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在纸面,墨汁凝聚成珠,迟迟未落。
沐云逸合上笔记本,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他将银铃从书包里取出,指尖在那冰凉的金属表面轻轻一抚,随后把它塞进枕头底下,压得严实。窗外月光斜照进来,扫过床头小阳熟睡的脸,扫过小月蜷缩的脚丫,也扫过桌角那枚铜制齿轮——它静静地躺在笔记本旁,边缘泛着微光,仿佛还带着现代世界最后一丝温度。
他起身,脚步放得极低,走到弟弟床边。手背贴上小阳额头,温热但不烫,呼吸平稳。他又弯腰替小月拉好滑落的被角,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小手,那孩子在梦里轻轻一抓,像小时候一样攥住他的手指。
“哥哥……别走……”她呢喃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沐云逸的手顿住了。
他没动,也没抽回手,只是站在原地,任那小小的手掌攥着自己的指尖。三秒后,小月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什么,松开了手。
他缓缓直起身,胸口像被什么压了一下,不疼,却闷得慌。
回到书桌前,他翻开笔记本,翻到一张空白页,用笔在纸上划出三道竖线,写下三个词:
**接受**
**拒绝**
**折中**
墨迹刚落,银铃在枕头下轻轻一震,像是回应。
他没抬头,也没去摸它,只是盯着“接受”那一栏,笔尖顿了顿,写下第一行:“能真正搞懂符文的本质——不是怎么画,而是它为何‘活’着。”
第二行:“可能找到回家的方法。”
第三行:“魔法师说,我是‘能听见心跳的人’。”
写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笔尖在纸上轻轻打转。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小月的夜啼又起了,短促而清晰。
他放下笔,起身进屋,抱起她。小月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肩上,小手搭在他颈侧。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无意识哼起一段旋律——是那首现代世界的儿歌,调子简单,节奏稳定。
哼到第三句时,窗帘上那枚训练用的温控符文,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金光,像被唤醒的呼吸。
沐云逸察觉到了,停下哼唱。
光,熄了。
他低头看着妹妹,又抬头看向窗帘,眼神变了。
“如果……”他低声说,像是在问自己,“我能搞懂这股力量,是不是就能做个自动温控阵?让小阳以后再也不发烧?”
小月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咕哝:“要哥哥……不要符文……”
他笑了,笑得有点涩。
回到桌前,他在“折中”栏写下第一行:“也许可以只参与短期研究——每周回来一次。”
笔尖刚落,银铃又震了一下,比刚才更清晰。
他盯着“拒绝”那一栏,终于开始写。
“小阳还在长身体,上次发烧差点引发魔力紊乱。”
“小月夜里容易惊醒,换了床就哭。”
“我走了,谁给他们熬药?谁半夜起来盖被子?谁在学院食堂排队打他们爱吃的南瓜炖肉?”
写到这里,他笔尖一顿,忽然想起什么,翻到前几页。
那一页是他刚入学时的笔记,歪歪扭扭写着“火球术施法三要素”,旁边还画了个被炸飞的草人简笔画。再往后翻,是破解基础符文组合的演算,笔迹越来越稳,公式越来越密,最后一页,是他昨夜推演的六律节律图,线条精准,波形吻合。
他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
然后,在“接受”栏补上一句:“我不是普通人。我能‘感’到符文,别人不能。如果我不去,谁去?”
话音刚落,窗外一道微风掠过,窗帘轻扬,训练符文再次泛起金光,比刚才更亮。
他没再哼歌,也没动。
他知道,那不是风。
他在“折中”栏继续写:“可以申请每周回家一次。或者……让伊莎贝拉帮忙照看几天?她上次治小阳发烧,手法干净利落。”
笔尖刚划下“伊莎贝拉”三个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抬头。
门被推开一条缝,艾德里安探进头来,法杖靠在肩上,脸上带着笑:“嘿,听说你被大魔法师单独叫走了?是不是要升职加薪,脱离苦海了?”
沐云逸没笑:“你怎么来了?”
“路过,看你灯还亮着。”艾德里安走进来,一眼看到桌上的三栏笔记,挑眉,“这什么?人生重大抉择表?”
“别闹。”沐云逸合上本子,但没来得及遮住“接受”那一栏的最后几行字。
艾德里安眼尖,已经看到了:“‘能听见符文心跳’?等等,那老魔法师真这么说的?”
沐云逸没否认。
艾德里安沉默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那你还不去?这不就是你一直等的机会吗?研究符文本质,搞清楚魔法是怎么‘活’的——你不是天天念叨,要搞出能自动做饭的魔法阵,好解放自己当奶爸?”
“可小阳小月……”
“你当他们是拖累?”艾德里安打断他,声音抬高了一度,“你忘了竞技场那次?你被打得快站不起来,就为了护住小月不被余**及。你扛得住,你一直扛得住。现在有机会变强,你反而犹豫了?”
沐云逸没说话。
艾德里安拍了下桌子:“你不是普通人,云逸。你能‘感’到别人感不到的东西。如果这种力量不用来改变什么,那它存在干嘛?”
“可万一……我也像断塔那六个人一样,消失了呢?”
“那你就别去。”艾德里安直视他,“但你得想清楚——你不是为了自己在学魔法,对吧?是为了他们。可如果有一天,你能用这股力量造出一个永不熄灭的护盾,一个能自动调节体温的符文阵,一个……能让他们再也不用怕魔力紊乱的装置——你不去试,是不是更对不起他们?”
房间安静下来。
小月在里屋翻了个身,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沐云逸低头,看着笔记本。
他在“折中”栏写下最后一行:“先参与,但设定时限。每周必须回来一次。若研究涉及高危实验,立即退出。”
笔尖悬在纸面,墨珠将落未落。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首哼过的旋律,想起窗帘上泛起的金光,想起银铃与悬浮符文同步震动的节奏。
他缓缓写下最后一句:
“也许……我不该问‘能不能’,而该问‘怎么用’。”
笔尖落下,墨迹晕开。
就在这时,枕头下的银铃猛然一震,震得桌角的铜制齿轮轻轻跳了一下,边缘闪过一道极细的蓝光,像被什么唤醒。
沐云逸抬头,看向窗外。
窗帘无风自动,训练符文金光大盛,持续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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