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花溪村变得安静、舒适。
微凉的风吹来,夹杂着各家院子里的闲聊、笑闹,或是电视里正放到关键时刻的剧情。
沈家的老房子说是老房,其实也重新修过。
往上数两辈,沈念爷爷那会儿就跟兄弟们分了家,沈建南出生后,家里房子就更拥挤。
等沈建南走出村子去外面上学打工,老两口住着是不拥挤了,但林城这一片的老房,多是石板和瓦修的顶,主架都是木头,容易坏、修补难。
顶多会在表面敷一层黄泥,再刷上白石灰。
后来沈建南赚了钱,给自己小家买了房,同时也给父母重新修了层房子。
全是按照老人家心意弄的,选地皮就选在了离自家地近的位置。
近归近,但选在村头,离村里人就远了。
逢年过节,走人户都得比别家走得远。
比起村里院墙挨着院墙的热闹,沈家就清净得多,只有蛙鸣一阵一阵传来。
“爸,你不困吧?”
坐沙发上看电视看得一脸惺忪的沈建南,缓缓扭头看眼自家儿子,任命捞过抱枕。
“有事快奏。”
沈念抱着一碗新摘的樱桃,挪到他旁边,“周明越他们为什么搬到这里啊?”
能让老人跟着一起背井离乡,举家搬迁到这里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触及到周明越的底线了。
下午在地里的时候,他就想问的。
但看到周明越下地干活那么利索的样子,反而问不出口。
万一是伤心事呢?
他可不喜欢揭人伤疤,太没教养了。
“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
沈建南一口拒绝,“什么时间了还不去睡觉?答辩结束了又不是拿到毕业证,不能放松警惕。”
“我答辩过了,学分还是高分过,怎么就不能放松了?我连工作都找到了,很多同学还在学校里投简历呢。”
沈念反驳,“我二十了,不是十二。”
“你的工作,敢跟你妈说实话吗?”沈建南瞥他一眼,“也就你妈能信你的话。”
沈念动作顿住,刚塞到嘴里的樱桃卡在喉咙里。
还好他嗓子眼大,被卡住了也能咽下去。
“……你知道了?”
“你爸好歹也是白手起家的,什么人没见过。”
“千万不要让妈知道,她会担心。”
沈建南白他一眼,端起桌上的搪瓷茶缸,喝了口冷开水,“我还用你来教?”
看眼沈念单纯又好骗的样子,心里默默叹了一声。
还好遇到的是周明越,换成别人,指不定还得吃亏。
倒不是沈念真的傻,是他如果和其他同学一样,走学校正常的校招,企业春招、秋招,大概率属于被录用的那一批。
可那短时间,正好是家里出事的时间。
瞒了,但瞒不住。
“爸,你不要总觉得我留在学校会发展更好,那万一我没被录用,或者是录用后按照实习生工资,一个月给我发两三千,先不说租房成本,就是通勤和伙食费都不少。”
大城市机会多,相应的竞争也不小,生活成本还高。
他自己判断过,在外面纠结,不如安心回来,还能陪在父母身边,有个三四千的工作,城际交通除了通勤时间长一点,那他能给家里补贴更多。
“行,你自己有主意就好。”
沈建南不啰嗦,“我去睡了,你别看电视看到太晚。”
沈念哎了声,又不敢太大声,“……我问你的问题呢,逃避可耻,沈建南同志!”
沈建南伸手从他碗里又顺了几颗樱桃,“看你俩的关系挺好的,怎么不自己问?”
那我要是能问,还需要来问你吗?
沈念腹诽,瞪着眼睛,目送沈建南回房间,看着他还去了一趟卫浴间洗脸刷牙。
目光穿过堂屋,直到房门关上,他才坐回去。
抱着一只碗,双眼无神地看电视,机械般吃着樱桃。
好吃,嚼一嚼。
酸甜适中,嚼一嚼。
等伸到碗里的手指,碰到碗底的水时,沈念果断关掉电视,站起来也去了卫浴间。
不管周明越是因为什么搬到这里,现在花溪村就是他的家。
-
暖烘烘的被窝,熟悉的洗衣粉气味,加上老房子带来的安全感,让沈念睡得格外踏实。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跟着沈建南、宋玲回到花溪村时。
每到晚上,他就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看星星,手边放着好几碗他爱吃的水果、零食。
奶奶穿着薄薄的花短袖,挽着头发,一条腿盘着。
手里的扇子摇着,帮他扇走热意,又赶走蚊子。
“啪”一声,沈念抱着被子坐起来,眼神怨气很重。
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在忽近忽远的嗡嗡声里,绝望地倒回枕头上。
该死的蚊子,明天他就去买蚊香,要最毒的那种。
第二天早上,沈念睁开眼,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发现沈建南和宋玲都在,不自觉翘起嘴角。
他站在房檐下伸了个懒腰,望着对面的山,心情好得不得了。
“爸,今天我跟你去插秧。”
正试图驯服手里锯子的沈建南,啊了声回头,一脸不可置信。
沈念走到院子里晒太阳,“我昨天学了。”
眼睛学会了,就差实践出真知。
不想打击沈念积极性,沈建南跟宋玲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家里早饭是豆浆配油条,油条切段放碗里,豆浆煮开后放一勺糖,甜度刚刚好。
油条能干吃,也能在豆浆里过一道。
两种截然不同的口感。
一家三口在家里吃过早饭,又带了一包饼干和两壶水,一块去了地里。
两位老人走了不少年,家里的地之前一直没人种,全都租了出去。
这次回来,赶巧也是有人不租了,腾出来了两块地。
一块种菜一块种稻子,还都是犁过的、沃肥的好地,够家里自给自足。
一到田边,沈念跃跃欲试,立即把鞋脱了,照着昨天周明越那样挽起裤腿,还把短袖撸到肩头去。
趁人不注意,蹬蹬两下,踩进了田里。
“爸爸爸,那个盘子给我,我去插。”
沈建南、宋玲:“……”
还能怎么办?自家孩子宠着呗。
宋玲倒是挺喜欢看沈念这样的,就怕沈念受家里影响,变得内向、敏感、尖锐。
幸好没有,而且回到村里也不排斥。
脾气和身体是娇气了点,但性格还是随了他们俩。
“你慢着点,别毛毛躁躁的,当心摔了。”宋玲把盘子递过去,嘱咐了一句。
沈念接了,迈开腿艰难往里边走,“昨天我看过周明越怎么插了,就一株一株塞到泥里。”
沈建南从另一头开始插,让宋玲就在岸边待着。
听沈念一口一个周明越,边忙边说:“什么周明越周明越的,人家大你七岁,你得叫哥。”
周哥?
才不要,听上去他像变成了王小东、赵野。
就要叫周明越。
他努努嘴,假装耳朵不好没听到。
正在乡里街上买东西的周明越,拎着两溜排骨,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余光扫到塑料布棚,老式爆米花生意火爆,大人小孩都在买。
脑海里闪过一张脸,周明越走过去,付款拿了两袋米花卷,大米做出来的米花卷,微微泛黄,但因为是现做的,拿着都能闻到微焦的米香。
等回到车里,他发动车准备回村,看着副驾上的米花卷,扯了扯嘴角。
还真是哄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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