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重拾钢琴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树叶，在人行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嘉禾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装满了参考书的布袋，慢吞吞地走在放学路上。许嘉轩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正专注地玩着手机游戏。

"哥哥，看路。"许嘉禾头也不回地说，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提醒了。

"嗯。"许嘉轩不耐烦地应着，眼睛却仍盯着屏幕。突然，他一个踉跄，差点撞到前面的人。"对不起对不——徐老师？"

许嘉禾闻声回头，看到哥哥面前站着一位优雅的中年女性，正是他们曾经的钢琴老师徐某。徐老师穿着米色风衣，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手里提着几个乐谱袋。

"嘉轩？嘉禾？"徐老师惊喜地睁大眼睛，"天哪，你们长这么大了！"

许嘉禾感到一阵局促，下意识地把右手藏到身后——那只曾经在琴键上飞舞，现在却因为长期不练习而变得僵硬的手。"徐老师好。"她小声问候。

"嘉禾，你现在在哪所学校？还在弹琴吗？"徐老师热切地问道，眼睛里闪烁着许嘉禾熟悉的光芒——那是每当她弹奏出一个完美乐章时，徐老师眼中会出现的赞赏。

"在崇德中学读高二...钢琴，在B市读的时候也还在练习钢琴，但是没上钢琴课，没考级了。"许嘉禾感到喉咙发紧。

"太可惜了！那你有没有想重拾钢琴继续弹呢"徐老师眼神中有期待也有惋惜，"你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有天赋的一个。记得你弹奏的《月光》吗？十岁的孩子能把德彪西的情感表达得那么到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许嘉禾想起那个小小的自己，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跃，音符从指尖流淌而出，填满整个琴房。那时的她，是真的热爱音乐，还是仅仅为了得到徐老师和父母的赞许？她已经分不清了。

“音乐和学业并不冲突啊。"徐老师温和地说，"嘉禾，考虑一下继续学习吧？以你的基础，很快就能准备考级了。现在很多重点大学都很看重艺术特长..."

许嘉禾感到一阵眩晕。考级——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她至今记得那些为了考级而拼命练习的日子，手指磨出水泡，反复弹奏同一首曲子直到想吐，梦里都是琴键和五线谱...

"我会...考虑的。"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告别徐老师后，兄妹俩继续往家走。许嘉轩突然凑过来："许嘉禾，其实爸妈前几天还在说，想让你重新学钢琴。"

许嘉禾猛地停住脚步："什么？"

"他们说...这对你高考有好处。"许嘉轩挠挠头，"好像是什么特长生加分？妈还打电话咨询过徐老师你的情况..以你现在年级第一的排名加上艺术的加持能考个蛮不错的大学."

许嘉禾感到一阵怒火从心底升起。又是这样！从小到大，她的生活总是被父母插手安排得明明白白——学钢琴是因为"培养气质"，参加奥数班是为了"锻炼思维"，就连现在的高中，也是父母认为"最适合考好大学"的选择。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许嘉禾咬着嘴唇问道。

许嘉轩耸耸肩："你知道爸妈的，他们觉得这都是为你好。"

回到家，父母还没下班。许嘉禾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扔在床上。墙上还挂着她十岁时参加钢琴比赛的照片——小小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拘谨地站在舞台中央，手里捧着二等奖的奖杯。她记得那天自己其实弹错了一个音，下台后哭了很久，而妈妈却说："没关系，下次我们拿一等奖。"

书柜最下层，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钢琴考级证书。许嘉禾蹲下身，轻轻抽出最上面那本——八级证书，她考取的最后一个级别。翻开内页，照片上的女孩眼神空洞，嘴角勉强上扬。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考完八级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告诉父母：她不想再弹钢琴了。

当时父亲的反应她至今记得："都学到这个程度了，放弃多可惜？再坚持一下，把十级考完，对以后有帮助。"

而妈妈说："嘉禾，你知道这架钢琴多少钱吗？我们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就这样半途而废？"

最终是她崩溃的大哭和连续一周的沉默让父母妥协了。钢琴被盖上了防尘布，从此安静地立在客厅角落，像一座被遗忘的纪念碑。

"许嘉禾你没事吧？"许嘉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盒酸奶，"给你。"

