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语竹挑眉,倒是没吃。她是好奇,敢仗着自己的武功想来这探险一遭,但她没疯到吃一个莫名其妙来源的食物。
“放心吧!没毒。”老道士瞪了一下眼,一甩袖子。
“你到底是谁?”魏语竹随手抓起一颗杏脯,心里一动。
这个颜色确实是山上的杏子,内馅还都是打好的芝麻碎,确实是出自林凝的手。
“这位,道长?这杏脯不会是你偷的吧,大名鼎鼎的虚和道长,千里迢迢地去偷人家东西啊!”
老道士似是看透了她在假借戗茬,实则在一步步的套话的行为,含笑摇摇头,不搭理她的挑衅,“小丫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魏语竹始终不相信怎么会有个突然蹦出来的道士,还说她一点都没变,明明根本不认识。
她早就在坐下时,偷偷给林凝发去消息,林凝却一直没回。
在他们两个人打哑谜这一段时间里,雷克斯已经在心里将退路的万般可能都思考过了,最后选好了几种方案。
看魏语竹没落下风,雷克斯也听不懂这些人都是谁,只是把名字都记住了,而且暂时也没什么危险,他开始看起桌面上的残棋,在心里计划着黑子下一步该怎么走。
魏语竹之后再怎么出招,虚和道人都只是捋捋自己的胡子不讲话,最后等她说累了,他一片平和的表情面向了雷克斯。
“天意只让有心人见,这位小友既和我有缘,那么,你想见见什么样的天意?”
雷克斯刚在心里验算完黑子白子博弈的过程,两子交错咬死,除非第一子就换位,剩下无论几步都不可能成功,此局必僵。
听到他的问话,心里冷笑,脸上却不疾不徐地扬起微笑,“道长,我的疑问就是,什么是和你有缘,随机选中?还是,早有预谋?”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啊。”老道士对他略显尖锐的提问避而不答,只盯着他奇怪地念了两句诗。
雷克斯眉头微皱,没开口,却看他抬手唤门口等待的小童:“青云,起卦。”
“是。”
名叫青云的小道童熟练地取出三枚古铜钱,交予雷克斯后一板一眼的告诉他,“合于掌心,默念问题,心静后摇三次。”
“六爻应该是六次吧。”魏语竹撑着头插话。
青云愣了一下回答道:“虚和道长算出是与二位有缘,所以一人三次,取合意。”
魏语竹耸耸肩,雷克斯看到她微微点头后,才起手摇晃。
先后两次,铜钱都正常与桌面碰撞,乖乖地平躺显示卦象。
第三次竟有些不同,两枚铜钱落平后,竟有一枚铜钱立在桌上。
魏语竹在林凝那边学武功的时候也玩过一点卜卦之术,她知道,但不信而已,所以看此情况和老道士一起笑出声。
“语竹,这是?”雷克斯难得遇到不会的东西,讨教地看向魏语竹。
魏语竹撞了一下他的肩,“财运亨通啊,我们小雷老板。”
“诶,”老道士用手隔空点点魏语竹的头,表情竟有些看晚辈胡闹的纵容,“天机不可泄露,忘了吗?该你自己了。”
魏语竹笑了一声,单手攥住铜钱,起落掷卦三次。
此时殿中无风,香炉中的烟本该缕缕升起,此时竟盘兀自旋腾起。
其他人的眼神都在铜钱上,只有青云看见后,第一时间挪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奇特的一幕。
三卦尽了,她的卦象不似雷克斯那般特殊,全部在桌子上明了展示。
一时屋内无声,魏语竹的眼神根本没落在桌子上,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奇怪的老头,雷克斯看着这人,不知道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老道士不顾他们的眼神,捋着长须观起二人面相,又让两人伸出手相看掌纹。
随后就是长久的闭眼静默。
这段时间里,两人也没干等,雷克斯以身试险尝了口茶后,魏语竹已经开始揪着杏脯吃了。
沉吟片刻后,闭眼推算的老道士终于开口:“二位事主皆非常人啊。”
“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被几个人一起看的魏语竹抿了口茶,表情微妙,“道长?我和本地口音区别很明显吧,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老道士摇摇头忽然笑起来,“你的掌纹可连着他呢,耐心点。而且我想说的,应该有人已经都说过了。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不就来了。而且,你别总去赌,小心哪一次就赌运不佳。”
“你……”
青云上前来拦住魏语竹想说的话,因为老道士目光如炬地盯住雷克斯了。
“物极必反,慧极必伤,这你早应该知道。天生聪慧,多思多想,心结难解,恐生忧怖。心事太重,再富贵的命格身份也会反生坠累。有时候你所想的,也许……”老道士一指眼前的棋盘,“就如眼前的枯棋一般,伤人伤己,两败俱伤,没有回旋余地。”
雷克斯握住茶杯的手微微一紧,心里倒是冷笑一声。
可老道士的话非但没结束,反而越来越直白。
“亲缘浅薄,不必强求。心若攀胜,意定即可。世事难两全,得与失自己考量,最重要的就是把握时机。”
老道士不再继续说了,只从袖子里掏出一串朱砂放在雷克斯握住茶杯的手前,“赠你切梦之用,少吃些药。孩子,梦皆虚幻,左转右转或前进,甚至停留,选你最想要的那个就好。这就是你我的缘,是随机,亦是预谋。”
他看见对面魏语竹偷偷瞄他的眼神后,好笑地补了一句,“免费。”
腰间的两把刀,随着朱砂串的现身,突然安静下来。
被看破心思的魏语竹面不改色,老道士说的这些她有些看懂了,有些却还第一次听,她在桌下摸到雷克斯有些冰凉的手,一把握住。
雷克斯浑身一震,连带着胳膊都轻颤了一下,但还是缓缓张开手,回握住她温暖的手掌,十指紧扣。
“合卦来看,”老道士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二位相合,但有一劫。”
“劫?”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老道士大笑,“也不必太在意,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选择题,不会影响什么的,只要二位足够相信,会应付过去的。二位还有什么问题?”
“那大师,你看看我和他有没有缘呢?”魏语竹开着玩笑,她问这个问题也只是图一个好玩。
虚和道长嫌弃地看她一眼,然后长叹一声接过话,意味深长的问:“这卦,无论吉凶,你都接受吗?”
说罢自顾自地掷出一卦,卦落桌上,但他看见后只是轻笑一声,却没说吉凶,“缘分的安排,自有天意,但无非三种。无缘难觅,有缘相见,缘尽则散。万事皆有序,少一分一毫就是天差地别。一切都有定数,坦然接受就好。”
他看到桌下两人紧握的手,摇摇头笑道:“但感情嘛,没那么神秘。你感受到的就是真,刚刚好就是最好。”
“你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人等。所谓的天意,难道只需要等?”这回是雷克斯在提问,眼神足够锐利。
“缘是天意,份是人为。所以两位小友,缘份二字,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老道眼神在二人中游移,最后看着魏语竹,“离回家的日子近了,提前恭喜你。”
魏语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反倒直接站起大笑几声,甩袖背身,“青云,送客!”
青云“客气”的将他们赶出去,临走魏语竹只来得及从桌子上摸走两颗杏脯,还有雷克斯的朱砂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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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选用的是刘禹锡的竹枝词。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一种欲说还休的架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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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道是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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