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姑娘,作嫁裳;
魂与魄,皆可弃。
禾芥魂魄离体,被那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树丢到了一个漆黑的通道里,背后抵着石墙没有退路,只有眼前不知通向何处。
她被迫往前走着,迷迷蒙蒙间只有层层叠叠的人声不停地念着这几句话,似乎是有天然的屏障罩在她的身上。
那童谣此起彼伏间既有童声、也不乏其他年岁的声音,只是语调平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说些与自己毫无干系的话,或者其实是他们本人根本不需要在乎这些。
突然!那声音陡然清晰了起来,内容未变,还是那几句词,但所有原本平平淡淡毫无起伏的音色骤然变得无比尖锐,像是午夜的凶灵恶鬼,叫嚣着朝她扑了过来要把她撕成碎片,或者说把她拉向他们所在的地狱。
那声音是从后面来的!
禾芥不敢有丝毫犹豫,既然后面是已知的凶险,那不管前面是什么总归有点机会可言,总不能在原地等死吧?!
她拔腿往前冲去,身后的嚣叫声却没有因此有半分落下,反而似乎越来越近!
就在那声音近得似乎已在耳畔马上就要将禾芥吞噬之时,突然一股力似乎是缠住了她的腰没有丝毫犹疑将她往前一拽,眼前天光乍现,哪里还有半分黑色。
禾芥被甩在地上,正当她尚且晕头转向之时,迷蒙的视线中映出了一个纤长的身影,他身着玄衣,背对着禾芥,因而并看不清面容。
“无知凡人,岂敢擅闯!”
禾芥头还尚且晕着,没来得及解释些什么,对面那男子便先行开口了。原本清朗的声线此时因为些许怒意而变得越发低沉。
“我……”
禾芥刚起了个头准备解释不是自己闯得,是命苦被吸进来的,可是对面的男子显然不是那么想听,边转身边一鞭子将禾芥甩出了这个幻境。
禾芥未来得及说出第二个字,就觉得自己又被那股力狠狠得甩了回去,她未能看清眼前男子的全貌,只能依稀辨清他的眼睛好像是异色的!
捡宝洞内原来因为失去了魂魄的原身瘫倒在地,此时却猛地向上一弹,是魂魄归身的迹象。
“阿芥!阿芥!你醒醒!”
禾芥渐渐转醒,视线从一片朦胧慢慢清晰,直到看清了眼前人,听清了她在喊些什么。
“师姐,我醒了,你别哭了。”禾芥强撑着身体从林芷的怀里起来,有气无力的道。
原先已经哭得快晕厥的林芷此刻听到了回应,赶忙擦净泪,但输灵力的手还是一刻不停的在输着。
“你怎么样?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这破树怎么回事!”说话间她还抬脚踹了那树一下。
“我没事,你放心吧。好好的呢。”禾芥说话间还准备站起身转个圈好让这位小师姐放心,却放心撑地起身的手里多了点东西。
是一把匕首,刀鞘和刀柄通体都是黑色的,只有刀身根部嵌着颗……绿宝石?
禾芥狐疑地看着手里的匕首,不免想到了方才碰到的那个男子,他的一只眼睛好像……就是绿色的,还是较为少见的墨绿色,与这刀身上的绿宝石似乎看上去别无二致。
“哎,阿芥,这就是神兵!上面还刻着字。”林芷显然也看到了禾芥手里的匕首,凑过来指着刀身上的字道。
闻言,禾芥往那处字看去。
要说是字,其实不太妥当,因为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图腾,只是依稀可以辨别似乎是个“木”字,木下方刻着潺潺流水。其他的看不太真切。
禾芥正思索着着匕首与那男子可能有的关联,林芷却笑着道:“阿芥,我看这神兵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这个木字与你的禾不是相差无二。”
许是因为禾芥在幻境中耗了些时间,洞中已经渐渐黑了,想来洞外已近落日时分。
【警告!警告!稻子!稻子!】
系统专属的机械音不太合时宜却相当恰时分的在耳边响起,把原本还在出神的禾芥瞬间拉回现实。
呀!稻子还没收!这个念头瞬间占据禾芥的全部心思,她来不及细想在幻境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是边往洞外跑边朝林芷挥手道:“师姐,我要去收稻子了!今天多谢!”
好事成双倒是没有见过,但禾芥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祸不单行。
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气力,她就要狂奔向完全与后山是两个不同方向的稻田,为什么是狂奔,就是因为另一祸了。
禾芥一出山洞便被眼前的天色吓了一跳。黑云密布,已全然没有了正午时分的阳光,只留下焦躁的狂风席卷这漫天的红枫,原本鲜艳的颜色此刻在阴暗的天色下竟透出了血色。
快要下暴雨了,但她晒出去的稻子还躺在全然没有遮蔽的空地上。
禾芥来不及细想些什么,只能在闷雷和若有若无的闪电余光中奋力往稻田冲去,尽力在暴雨到来前收好稻子。
——
一切就好像是算好了一般,就在禾芥刚收好躺在地上的最后一点稻子时,瓢泼大雨在一声闷雷的巨响中轰然而下。
禾芥本以为这就是一场简简单单的秋雨,只是下得不是那么对时候,但是正当她收拾好乾坤袋准备冒雨回去时,一道闪电却骤然打在她的脚侧,毫无疑问劈黑了一大片土地,还溅起了些火星子。
我……的天!
