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祝云森如坐针毡,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僵局,“我现在就上游戏,把东西送给你。”
两秒后,周维熙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拿起扔在一旁的手机,过了一会儿他的游戏角色旁边出现了一个新的男角色,那就是祝云森的账号。
在游戏里,他们两个绑定了情侣关系。因为只有情侣才能传送到对方身边,互送珍贵材料和道具,以及其他的特权,为了方便,他们两个等级一到就绑定了。
玩了这么久,也开过麦,公会里的人都知道他俩是男的,网络上的人说话无所顾忌,以前经常有人开玩笑说他们两个现实里也是一对。祝云森自己倒无所谓,就怕周少爷听了心里不舒服,于是他找了那几个爱起哄的单独私聊,后来就没人拿他们两个开这种玩笑了。
像龙骨匣这种金色等级材料,一天只能送一个,送完之后,周维熙十分自然地喊祝云森一起去清本。
“云森,安眠药你还是别吃了,是药三分毒。”他低头操作着游戏角色,口中说道,“白天我倒一下时差,晚上我带你去清河闲庭泡温泉,好好放松一下。”
清河闲庭是本市最豪华的温泉度假酒店,也是周家的资产,以前每次大学期末考试周一过,周维熙都会叫上祝云森一起去泡温泉,于是这回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行,我争取今天早点下班。”
时间一晃而过,八点钟,手机闹钟准时响起,祝云森陪周维熙打完这个副本就起床了。
洗漱之后,祝云森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商务风的西装,站在床边准备换衣服。
“诶?你怎么穿这套?”周维熙坐在床上,惊讶地问他,“去年找意大利那边定制的西装不是做好送过来了吗?你怎么不穿那套?”
“啊……你说那套,”祝云森脱下睡衣,一边背对着他换衣服,一边回答:“那套西装我想留着等到正式场合再穿,日常上班穿的话如果穿坏了,那不得心疼死。”
他们口中的那套西装就是祝云森说的周维熙送给他的“珍贵的礼物”,是意大利某个顶级西装定制品牌的产品。去年冬天,周家把品牌掌门人从意大利请到了国内,专门给周维熙量身定制了几套西装,而周维熙把祝云森叫过去,给他也顺便做了一套。
老实说,定制西装的钱不贵,珍贵的是品牌,多少高官名流想找这个品牌定制西装都要排队,还不一定能让掌门人亲自动手,大概率是手下的学徒们制作。而大师制作的衣服会在衬衫袖口绣上自己的名字,抬胳膊时不经意露出的意大利人名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要不是周维熙,祝云森恐怕一生也没机会穿上这样的衣服。
“你不用心疼,喜欢的话我再让人给你多做几套,穿坏了就扔。”周维熙笑吟吟的,用像是去超市买菜一样的语气说道。
“不用了,一套就够了,我会小心不把衣服弄坏的。”
祝云森说这句不是客气,是真的不敢再拿周维熙送的东西了。他和周维熙交朋友是带着目的的,除了帮父亲的公司带来利益之外,祝云森自己也常常能得到一些好处,但近一年来,他渐渐意识到这些好处是不被他掌控的,甚至让他感到有些沉重和害怕。
他正扣着衬衫的扣子,突然,周维熙从床上坐起来,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云森,你好像瘦了。”他把脑袋放在怀中人的肩膀上,微微转头看着祝云森的侧脸说道。
手上扣扣子的动作立时停下,祝云森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周维熙是想干什么。这个姿势真的太奇怪了,对他来说,简直就像一只猛兽突然趴在了背上,危险的气息紧紧缠绕,身体的本能叫嚣着让他赶紧逃开。
周维熙在他耳边吐出热气,嗓音慵懒而闲适,“身材变了,定制的西装穿着也就不好看了,所以你现在就穿上吧,就算是我送你的,也没必要不舍得。”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穿。”
祝云森点了下头,转身去开旁边的衣柜门,周维熙放开胳膊,看着他脱下衬衫和裤子,换上了那套自己送他的西装。
穿好衣服之后,周维熙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祝云森全身上下。
男人穿着一身藏蓝色手工定制西装,笔挺的面料勾勒出挺拔匀称的身形,西装外套的平驳领线条利落,内搭同色马甲和白色衬衫,衬衫领开口恰到好处,配一条简单的斜条纹领带,打着小巧精致的四手结,显得格外精神。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精英人士,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熟男人的沉稳与优雅。
欣赏完了衣服和身材,周维熙将目光移到了祝云森的脸上。
面前的男人长相清俊,五官精致,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纤长的睫羽微垂,薄唇习惯性地轻抿,透着一股松竹般清冷、严谨的气质。
“好看,真好看。”周维熙笑着夸赞道。
“谢谢。”
对话结束,周维熙却没有移开眼睛,仍然将视线黏在他脸上。祝云森被他盯得有些紧张,忍不住抬手推了下眼镜,略微挡了挡他的视线。
他一抬手,周维熙似乎真的闻到了一股松竹的香气。
“什么味道?”他皱着鼻子用力嗅了嗅,试图捕捉空气中那抹一闪而逝的气味,并很快确定了气味的源头,“是你身上的,你什么时候喷的香水?”