许嘉禾接过酸奶，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许嘉轩虽然大她一岁，却总是能察觉到她的情绪。"谢谢。"她小声说。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跟爸妈谈谈。"许嘉轩坐在她床边，"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钢琴，就不弹呗。干嘛勉强自己？"

许嘉禾惊讶地看着许嘉轩。在她印象中，许嘉轩总是那个被站在许嘉禾这边为许嘉禾说话，站在许嘉禾的观点去考虑许嘉禾的事情今天他说出这番话也是正常的。

"没那么简单..."她叹了口气，"爸妈不会理解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许嘉轩耸耸肩，"再说了，你现在学习这么好，干嘛非要靠钢琴加分？"

晚餐时，父母果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嘉禾，今天我们学校音乐老师提到艺术特长生的事。"妈妈一边盛汤一边说，"我记得你钢琴八级对吧？如果继续学，高考前应该能考完十级..."

许嘉禾的筷子停在半空。她看向父亲，后者正专注地剥着虾，但耳朵明显竖起来了。

"我...现在学习很紧张。"她小心地说。

"每天抽一小时练琴总可以吧？"妈妈不以为然，"你小时候每天练两小时，功课也没落下啊。"

那不一样。许嘉禾在心里呐喊。那时候我没有选择，现在我有自己的想法了。

"徐老师今天还遇到你们了是吧？"爸爸突然开口，"她说你很有天赋，荒废了太可惜。"

许嘉禾握紧了筷子。原来徐老师已经联系过父亲了。她感到一阵被背叛的刺痛。

"爸，妈，"她深吸一口气，"我现在真的不想..."

"不想什么？"妈妈打断她，"嘉禾，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多一项特长就多一条路，这道理你不懂吗？"

"可是我不喜欢钢琴！"话一出口，许嘉禾自己都吓了一跳。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连许嘉轩都瞪大了眼睛。

妈妈放下碗，脸色变得严肃："什么叫不喜欢？学了这么多年，现在说不喜欢？我们花了多少钱请老师，买钢琴，陪你去考级..."

"那是你们喜欢，不是我！"许嘉禾声音颤抖，"每次考级前我都做噩梦，弹错一个音就害怕你们失望...我受够了！"

父亲重重地放下筷子："许嘉禾！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许嘉禾站起身，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你们从不问我想要什么？"说完，她冲回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门。

趴在床上哭了很久，许嘉禾才慢慢平静下来。门外，父母低声交谈的声音隐约传来，间或夹杂着许嘉轩的解释。她擦干眼泪，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

书桌上摆着她和林小满的合照，两人在操场上笑得灿烂。林小满总是说："嘉禾，你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偶尔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为自己活一次...许嘉禾轻轻抚过照片。她拿出日记本，开始写：

"亲爱的自己，今天我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不喜欢钢琴。不，准确地说，我不是不喜欢音乐，而是不喜欢被强迫的感觉..."

写着写着，她的思绪渐渐清晰。或许问题不在于钢琴本身，而在于她从未有过选择的权利。如果能以自己的方式接触音乐，而不是为了考级、为了加分、为了满足父母的期待...

敲门声响起。"许嘉禾是我。"许嘉轩的声音。

许嘉禾打开门，许嘉轩端着杯热牛奶站在外面。"爸妈让你冷静一下再谈。"他递过牛奶，"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对。"

许嘉禾接过牛奶，温度刚好。"谢谢。"

"其实..."许嘉轩犹豫了一下，"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许嘉禾难以置信，"羡慕我被爸妈管得喘不过气？"

"不是，"许嘉轩摇头，"羡慕你敢反抗。我就做不到...上次他们说让我参加机器人培训班，我明明想学打篮球，可还是答应了。"

许嘉禾愣住了。她从未想过，看似任性成熟的哥哥也有这样的烦恼。

"许嘉轩，我们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她轻声说，"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跟爸妈谈谈。"

一小时后，许嘉禾再次坐在客厅里，对面是表情复杂的父母。这次，她准备好了要说的话。

"爸，妈，对不起我刚才发脾气。"她平静地开口，"但我想认真地和你们谈谈关于钢琴的事。"

父亲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不讨厌音乐，真的。小时候，我确实喜欢弹钢琴。"许嘉禾选择着措辞，"但后来，考级的压力让我忘记了音乐的快乐。每次坐在钢琴前，我想到的都是不能弹错、必须完美..."

