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到利刃搅碎周图心脏之后的十息内。
小院局势瞬息万变。
周图心脏破碎后第一息,沈云谏毫不拖泥带水地禁锢周图神魂,紧接着分神操纵替傀,出剑碾碎魔物。
随后是第五息,剑招起落,他低喝一声:“寂!”山水剑法第一重以他为中心成型,无形剑域霎时笼罩小院。
剑域内,灵力化作片片剑影,“肢解”着魔物。“滋啦滋啦”声中,魔气以惊人速度“枯萎”。
第七息,沈云谏心念一动,“空无”嗡鸣,“嗖”地一下飞至半空,维持剑域。
九息,他出现在周青余身旁,手一伸,将人揽入怀中。
十息,簪形法器顺利被拔出。
十一……
第十一息,周青余心跳停止跳动,且感知不到其神魂所在。
沈云谏神识一顿、倏尔铺开,将一切动向尽收眼底——
剑域之外,侥幸逃出的丝丝缕缕魔气借地脉重生,重新聚起的魔物睁着一只黑色瞳仁,怨毒又恐惧地盯着他。
魔物一边用魔气感染周图失去神魂的尸体,一边吐出一个果核状晶体,它毫不犹豫将晶体碾碎,试图直接催动百阴七窍缚灵阵。
另一处,朝天门一行控制住变成傀儡的三个同门,此刻正借墨蝶掩护,小心翼翼地躲在槐树后面观察情况。
……
神识之下,他甚至能捕捉到清风生成的轨迹、再微小不过的虫鸣……
但是……
但是,他始终没能感知到熟悉的青色灵息。
淡金色的瞳孔盯着怀中毫无血色的人,小幅度地上下颤动,无数猜测在颤动间被不断提出、否决。
出错了……?
……不应该拔法器?
还是周家人留有后手?
猜测越多指尖温度流逝得越快,沈云谏全身血液寸寸凝固,他张张嘴,出声唤了一句:“青余?”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人。
会有人回应吗?沈云谏神色茫然。
但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阵空间波动忽然传来,熟悉的灵息闪现一瞬。
就这么一闪而过、仿若幻觉一般的气息一下捞起了沈云谏跌至谷底的心。
青余神魂还在!应是被法器保存到了另一个空间内。
迅速判断出周青余的处境后,沈云谏盘腿而坐,并指捏诀,复杂玄奥的手印虚影快速衔接:“抱温守一,凝圆固灵。”
金色灵力源源不断输送进周青余躯壳内,沈云谏一边维持着“固灵诀”,一边唤周青余的名字。
既然唤名字有用,那便唤到青余醒来为止。
可所耗时间远比沈云谏预计得久。
久到天光乍破,久到魔物发现百阴七窍缚灵阵无用后又在剑域外借地脉魔气设了封印炼化的阵法,久到朝天门的人为了活命无奈躲进剑域……
怀中人才迟迟有了回应,周青余半睁的桃花眸依旧潋滟,指尖轻动。
沈云谏紧紧攥住失而复得之人的手腕,微弱但切实可闻的跳动声顺着掌心贴合之处传来。
确认怀中人睁眼又闭上只是昏过去而并非最后的回光返照后,他眉眼松开,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意味。
还好,人回来了。
*
另一边。
“师兄……”
剑域内,小小的防御法阵缩在角落,看起来尤为可怜。
负责维持法阵的连恒听到微弱的呼唤声后,双目依旧警惕地扫视四周,只肩膀向后靠,头向一侧微倾,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黄若兰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们要一直待在这儿吗?蔡蕴师姐他们……快坚持不下去了。”
方才魔物重生之后立即以“死宅”为笼、自身为饵,设了极其诡异不详的阵法。
阵法一成,血红色的圆月当即高悬夜空,红色丝线如细雨纷飞,在落地刹那顷刻结成巨蟒,从四面八方袭来。
朝天门一众左看看表面“安详宁静”的剑域,右看看一堆择人而噬的血蟒,怎么看都没活路,还不如死得体面一点,于是几人咬咬牙、视死如归地入了剑域。
没想到,踏入剑域的刹那,除了蔡蕴三人宛如见到天敌一般,嘴里接连不断发出尖锐不似人声的嚎叫,他们被法器束缚的躯体也同时剧烈地挣扎起来、冒出黑气外,其余人安然无恙。
但黑气禁锢着三人魂魄,再这么消磨下去,恐怕……
黄若兰眼里的担忧几乎要凝成实质。
连恒捏紧手中剑柄,神色挣扎片刻后重重吐出一口气:“是恒无能,没能救回蔡蕴、蒋文英、李宿……”
他念出这三个熟悉的名字时,脸上透露着奇异的庄重:“所以我要保证剩下的人都能活着回宗。”
黄若兰咬紧下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呼之欲出的“师兄”二字被她死死锁在喉咙口,她怕自己这一声轻飘飘出口,会当场将连恒师兄压垮。
尽力了。
她胡乱用衣袖抹了一把脸,虽能用“尽力”宽慰两声,但到底还是无能为力。
忍过一阵难言的悲意,黄若兰缓过神后,唇瓣已蘸满了血腥气,她这时远远望了一眼剑域中央,心想,我要是那剑修该有多好……
我要是那剑修,此刻就能杀了外头魔物,同天争一争师兄师姐的命!
