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X091星的时候，这里已经入了夜。
骤雨停歇，雨雾渐散。
星舰飞进大气层，穿过厚厚的乌云，闪电就在褚煦的眼前爆发、幻灭，短暂又绚烂。
排队走下舷梯的人群里，褚煦戴着兜帽，双手插兜。即便天黑别人发现不了他就是爆瓜的当事人，将脸藏起来似乎也成了他的习惯。
褚煦望向前方，土腥气就在他的鼻尖下面。
据说，这颗星球进了雨期，雨期连绵数月，今夜却破天荒的放了晴。
灯火灰暗间，起伏的山脉若隐若现，树木葱郁成林，像是伏在黑暗里身上长满荆棘的巨兽，寂寂沉沉。
说实话，褚煦并不觉得这颗星球会是军校选址的绝佳场所，唯一能和第一军校这个老牌院校的名声相符的，只有眼前灰扑扑到破败的校舍。
按照军校发的统一通知，褚煦调出地图，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是双人寝，褚煦推开门，就像他猜测的那样，舍友已经先他一步就位。
舍友是的头发是夺目的暗红色，只穿了一个黑色的工字背心，坐在没铺东西的床板上，调出了光脑，不知道正在看什么。褚煦进来之前，留意了一下门口的名牌，确定了舍友的名字。
岑新元。
褚煦进来的时候，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声音，以至于在他打招呼之前，岑新元就先一步注意到了他。
带着探究与怀疑的直白视线，以及意味不明的冷哼。
褚煦小声“哇”了一下，真是一个独特的打招呼方式。褚煦发自内心的觉得，‘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对方的态度实在谈不上友好，褚煦却并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
没等褚煦说些什么，岑新元直接站了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了东西，然后大踏步地走出了宿舍。
能从岑新元的态度上看出来，岑新元也吃了他的瓜，而且显然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
不管岑新元，褚煦倒是接受良好，他走到桌子面前，看到了岑新元从桌子上拿的东西。
那是一个身份标识牌。泛着金属冷光的电子铭牌上，褚煦的名字被端端正正地刻在了最中间的位置，除此之外，留白空得有点刻意。
铭牌缀着链子，褚煦把它戴在了脖子上，铭牌擦过心口的一瞬间，电子音突兀出现。
“检测成功，身份信息已成功录入。”
褚煦没忍住又哇了一下。
“高级。”
军校发的通知要求他们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去食堂集合。褚煦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距离集合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足够让他证实自己之前的猜测。
岑新元的离开，倒是给褚煦提供了便利，要不然他也不确定该怎么和对方解释这个奇怪的游戏。
游戏启动，花房依旧和平无动荡。褚煦轻车熟路地挑了花盆，然后开始浇水。
第一次浇水，花盆冒出了小芽，然后‘10’星币浮现又消失。
褚煦继续浇水，打算浇到金光再次浮现。
【警告！警告！因浇水量过多，编号0073花盆已经到达枯萎前期！】
【花盆一经彻底枯萎，所育精神体也将无法出现，请玩家小心对待。】
枯萎前期？
【恭喜玩家，游戏奖励星币已到账，请玩家注意查收！】
褚煦看着账号里多出的60数额，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他此时的心情有点奇怪。
比起天降横财的喜悦，更多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最开始，他只把这个游戏当成了前往军校路途上的消遣，就算这个游戏里里外外都彰显了奇怪，可它毕竟只是一个游戏，不会像他之前世界里的那些怪物一样，给他带来致命危险。
但他没想到，游戏里的星币竟然真的会同步到他的现实账号。
褚煦从没见过会同步流通货币的游戏。
每次给花盆浇水，游戏爆出的星币，都会像奖励一样出现在花盆的旁边......奖励什么？
或者说，是在鼓励什么？
褚煦再次想到了这个游戏的主线。
种出属于自己的精神体。
想从里面找出属于自己精神体的那个花盆，是几百分之一的概率，游戏开发商为了让每次寻找都不那么枯燥，所以设计了爆星币的机制。
这就像沿着金币找宝藏一样，没有找到宝藏固然让人沮丧，但每次弯腰捡起金币的那瞬间，就会多添一分正面的情绪。
褚煦有些讶异，这个思路更加佐证了游戏开始前设想的正确。
这或许是一款为没有精神体的他，量身定做的游戏。
在这一刻，一个荒诞大胆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既然星币能同步到现实，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等他种出自己的精神体之后，精神体也能同步？是不是他也能像别人一样，将精神体召唤到身边？
褚煦久违地激动了起来。
他在末世成为天才御兽师之前，先是喜欢灵兽，然后才发现了他在御兽方面的天赋。
喜欢，占重要的主要原因。
因为喜欢那些灵兽，在来到这个世界了解了精神体之后，褚煦曾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自己的精神体，但造化弄人，他的精神体觉醒率为0.