妈妈想说什么，被父亲拦住了。

"我现在学业很紧张，真的没有精力准备钢琴考级。"许嘉禾继续说，"但如果...如果只是作为兴趣，偶尔弹弹自己喜欢的曲子，我愿意重新碰钢琴。"

客厅陷入沉默。防尘布覆盖的钢琴静静地立在角落，仿佛也在等待一个答案。

最终，父亲叹了口气："嘉禾，你长大了。或许...我们确实该尊重你的选择。"

妈妈的眼圈红了："我们只是希望给你最好的..."

"我知道，妈。"许嘉禾走过去抱住母亲，"但对我最好的，是让我自己做决定。"

那晚临睡前，许嘉禾站在钢琴前，轻轻掀开防尘布的一角。黑亮的琴盖上落了一层薄灰。她抬起琴盖，手指轻轻放在熟悉的黑白键上。

犹豫片刻，她弹起了记忆中最简单的《小星星》。生涩的音符在房间里跳跃，远不如她童年时的演奏流畅，但这一次，没有人要求她必须完美。

许嘉轩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他轻声说："许嘉禾，其实挺好听的。"

许嘉禾笑了。这一次，她是为自己而弹。

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进来，许嘉禾正低头整理数学笔记，忽然听见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嘉禾，在忙吗？"

她抬头，看见艺术委员林闫西站在她面前，嘴角带着期待的笑容。林闫西是班里的活跃分子，平时负责班级文艺活动的组织，性格开朗，人缘极好。

"嗯？怎么了？"许嘉禾放下笔，有些疑惑。

"学校下个月要办艺术节，每个班得出五个节目，咱们班还差两个名额。"林闫西歪着头，眼睛亮亮的，"我记得你以前学过钢琴，要不要报个名？"

许嘉禾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钢琴……她已经很久没碰了。自从上次和父母谈过后，她偶尔会弹一弹简单的曲子，但从未想过要在众人面前表演。

"我……很久没练了，可能弹不好。"她低声说。

"哎呀，没关系啦！"林闫西摆摆手，语气轻快，"又不是专业比赛，就是图个热闹。我也报了，我拉小提琴，就当陪我了？"

许嘉禾犹豫了一下。林闫西是她在班里为数不多关系不错的朋友，平时对她很照顾，如果拒绝，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好吧。"她最终点了点头。

林闫西眼睛一亮，立刻掏出报名表，唰唰写下她的名字："太好了！你弹什么曲子？要不要我给你伴奏？"

"我……还没想好。"许嘉禾有些茫然。

"不急，还有两周时间呢。"林闫西拍拍她的肩膀，"放学后要不要去音乐教室试试？我带了小提琴，可以合奏看看。"

许嘉禾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放学后，许嘉禾跟着林闫西来到音乐教室。

推开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黑色的三角钢琴上，琴键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许嘉禾站在门口，心跳微微加速。

"愣着干嘛？进来呀。"林闫西已经走到钢琴旁，拍了拍琴凳，"试试？"

许嘉禾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坐下。

她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一时不知道该弹什么。

"随便弹一段？"林闫西鼓励道。

许嘉禾闭了闭眼，手指轻轻落下。

她弹的是《晴天》——一首她累了的时候总会想起了一首歌也弹了无数遍的

起初，她的手指有些僵硬，音符断断续续，但很快，肌肉记忆开始苏醒，旋律渐渐流畅起来。林闫西不由得哼起了歌词：刮风这天我试着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一首曲子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在音乐教室回荡。

林闫西站在一旁，眼睛微微睁大："哇，嘉禾，你弹得真好！"

许嘉禾的手指微微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很久没练了，生疏了。"

"哪有！明明超好听！"林闫西兴奋地拿出小提琴，"来，我们合一段？"

许嘉禾还没反应过来，林闫西已经架好琴弓，轻轻拉了几个音。

"你会弹《未闻花名》吗？"

许嘉禾点点头。这首曲子她再熟悉不过了，他第一部拿特等奖的作品就是用钢琴弹玫瑰少年！

"那开始喽？"

林闫西的琴弓轻轻一划，悠扬的旋律流淌而出。许嘉禾的手指跟着节奏，自然而然地落在琴键上。

钢琴与小提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音乐教室里回荡。

许嘉禾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没有考级的压力，没有父母的期待，仅仅是音乐本身带来的快乐。