但她念头又一转,即便我不是那剑修,也可去外头斗那魔物,给余下师兄师姐开一条路!
我非他!他道亦非我道!
一念通达,她周身一圈似片片落英般翩然漂浮在半空的剑气忽地化为清风,让出一处空地。
下一刻,灵力作就的光柱撕破阴云密布的夜,径直穿过剑域和红月罩住闭目打坐的黄若兰,玄而又玄的气息溢散开来。
“小师妹这是……?”
“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破,嗯?这是……直接过了困了她百年的问心劫!”
朝天门几人表情皆是既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小师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顿悟了!眼下多突破一层境界就多一条活路!
忧的是那魔物布的阵法虽突破不了剑域,却能直接作用于剑域内的活物,即便有灵罩护体,丹田处仍逐渐被一股阴冷的寒意侵袭,耳边也时不时传来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窃语。
小师妹在这个时候突破,不知会不会被魔气侵袭。
“啊!”
忧虑间,林石羯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
除了昏迷的、顿悟的,余下四双眼睛皆被这声吸引过去,直直朝林石羯那边看。
乔以上下打量他,眼含担忧:“不会被魔物的阵法影响了神智吧?瞧着不太清醒。”
林石羯没像以往一样跳脚、当场回击她的调侃,他此刻拼命摇着头,一脸惊恐地指了指剑域外,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口,只能发出些“啊啊啊”之类的气音。
四人朝他手指指着的方向一望,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原本破败的院落彻底不见踪影,杂草丛生的青石地面被浪涛迭起的“血海”替代,仔细一看,那哪是什么血海!分明是无数条身躯肥硕的血蛇交缠在一起,时不时蠕动一番,看得人作呕。
但这并不是最让人心惊的,最让人心惊胆颤的是,血海的高度几乎超过了他们的身长,剑域虽阻隔着血海,但它薄得就像海中游鱼吐出的泡泡、随时都会破灭!完全隔绝不了众人心中即将要被血海覆顶的恐惧。
且那血蛇像是故意挑衅一般,时不时凝成众人模样,对被幻化的人一笑后立即自相残杀、以各式各样的死法死去。
“……连恒,怎么办?”
半晌才有人顶着恐惧、艰难出声,声音中仍带着些颤抖。
连恒狠狠闭眼又睁开,将眼底不安的情绪彻底压下去,他沉声道:“结衡山阵,我做阵眼。”
梁净实猛然转头看他:“衡山阵?!你疯了?眼下还没到这一步。”
衡山乃上古仙山之一,传说关押着无数妖邪。以其为名的衡山阵,阵如其名,可镇世间一切邪物。
但这个阵法对天劫境之下的修士来说却是禁阵。
盖因衡山阵要求结阵者以一魂为阵眼,天劫境以下修士不会分魂,便只能以本体神魂、精血、灵力作为替代。
作为阵眼的修士能撑多久,衡山阵便能存在多久,实际上与献祭无异。
“不提前准备,到时被逼到这一步时就迟了!”连恒显然决心已定,他不容置疑地重复道:“结衡山阵,我做阵眼。”
“不行。”梁净实犟着一口气与他对视,寸步不让:“少摆架子。剩下活着的朝天门弟子一个都不能少,你也是活着的朝天门弟子之一。”
梁净实始终觉得死人没有活人重要,再伤心难过也挽回不了逝去的人,连恒若真要起衡山阵……
她冷冰冰道:“你若硬要结衡山阵,就以蔡蕴三人的残魂为阵眼。”
连恒想也不想地否决:“是我的疏忽致使他们三人身死,我必须要保住他们神魂,至少……至少得让他们回宗。”
他们回宗,然后你一人魂飞魄散吗?还真是大义。
梁净实很想讥讽他一句,但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只淡淡道:“他们染了魔气。”回去也只会污染魂台。
两人都明白她未竟的言下之意。
僵持间,轻微的破裂声响起。
几人神色大变,飞速往破裂声传来方向一望,果见几道细长的裂缝自剑气蔓延开来!
与他们外形相似但没有五官的身影淹没在血海里,一下一下敲击着裂缝,感受到注视后,动作未停,还朝他们诡异一笑。
连恒头皮发麻,厉喝道:“立刻结衡山阵!”说罢,他不等梁净实反应就自顾自地施展手印,衡山阵阵眼一旦确定,献祭就会开始,其余人再阻止不过是平白消耗阵眼性命。
“你!”
“咔擦咔擦”,碎裂声愈发强烈,除了梁净实外,其他人都一咬牙,参与到结阵之中。
梁净实双手握拳,攥得骨头嘎吱嘎吱响,在她思忖着要不趁阵成之际,用符咒置换连恒与蔡蕴三人时,陌生的疑问声自身后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梁净实一顿、霎时转头,就见一人站在他们三尺之外,赤红外袍罩玄黑武服——
赫然是那控制蓝衣剑修的神秘人!
过渡一下,奔赴下个剧情点,顺便求收藏[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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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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