褚煦的眼睛里闪着光屏传来的光。
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
可虚拟同步现实，这听起来很荒诞。游戏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他的光脑里。
因此，更要深思这个游戏莫名出现在他光屏上的原因。
褚煦拨了拨自己的额发。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褚煦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
把全世界的安危从肩上卸下，原本压在责任重担之下的冒险因子，在这三年来迅速勃发。
哪怕机会往往与风险相伴，他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褚煦的光辉都留在了之前的世界，没有什么值得贪图窃取的地方，就因为孑然一身，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如果对方谋取的是他制订的精神体训练方案，那更不用担心了。
暂且不说游戏出现在他营业之前，对方不可能未卜先知。他制定方案往往是因材施教，套的不是公式，一切技巧和方法都藏在他的天赋里。
这么看，这个游戏对他来说，利大过了弊。
既然做好了决定，褚煦重新切回了游戏。
编号是0073的花盆，棕色的花盆和冒出的嫩绿小芽全都褪成了灰色，变成了游戏下载好之前的样子，变成灰色的花盆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死气沉沉。
很明显，花盆的最多浇水量为6次，但实际上，第6次的时候会让花盆处于一个不致死，但种不出精神体的状态。
“花盆进入枯萎前期怎么办？”
电子屏更新了提示。
【如若花盆因生病或者其他外力因素，进入枯萎前期，玩家可进入商城为花盆购买恢复道具。】
果然。
这和褚煦猜得没有出入。
爆星币这个机制果然不仅仅是奖励玩家，商城也是这个机制出现的原因之一。
不知道商城的定价怎么样，如果最后培养精神体的花费少于星币爆出来的金额，那说到底还是褚煦赚了。
褚煦不由感叹。
真是一个有良心的开发商。
商城随着电子屏的提示，已经出现在了光屏上。褚煦想点开，却被商城以不在营业时间的提示挡了回来。
褚煦凝视着0073，很快敛眸，正好到了该去食堂集合的时候，褚煦关了游戏，离开了宿舍。
食堂几乎是这里的最大的建筑，褚煦戴着兜帽，故意慢几拍留在人群末尾，军校的学生们都从宿舍里休整完毕，此时都赶在同一时间往食堂走。进了食堂，褚煦找了角落的位置落座，然后把外套的拉链拉到头，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黑色的眼珠转了两下。
食堂不算拥挤，还有空余的位置，褚煦总觉得，这对于军校来说，人数似乎有点少了。
人一多，褚煦就犯困，他选的位置够靠边，清净、光线暗，很适合睡觉。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迷迷糊糊的时候，褚煦听到了他们的教官在自我介绍。
靳扶？
因为困倦，褚煦的脑袋像是生了锈，转不过来，这个名字在哪听过来着？
——噢，是在游戏里。
他种出了靳扶的精神体，就是血貂。
褚煦本没有抬头认一下教官的打算，但在另一个名字出来的时候，褚煦猛地清醒了。
靳扶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白衬衫纽扣几乎解到了胸口以下，脑袋上的军帽落下的阴影也藏不住他脸上的张扬。他的面前是一个金光闪闪的麦克风。
靳扶面露微笑：“现在，有请M29星系的学生代表季才捷，进行开营仪式的演讲。”
原本寂静的观众，躁动起来。
“我靠，季才捷，是那个爆瓜的另一个当事人吗？”
“别混为一谈啊，人家是真的天之骄子，精神体觉醒预测A级呢。”
“嘘嘘——出来了，别说话。”
不知是不是为了演讲方便，季才捷坐在了最前面的位置，然后顶着全场的目光和讨论，站在了靳扶的身边。季才捷手握住了麦克风，嘴角压得极低，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全场，落在众人八卦不停的脸上。
他的眉眼间距有点窄，面无表情地扫视众人的时候，像是在找谁，但更多的是被当成了在挑衅。
“草，好拽。”
“如果我精神体预测能达A级，我也拽。”
“这哥居然是会被骗感情的恋爱脑类型？？？”
“我不信，除非和我处一下。”
这些声音，一句不落地全落尽了褚煦的耳朵。褚煦趴在餐桌上，能闻到餐桌上菜香和桌子本身混和起来的味道。说实话，这些声音吵得他耳朵有点痒。
季才捷的声音被麦克风扩大，就在褚煦思考要不要留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声响。
先是很痛苦的呕哕，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
褚煦抬起头，然后他就看见季才捷佝偻着腰，人群簇拥下，正在神色不明地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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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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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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