回家的路上，许嘉禾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的旋律。

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地弹琴了。

可同时，她又有些不安——真的要上台表演吗？万一弹错了怎么办？万一观众不喜欢怎么办？

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闫西发来的消息："嘉禾！我们刚刚合得超棒！艺术节就弹《未闻花名》吧？"

许嘉禾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回复。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

这时，又一条消息跳出来："别担心啦，就当是玩嘛！反正我会陪你的"

许嘉禾看着这句话，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她缓缓打字："嗯，但是我想弹未闻花名"

发出去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接下来的几天，许嘉禾每天放学后都会和林闫西去音乐教室练习。

起初，她还是会紧张，手指偶尔会打滑，弹错音时她会立刻停下来，懊恼地皱眉。

"别停呀，继续弹！"林闫西总是这样说，"表演的时候就算弹错了也得接着弹，观众又听不出来！"

许嘉禾忍不住笑了："你倒是心大。"

"那当然！"林闫西眨眨眼，"音乐是让人开心的，又不是考试，干嘛那么紧张？"

许嘉禾怔了怔。

是啊，音乐……本来应该是快乐的。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把手放在琴键上。

这一次，她没有再因为小错误而停下。

艺术节的前一天晚上，许嘉禾坐在书桌前，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明天就要上台了。

她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弹过琴。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林闫西的消息："下周一加油！别紧张，你就当台下全是土豆！"

许嘉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回复："好，我尽量。"

放下手机，她走到客厅，掀开钢琴的防尘布，轻轻按了几个音。

明天，她会和林闫西一起，站在舞台上，演奏属于她们的旋律。

这一次，不是为了考级，不是为了父母，仅仅是因为……她想弹。

她轻轻闭上眼睛，手指在琴键上滑过，一段温柔的旋律流淌而出。

下周一，一定会是个好日子。

傍晚的夕阳透过音乐教室的落地窗，将整个房间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许嘉禾坐在钢琴前，指尖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流畅的音符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林闫西站在她身旁，小提琴架在肩上，琴弓轻轻拉动，与钢琴的旋律交织在一起。

她们正在合奏《未闻花名》——一首温柔而略带忧伤的曲子。

许嘉禾微微闭着眼睛，沉浸在音乐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专注地弹琴了，没有考级的压力，没有父母的期待，仅仅是……因为喜欢。

林闫西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嘉禾，你弹得越来越好了。"

许嘉禾的手指没有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耳尖却悄悄红了。

窗外的走廊上，一道修长的身影停下脚步。

陈瑾安原本只是路过，却被琴声吸引。他透过半开的门缝，目光落在钢琴前的少女身上。

许嘉禾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低垂，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轻盈跃动，像是天生就该属于那里。

陈瑾安怔了怔。

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她。

陈瑾安是和许嘉禾林闫西同班，成绩优异，性格淡漠，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冰山"。他很少对什么事感兴趣，更不会特意驻足听别人弹琴。

可今天，他却站在音乐教室外，静静地听完了整首曲子。

许嘉禾……他记得这个名字。

她是高二(七)那个成绩很好的女生她基本上是打破了大家对学霸的固有思维她活泼，她自由他偶尔在图书馆见过她几次，她总是独自坐在角落，低头看书，偶尔蹙眉思考，偶尔轻轻抿唇微笑。

他从未想过，她弹琴时会是这样的……耀眼。

琴声渐渐停下，许嘉禾和林闫西低声讨论着明天的表演细节。陈瑾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站在这里听了这么久。

他微微皱眉，转身准备离开。

"咦？"林闫西忽然抬头，恰好瞥见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刚刚是不是有人？"

许嘉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微风吹动窗帘的影子。

"没有吧？"她摇摇头，"可能是风吹的。"

林闫西耸耸肩，没再在意。

陈瑾安已经走远了。

练习结束后，天色已晚。许嘉禾和林闫西在校门口道别，各自回家。

夜风微凉，许嘉禾裹了裹校服外套，低头走着。她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的旋律，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轻轻敲击，仿佛还在弹琴。

忽然，她察觉到一道视线。

抬头看去，前方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陈瑾安。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书包，似乎刚结束自习。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肩膀上，衬得他的轮廓格外清晰。