禾芥全身上下已经让雨给湿透了,从头到脚无一处幸免,但她却一点都不敢动,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若是闪电是从她的正面打来的,或许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她的眼里先是空洞洞的,不带任何情感。但是若是看进她的眼底,皆是惊恐,还有对生活的向往。
就在她思考着自己怎能如此倒霉,三个月内连死两次之时,一道稚嫩的声音自她的身后传来:
“你怎么不理我?”
禾芥的头上冒出了一连串问号,原本已经拔出匕首准备拼死一战的手悄然回落。
谁在说话?
在巨大的恐惧包裹之下,禾芥像一只还未完全适应身体的木偶般,先是僵硬地转过半边脸,接着是半边身子,脚带着肉眼可见的颤意微微动作着。
直到她终于艰难地转过身,彻底的面对原先闪电来的方向,她却再一次骤然僵在原地。
因为映入她眼底的是一座高达不知多少万丈的通天梯!它自遥不可及的天际直降至禾芥跟前,闪着金灿灿的光,雨也不知在何时竟悄然停了。原本空无一人的稻田旁此刻云集门派弟子。
有人是御剑来的,也有人是单纯跑着来的,但无一例外此刻都跪在地上,垂着头不发一言。
她头与身子不动如钟,眼睛却在片刻之间将周围扫视了一遍,然后视线回落到眼前的地上,那一簇跳跃着的小闪电上。
它似乎也是等待已久,终于看到禾芥的视线巡逻到了它,才停止了跳跃,安静的立在原地,伸出两只电爪用打开圣旨的方式开启了原先藏在怀里的东西,对着念道:
“汝于耕种之道颇有心得,现招汝飞升上界,继行此道。”
声音还是一个稚嫩的孩童声,禾芥却被内容吓得怔在原地,原先便僵直的身体并未因此得到舒缓,反而越发僵硬了。
这是什么意思?
【恭喜您成功飞升!】
猝不及防一个声音又在禾芥耳边炸响,机械音中竟然罕见的带上了些许情感,尽管并不多。
系统也确实解决了禾芥的疑惑,她居然就这么水灵灵的飞升了?
地上的小闪电见禾芥又没了反应,干脆换回了白话文还直接省去了前因后果,也懒得再给禾芥解释一遍,只是用它清脆的童声道:“跟我走吧。”
说话间便把禾芥拱上了天梯,根本没给她开口反应的机会。
禾芥在一脚踩上天梯看见了它泛起的金光时才骤然回过神,明白自己已然踏上了成仙的路途,她本想回过身与林芷道个别,没成想头还没转过去便又被那道小闪电拦了回来。
它直接就把禾芥往天梯上一推,再回头时眼前已然是白茫茫一片,哪里还看得清地上的人影呢。
“你好,我是你此行的引路人,接下来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天界的基本情况。”
冷不丁又是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还是那道小闪电,此时它正安安稳稳的蹲在禾芥的肩上,说话时一闪一闪。
“天界分为东南西北四处,分别由四位主神掌管各处民生,主神下又设许多其他神位用以治理各方,譬如农、工、商等。中央又设始神,不过他不常出现,也有仙僚曾开玩笑说除非天要塌了,不然恐怕直到坐化了还不曾见过始神真容。始神又下设很多其他神位皆有自己的事务要管,比如……比如……额”
它说着似乎是忘了比如些什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水壶,吨吨喝了两口,若无其事开口道: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比如……然后呢?”禾芥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它,她准备追问到底。
“额,就比如你现在飞升了,大概率掌农事,就极有可能分到某一处的农务处,在那里干活。然后每年看所种农物多少来判绩效,决定你下一年的去向。”那闪电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干脆拿禾芥举了个例子。
但此话到了禾芥的耳朵里便变了个味道,她根本不在意自己会被分到哪里,她只听进了后半句。
什么绩效?!天界还有业绩?!
