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告诉林栀枝要搬家到外婆在的小镇的时候,栀枝很平静。父亲出轨,自己被判给了母亲,房子却是父亲的,这样的结果是理所当然。
车上的二人都很沉默,母亲小心翼翼探寻过来的目光被她刻意忽视,她看着滑下玻璃的雨丝发愣,旅途的风景被灰蒙的雨纱掩盖,让她看不清前路。
那年她14岁。
当两人到小镇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坐了一天的车,她们都有些疲倦,雨还在下,林栀枝一手撑着伞一手拿行李,有些吃力地跟在母亲身后。
来接应她们的是外婆。
外婆小小的身子佝偻着,站在车站到处张望,林栀枝远远看去,像一株迎风微颤却牢牢扎根的的蓬草。
她见到风尘仆仆的两人,眼里湿润润的,似乎很难过,又似乎很庆幸。
外婆拉着林栀枝上下打量着,笑道:“我们的枝枝都这么大了,长成小美女啦。”
林栀枝笑了笑,捏了捏外婆粗糙的掌心算是回应。
自己好久没见到外婆了,外婆印象里自己还是个小丫头。她能嗅到外婆身上淡淡的风油精味,凉悠悠的,外婆在她的记忆里总是携着这样清透的味道,这样熟悉的感觉让她莫名安心。
外婆帮着拿了些行李,林栀枝原本不愿让老人家帮自己拿东西的,可小老太倔得很,大手一扫,自己手上挂的东西少了一半。
“小姑娘怎么拿得起这么多东西,你们又不是我们女子也要买力气的年代。”外婆絮叨着领着她们往小镇里走,七拐八拐就到了一家小卖部前。
林栀枝越过外婆看向小卖部,一栋两层的房子,在下是小卖部,在上是起居处,在苍青色里显得很高大。
很小的时候自己到这里总能吃到外婆外公开小卖部的红利,只在外婆家停留了一周,小林栀枝就胖了一圈。
她将行李搬上外婆指定的二楼卧室,卧室早就被外婆布置清扫好,很简洁,看起来空空的,也有些年纪。
林栀枝把书在书桌上码好,书桌是房间里看起来最新的东西,她知道是外婆提前为她做好的。
她随即将目光落在书桌斜对的窗帘上,卧室的窗帘紧紧闭着,栀枝伸手拉开帘布,发现这窗户对着另外一户人家的阳台。
她轻皱了下眉,对面的屋子离外婆家就隔了一条小巷,随意一看就能看到对面,**性有点堪忧。她明明来过这几次,却对对面的人毫无印象。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
自言自语嘀咕了一会,栀枝决定还是先不要去想这件事了,将日常需要的其他东西放置好,就下了楼。
楼下外婆正围着围裙和妈妈争论着什么,锅铲豁拉声和火焰的噼啪声连成一块,但依旧盖不住外婆的大嗓门:
“你说你,你受了苦,我心里能好受吗?你非要一棵树上吊死,你爸都那样说你了,你就不听你爸的话,跟那男人走,我们那时候的结婚十几年了,那男人是不是好货我们能不清楚吗,那种男的……”
“妈!”女人急匆匆地打断她:“他是个混丈夫……但再怎么说,他也是枝枝的爸爸,他待枝枝不错,况且枝枝刚开始适应这里,14岁的姑娘心思本来就细腻,你这么说她爸,她心里怎么想?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聊他了……“你啊你啊……”外婆叹了口气,望见站在楼梯上下不是的少女,愣了一瞬,软了语气对林栀枝道:“枝枝下来啦,你去前面拿点零食垫垫肚子吧,还要等一会吃饭。”
“不用了外婆。”
少女摇了摇头,她的心情在撞破母亲和外婆的谈话后有些郁燥,感觉闷闷的,她需要喘气的地方。目光落到大门旁边虚掩的小铁门雨已经停了,于是她问到:
“我可以在小铁门旁边坐一会吗?”
“去吧去吧,你喷点花露水,这时候蚊子毒得很。”
栀枝点点头,将放在门后的小木板凳拿出来,抱着板凳走到门前,刚将头探出去,就发现门外站了一个人。
“杨婆婆…咦?”掺着还未褪去的少年独有的青涩尾音的男声顿了顿,栀枝哑然,小镇这里的路灯圈着一小片,忽明忽暗,少年背着光,五官像团黑雾。
“你是……?”
栀枝往后退了两步,与少年拉开距离,让开一小片可见的空间,回头唤了声外婆,“外婆,有人找你!”
听见少女呼唤的老人应了一声,顺手将小卖部的灯摁亮,屋子的黑暗被一扫而空,少女一时不能适应,用手虚挡了一下,听见外婆的开心的笑声传来:“哎呀,这不是琳朝吗?过来买东西?”
栀枝缓缓放下手,看清了来人,少年半肩背着一个小包,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但却不显乱,像一束聚拢的月光,挺拔地站着,正垂着眉眼看她。
“杨婆婆好。这位是……?”
“我孙女,林栀枝。刚来这里的,和你同龄,你不是说你们班要来新生吗?就是她。””外婆笑眯眯地招呼着少年进来,栀枝心里嘀咕着不是打烊了吗,却什么也没说出口,盯着少年的背,自己在这里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没有这个男生的印象。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将板凳放在的小铁门一旁,坐在路灯涉及的范围内,单手撑着脸望着天空。
小镇的天比栀枝在城里看到的天要透彻,刚下完雨,云像被梳开的薄薄白纱,星星的光被洗得皎洁,轻而易举地刺开障碍,月色刮遍了四处,蝉鸣和其他小虫子的声音乱成一团,却不让人烦躁。
少女另一只手的指尖扣着凳子翘起边的一角,闭着听着自然缓缓流淌的声音,城市和小镇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溪水缓缓淌着,这这个小镇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的心情缓和了起来。
思绪不由飘荡至城市的父亲,他口口声声说爱这个家,但是他已经不爱母亲了,出轨烧穿了幸福的假象,她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发现父亲出轨的,只知道母亲抱着她一边流泪一边一个劲地道歉,她只能为母亲顺气,低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妈妈什么错都没有”。像是安慰母亲,像是安慰自己。
对啊,明明母亲什么错都没有。
可为什么就不喜欢了?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变心了?她心里也是怨恨父亲的。
她对那份还没有实感的喜欢感到惶恐,对被冲散的未来茫然,心里发闷,像是人被泡在雨季里。
没有伞,雨织下了一层膜。
脚边突然传来不适时的瘙痒感,栀枝低头,发现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紧紧贴着自己,少女轻笑一声,摸了摸团子的头: “铃兰,怎么啦,也想出来透透气?”
铃兰在人脚下适时地“喵”了一声。林栀枝的手浅浅埋进小猫的毛里,顺着抚摸着,猫咪的手感很好,软软的呼噜声听得她心情也柔和了起来。
想想看,这里说不定也不错,至少很安静,生活节奏也舒适,能够沉下心来,至少睡个好觉。
林栀枝这样想着宽慰自己,人也逐渐轻松起来。
“嘿。”
身边传来少年的声音,惊了栀枝一跳,栀枝回头,男生正站在一旁看她,笑意清浅:“你好,我叫沈琳朝,你是卧室对面的那个邻居,可以认识一下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