许嘉禾脚步一顿。

她和陈瑾安并不熟，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陈瑾安先移开了视线，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许嘉禾愣了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他。

他的背影挺拔而疏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奇怪……"她小声嘀咕，继续往家走。

陈瑾安回到家，将书包扔在沙发上，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电脑，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屏幕发呆。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许嘉禾弹琴时的样子。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起身走到书柜前，从最底层抽出一本落满灰尘的乐谱——那是他小时候学钢琴时用的。

他已经很多年没碰钢琴了。

手指轻轻抚过乐谱的封面，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将它放回原处。

"……无聊。"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艺术节如期而至。

学校礼堂里座无虚席，许嘉禾站在后台，手指紧紧攥着裙角，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紧张？"林闫西凑过来，笑嘻嘻地问。

许嘉禾点点头："……有点。"

"别怕，就当台下全是土豆！"林闫西拍拍她的肩，"再说了，有我在呢。"

许嘉禾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

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陈瑾安。

他坐在观众席的角落，目光平静地望向舞台方向。

许嘉禾一怔。

他……怎么会来看艺术节？

还没等她多想，主持人已经报幕："接下来有请高二（7）班的许嘉禾、林闫西，带来钢琴与小提琴合奏——《未闻花名》！"

掌声响起，许嘉禾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

灯光落在钢琴上，许嘉禾轻轻坐下，指尖触碰琴键的瞬间，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

林闫西的小提琴声率先响起，悠扬而温柔。许嘉禾闭上眼睛，手指自然而然地跟上。

琴声流淌，整个礼堂安静下来。

陈瑾安坐在台下，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舞台上的许嘉禾，和平时判若两人。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神情专注而柔和，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曲子进入**部分，许嘉禾的演奏越发投入，指尖下的旋律如泣如诉，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陈瑾安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喜欢钢琴的。

只是后来，他放弃了。

而现在，他看着台上的她，心里某个沉寂已久的地方，似乎被轻轻触动。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许嘉禾微微喘息着，站起身和林闫西一起鞠躬。

抬头时，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陈瑾安的身影。

可他刚才坐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的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失落。

"嘉禾！我们成功了！"林闫西兴奋地抱住她，"你弹得太棒了！"

许嘉禾勉强笑了笑："嗯……谢谢。"

她不知道陈瑾安为什么来了又走，也不知道他是否喜欢她们的演奏。

但此刻，她忽然意识到——

她希望他是喜欢的。

陈瑾安站在礼堂外的树下，点燃一支烟。

他很少抽烟，但此刻却莫名烦躁。

许嘉禾的琴声还在他脑海里回荡，挥之不去。

他吐出一口烟圈，抬头看向夜空。

"……真是麻烦。"他低声说。

可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礼堂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许嘉禾的手指还轻轻搭在琴键上，微微颤抖。她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舞台的灯光太亮了，台下的观众席黑压压一片，但她依然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我们……成功了？"她小声问身旁的林闫西。

林闫西的小提琴还架在肩上，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红："何止成功！我们炸翻全场了好吗！"

主持人走上台，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感谢高二（7）班许嘉禾、林闫西带来的精彩表演！请评委老师打分！"

许嘉禾屏住呼吸，看着评委席上的老师们低声讨论，随后举起评分牌——9.8分、9.9分、10分！

"恭喜！本届艺术节器乐组特等奖——高一（3）班，《未闻花名》！"

掌声再次如潮水般涌来，许嘉禾的耳朵嗡嗡作响，心脏跳得飞快。她下意识看向台下，在第三排的位置，她看到了父母——妈妈正用力鼓掌，眼眶泛红；爸爸虽然依旧板着脸，但嘴角明显上扬，甚至掏出手机录起了视频。

19:30

妈妈：[转发视频]《崇德中学艺术节特等奖表演——钢琴小提琴合奏》

妈妈：「@所有人看看我们嘉禾！[玫瑰][玫瑰][玫瑰]」

19:32

大姨：「天呐！嘉禾弹钢琴的样子太优雅了！这气质，跟电视上的钢琴家一样！」

二舅妈：「老许家祖坟冒青烟了啊！这孩子怎么这么优秀？成绩好，才艺好，长得还漂亮！」

三姑：「@妈妈你们怎么培养的？我家那个天天打游戏，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