禾芥此人最烦的便是业绩,虽说她本人对于农业颇有心得与热情,但任何热情在被业绩两字框住了之后便如燃尽了的烛火,发不出一丝光,只剩下燃尽后的臭味。
“什么绩效?”于是她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因为天界的农事与人界不同,但是关联甚大,因为人界的农事好否全凭天界的农事来决定,譬如若是你多浇了点水,轮到人界那就可能是洪灾了。所以农神的绩效是关乎重大的。”
它边说着,边指挥着天梯自动往上卷,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颗瓜子,正抱着啃。
“一年为限,若是谷物有成,你自然可以升官了,不过若是种得不好下一年恐怕就要吃点苦头了,你可能无法用灵力辅助种养。”它将瓜子壳收好,又掏出了另一颗瓜子,“还得注意会有不定时的抽查,与绩效也有关,也会有相应的奖惩。”
它好像终于说完了,坐在禾芥的肩上继续啃着瓜子颇为安静给禾芥留足了思考的空间。
而此时禾芥的心里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业绩?绩效?随时抽查?!这与现世也没什么不同了。
不过还不待禾芥细想,天梯便卷到了头,伴随着一声——天界到了就这么水灵灵的消失了,将禾芥与那簇小闪电留在了天界的大街上。
天街与人间街巷差别倒是不大,四处都是吆喝声只是人较人间而言少了不止一点,按理说现在当时饭点了,可是街上的酒家里也并不是座无虚席的景象。
“我们现在去哪儿?”禾芥面对完全陌生的地方不免有些迷茫,只得偏过头去想问问那簇小闪电接下去该干点什么。
没成想她转过头去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闪电,只剩下自己平坦的肩膀,上面空无一物。
相反的,她的手腕上却突然多了个不知从何处来的镯子,整体呈现为深蓝色只有中间深处泛着极其相称的紫墨色。
禾芥抬起手腕想凑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那东西却突然出声了:“先吃点东西吧,会有神官来找你,给你分配属地的。”是那簇小闪电的声音。
“那你呢?跟着我就不走了?别误会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变成个镯子戴在我身上。”禾芥道。
不过显然它还是误会了,语气似小孩子般带上了几分不满,若是能变成人怕是此刻正在插着腰破口大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爱吃东西但是还是非常有用的好吧,没有我你种菜怎么浇水,我可是可以唤水的。”
禾芥仿佛看到了一个不足她膝盖高的小孩子此刻正在昂首挺胸地炫耀它的本领。憋下笑笑意她接着问:“那你叫什么?这个不冒犯了吧。”
“它们都叫我列缺。”语气可算是好了一些。
“好,列缺。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禾芥说着实在是没忍住上手摸了摸那镯子的紫色处。
“哎,你别摸我头!”
——
禾芥慢慢悠悠地逛到了一家酒楼处,据她观察,这家酒楼应当是整个天街最繁华的一家,因为店面最大且占据了绝佳的地理位置,看上去尤为显眼。
她正要抬脚往里走,却被楼外迎客的门童拦住了。
那门童看着禾芥的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笑着说道:“这位仙子,您的行匾麻烦给我看看,小店需要记录一下。”
行匾?那是什么。
未等禾芥做出些回应,她的手便先行做出了反应,准确来说是她手上的镯子。
“我!这儿呢!”列缺带着禾芥的手,险些往那门童的脸上呼了过去。
禾芥边控制着它别太激动,边向那门童歉笑着道:“不好意思它也有点饿了,请问是这个吗?嗯……行匾?”
门童被列缺吓得往后栽了一下,忙连声道:“是是是,仙子里边请。”
禾芥依言向里走去,入目便是一尊巨大的金像,通体泛着金光,周边还缭绕着些许雾气,连建造屋舍的房梁都是金或是玉的。禾芥往里走着心里却越发虚了起来。
她在门童带领下在二楼的一处坐下,悄咪咪地对列缺道:“忘了问,这里是怎么付钱的?”
“钱?什么东西?”可是此时满脑子只有吃的蓝镯子根本听不懂她话里的担忧。
“银两!用什么付啊?和人间一样吗?”禾芥看着菜谱上的一连串数字,都数不清数字后的零究竟有多少个,只觉两眼一黑。
“哦哦哦,你说这个啊,从你的业绩里扣。”偏那蓝镯子话里话外还都是不在乎,更是让人气极,“就是比如你是农事仙官,就是按农物斤数来算的。这一点农神还是很有优势的。”
它说着,又晃了晃禾芥的手腕,看上去似乎是在观察禾芥的神色。
“不用担心,我还想说你眼光真不错呢。挑了这么一家好店吃霸王餐,刚飞升的仙官在任职前都是可以免费吃住的,放心放心。”
禾芥闻此悬了好半晌儿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这才慢悠悠地开始点餐。
禾芥吃饱喝足便如列缺所言在这家酒馆住下了,等待神官传召分配任务。
这可是一段难得的悠闲时刻,禾芥毕生所至求即尽自己所能让尽可能多的人吃饱饭,如若梦想已成,那理想便是有一处地方可以想瘫就瘫。自大飞升以来,禾芥就没再见着有人挨饿,于是心里那根弦便也在所难免的松了松。
可系统却不会如此觉得,它毕竟叫“卷王”,还是非常有自己的一份追求在的,于是它每天的日常便是:
【警告!警告!您的辛劳指数跌破谷底,请动起来,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每天都是这几句话,你累不累啊。人是要休息哒,一直辛劳是不行哒。”禾芥躺在床上,若是一开始恐怕她会被系统吵得根本无法入睡,但是经过这几日的磨练,耳朵已然生茧,如入无人之境。
但是后果好像确实很快就来了。
一日清晨,列缺用电企图将禾芥叫醒,然而结果是电麻了禾芥的半边身子,导致她只能躺着听列缺宣读农神为她安排的岗位。
“汝于农务本领尚佳,特派汝于西流玉谷开荒造福。”
开荒!!
[比心][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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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菜黄了去开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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