只是我与令正大学相识,那时候,陆老板好像还不知她名姓。”
云挽身体狠狠一颤,想挣脱,可陆承风铜墙铁壁,她推了两下纹丝不动,反而箍在腰间的手臂愈发收紧,她抬头只能看到男人下巴,视线很模糊。
他心跳声震耳欲聋,她知道他是真的怒了。
“栾公子,现在难道还是缅怀大学时光的小孩吗。”陆承风冷道,“她已经是我太太了。”
栾琛笑了,语调听着像是心情都愉悦了:“不好吗,我还挺怀念——大学时光呢。”
他中间拖长音节,意有所指。
栾琛随性端过托盘里的酒,在手中晃了晃:“陆老板赏脸吗?”
陆承风冷冷勾唇,喷火的眼睛凝视栾琛一秒,倾身拿过另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高脚杯被慢条斯理放回托盘,底部玻璃碎裂,刺耳得响,在场被震得鸦雀无声。
栾琛若有似无笑着,再度伸手。
他明知道陆承风现在多气,可他还是伸手,这样挑衅般地往跟前凑:“陆老板,祝您顺风顺水。”
陆承风铁青着一张脸回握,用力到臂膀青筋暴起,云挽被箍得胸口发闷,栾琛却连痛都没喊一声。
他笑得很开怀。
手掌分离时,骨头一声错位的声响,她听见他也阴沉着回了句:“栾公子,生福生财。”
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陆承风撤开手就走,他秘书在后面急了,喊他,他头也没回,撂下一句“你自己处理”就刷开电梯,把云挽推进去。
云挽担心他还有事要做,着急地看他:“你不是还有工……”
他骤然低眸堵住她唇,她毫无防备睁着眼,他也睁着。眼瞳对视的刹那,那一眼骇人得简直恐怖,不能用阴森来形容,他是恨不得把她唇咬出血。
云挽吃痛,惊慌地去推他,被他单手就死死反握住。
电梯门还没有完全闭紧。
栾琛含着玩味的声音见缝插针挤进来:“陆夫人,下次同学聚会再见。”
她眼瞳一缩,电梯门彻底关上,电梯上行。
楼道无比昏暗寂静,陆承风黑着一张脸,根本是半抱半裹着把她拖回了房间。他一路沉默不发,她心却沉到谷底。
房门终于被刷开,他反手砰地关住,再推进卧室也关住。
终于隔绝开两个世界。
落地窗外的黑夜像庞然大物,他和她却在更狭小的黑暗中,房间里,只有他沉怒未消的重重喘息。
陆承风粗鲁捏住她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他,他眼睛是暴雨的前奏,手上力道恨不得掐死她。
“你记得你身份吗。”他语调都在抖,“你结婚了你知道吗!”
她疼得蒙了泪,小声说知道。
她是真的知道,从被他撞见开始,他就有了怒气,他不是惯于忍耐的人,他只是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惹笑话。
“结婚前我们约定过什么,用我提醒你吗。”
云挽真的吓得掉了泪,一晚上她都处于被动状态。她不敢惹他,可是她也真的没做:“他只是我大学同学,偶然碰上了,我……”
“你大学同学就他一个,全中国那么多地方,你就那么巧能碰上他!”
她哭着说:“我没骗你。”
陆承风逼迫她靠近,恶狠狠盯着她浮泪的眼睛:“他那句话什么意思,你告诉我,上次你说同学聚会,究竟是和哪个同学?是不是就是和他。”
他怒意滔天,爆发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他不听她解释,拒绝听她辩解,只不断地发泄:“他碰过你吗!”
陆承风死死咬牙:“说话!”