“啊?我没用香水啊。”祝云森面露惊讶,抬起胳膊靠近鼻尖闻了闻,衣服上确实有股植物的香味。
不是洗衣液的味道,这种手工定制西装不能用洗衣机洗,而且这套西装送过来之后祝云森还没洗过。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放西装的衣柜,然后明白了。
“是这个。”他拿起挂在衣柜里的绿色小袋子,解释道:“上周我妈来看我,顺便给我打扫了一下屋子,她在我衣柜里面挂了香包,是它的味道。”
“香包?还有这种东西?”
看他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祝云森就从衣柜上层拿了一个没拆的香包递给他。
这种香包很廉价,即使没拆,香味也会逸散出来一些。周维熙接过来,拿在手里翻看,然后把香包放在鼻子前面闻,确实是这个味道,和祝云森身上的一样。
“很好闻,我喜欢这个味道。”他拆开外面的塑料包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意外地爱不释手。
祝云森不理解用惯了奢侈品的周维熙怎么会喜欢这种廉价的东西,不过他还是投其所好,把衣柜里所有的香包都拿了出来。
“你喜欢的话,这些都送给你。”
周维熙抬眸看着他,“谢谢。”
然后接过那些香包放在身边,又把手里已经拆开的香包放在鼻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浓郁的松竹香气,同时眼睛直直地看向祝云森,勾起唇角,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祝云森蓦地表情一僵。
十分钟后,向下运行的电梯停在了负一层,祝云森从里面出来,找到自己的黑色汽车,解锁后坐进车里,摘下眼镜放到一边,上半身趴在方向盘上,额头贴着手背,仿佛疲惫至极般长叹了一口气。
这个姿势保持了大约几十秒后,他抬起头,整理好情绪,戴上眼镜,系上安全带,发动汽车,准备去上班。
祝云森住在高教园区,上班的地方在江对岸的经济开发区,平时开车大约二十分钟,但早高峰时一般需要半小时。
从跨江大桥上下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栋栋高耸的现代化办公大楼,三年前,祝云森还在读大四那会儿,这里还是成片的荒凉的建筑工地,父亲的公司还在老城区不温不火地经营着,他还是一个幻想着毕业后就能摆脱父母控制的大学生。
可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大四那年的秋天,祝云森在一场聚会上认识了比他小四岁的周维熙,不知为何,那个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周少爷独独对他青睐有加,主动来和他交朋友。从那时起,祝云森的生活就不知不觉地偏离了轨道。
起初,祝云森并没有在意周维熙的继承人身份,也不清楚周氏有多厉害,只把他当作普通朋友。很快,寒假到了,周维熙邀请祝云森去自己家所在的城市旅游,还带他见了自己的父母,留他在自己家那栋苏式豪宅里吃了顿晚饭。
自那以后,有什么在阴影里暗暗注视着的东西就开始活动了。祝云森父亲的公司忽然多了好几份合作邀约,银行主动上门提供低息贷款,还有政府牵头的经济发展项目也邀请这家小公司参加。祝云森的母亲在国企干了二十多年,被关系户打压,一直是普通员工,也是忽然间就被提拔到了部门领导的位置,还有人上门送礼。
祝云森隐隐知道,这些都是周维熙的“功劳”,他的父母也叮嘱他,要和周少爷搞好关系,不要惹怒了周少爷。周维熙既然能为祝家带来如此多的利益,也能一念之间,让祝家一无所有。
平心而论,祝云森觉得周维熙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身上不仅没有大多数富家子弟的恶习,反而学习优秀、性格温和,是个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人,如果抛开家庭背景不谈,祝云森也很乐意和周维熙做朋友。
可事实是,两人之间的友情并不纯粹。祝家全家都仰仗着周少爷的关系,才能顺风顺水地发展,祝云森和周维熙相处时,必须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哪里出错惹他不快,他们之间根本就是不平等的。
尤其是最近一年来,周维熙逐渐变得有些古怪,时不时对祝云森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像是在试探什么。祝云森摸不透他的想法,对他的恐惧日益加深,已经到了看见他给自己发微信都会心悸的程度。
不过幸好,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周维熙的学业已经到了大四下学期,下半年他就要去美国读书了,到时候,祝云森就能解脱,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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