云挽其实胆子不大,他吼起来吓人得要命,泪水啪嗒啪嗒掉,喉咙涩疼,几乎哽咽得说不出来,又怕他更气,只好使劲摇头。
陆承风捏着她下巴:“你最好是没有,不管你说什么,我告诉你,你现在是陆太太,一天是陆太太,就不可以顶着陆太太的头衔背叛我。”
那是他最无法容忍的事,陆承风受不了背叛,不管是哪种程度的背叛,都会让他瞬间应激,恶心至极。
云挽还记得,大约他们结婚第一年末,华越的日子不好过,内忧外患,陆承风他老子不仅外部施压,里面员工也有奸细。
陆承风有个项目,已经在开发阶段被人出卖了,他亏空得连资金链都补不上,那是他最黑暗狼狈的一年,他就像是被困在茧。
可后来他挺过来了,熬过来,一口气,陆承风反败为胜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料理了那个出卖他的旧日下属。
况且他控制欲强到那个地步,他真的忍受不了身边人有二心。
云挽泪蒙蒙的眼瞳望着他,脸颊变得潮湿,咬着唇不敢说话,手机铃响了一声,这道刺耳的铃响如同彻底打破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陆承风反手将她推到了床榻上。
她的裙摆很快被撕烂,头发也散乱不堪,混乱,模糊,无助,她眼泪争先恐后地掉,使劲推他,完全没有用。
他的力气不是她能比的,云挽最后小声说了句:“不要,我不想……”
然后就是贯穿般撕裂的疼痛,她纤细的指尖紧紧揪进被褥,呜咽声梗在喉咙。不断起伏的波澜里,她脑袋差点磕到床头,他往下拽了拽,又把她拽回来。
他把她摁在床铺,掌根死死抵住她单薄秀气的肩膀。最开始还有阻碍,后面愈发顺畅,她呜呜哭了半晌,觉得浑身散架,眼泪也要流光了。
那种横冲直撞的方式,几乎从未有过,他在这方面其实不算粗暴的,折腾得比较狠也是建立在她不疼的基础上,就是有点累而已。
可今天她好疼,觉得眼前阵阵眩晕,只能看到黑漆漆的画面,看不清他的脸。
云挽都不记得胡乱说过什么了,她哭得快昏厥,后面又被弄醒了,最后伏在身上的身体彻底安静下来,她也哭累了。
沉默好几分钟,陆承风拿手背擦掉她泪痕,动作仍是蛮横。但他好像已经没有在发怒,只是再次警告她:“你是陆太太,不要再对别的男人抱有幻想。”
她愣愣看着墙壁那里的虚无,说不出话。事实上,他不知道,她从没有对除他以外的任何男人,抱有过幻想,从来没有。
从十年前开始,就是这样。
她这么多年一直最喜欢的,就是他了,可是他也用这三年告诉她,他对她真的不会有任何感情。
结束之后,他去收拾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残局。
云挽紧紧抱着被角,翻了个身背对他,很安静地蜷着身体缩起来,脸埋进被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只觉得那里很疼,也很困,分明想迷迷糊糊地睡觉,可心脏就像是被谁重重捏了一把,眼前忽地模糊,看不清了。
他收拾完后没有再理她,云挽闭上眼睛,觉得脑袋晕晕的很难受。到了后半夜,浑身发热,紧接着就是忽冷忽热,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云挽脑袋好痛,痛得她想把自己缩得更紧。
意识模糊间,感觉到有人在推她,喊她,抱着她扶起来,喊医生来看。
云挽朦朦胧胧,睁开眼混沌片刻,只看到陆承风和医生站在门口说了什么,眉宇重重地压下去,眼眶里猩红染着几分狠厉。
她又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她睁开眼,看见陆承风坐在床边椅子上。
她脑袋还是疼,呼出的气滚烫,拂到脸上连她都觉得骇人。可她太干了,喉咙好疼,云挽勉强睁开眼,磕巴艰难地说:“想喝水。”
他扶起她喂。
水被灌下去,喉咙里舒服了好多,精神好像也渐渐回来,云挽疲惫地看着他。
他很沉默。
而这种沉默持续半晌,她忽然听到他说:“你怀孕了?”
锵锵~又有一本书入v咯~
晚上发v章,更新时间是凌晨,2.3号的00.00,也就是十二小时之后,24h都有红包,记得来看喔~
后面要上夹子,2.6晚上23.15更新,2.7开始,都是早6.00更新不会变啦。
想看陆总还能怎么混账吗?想知道孩子怎么来的吗?十二个小时后见~木啊!!
【本文相关预收】:《你存在的天气》《秋季去巴黎淋雨》
目前只写到了哥酱,大周老板还没出场,所以先放个哥酱的预收文案(简洁版)。
《你存在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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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后,梁西岭离开她身体,给她搭上一条毯子。雨夜万籁阒寂,她黑发铺散在床沿,看着男人垂睫,系上警服第二颗纽扣。
陡然哽咽:“梁西岭。”
“嗯。”
冷淡视线扫过来,她揪紧被角,十指深深陷进去:“你知不知道我好怀念。”
梁西岭站在床沿,黑瞳漠然看向她:“怀念什么。”
她睁着眼,愣愣看窗外暴雨如注。
“怀念……”
你存在的天气。
【甩了你三次。】
【可不可以再原谅我一次。】
2024.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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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承风(含入v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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