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大哥，麻烦再来一壶茶。”
“好嘞！客官请稍等！”
司伯鹤喊完那一声之后，再次抿了口茶杯中升腾起袅袅香雾的毛尖。他左手指节微曲撑住脸颊，面向窗外热闹的街景，慵懒地眯了眯眼。
明媚的阳光下，无论是粗缯大布，还是绫罗金丝，都各自平凡而认真地在道上走着。
手中之茶虽不比上贡皇室的大红袍，但也算得上上品了。他这些天在宫内一直没好意思享受那么名贵稀有的茶叶，所以现在这家客栈售卖的茶水倒也教他喝得痛快。
“系统，果然还是你对我好。”司伯鹤笑得嘴角弯弯，在脑海中对080由衷赞赏道。
自从系统给他幻化了个外形一模一样的替身，他暂时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不用过那种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坑爹皇帝生活了。那替身身体里只有上朝和处理政务的指令，又被植入了各种算法，如同一个精密的仪器，做事绝不会出纰漏。
扮演原主那种不与任何人打交道的性子简直不要太合适。
080满意道：【那当然。我和你可是——咳！】
司伯鹤有些疑惑道：“你和我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不过说好的你要亲自当明君呢？】
“替身当了也行嘛，他本就是你按照我的思维模式做出来的。”
【……】
这家店名为百川居，向来门庭若市，客坐满堂，如今只他们这一桌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许是因为他银冠束发，穿了一身看上去价值不算寒碜的、金线勾勒边角的黑色深衣，脸上还戴个遮住上半张脸的墨玉蝶翼状面具，仅露了漂亮的嘴唇和下巴出来。一看便知隐藏其中的非富即贵，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司伯鹤有些遗憾地想，其实他可好相处了，怎么就没人来搭理他呢，都找不到愿意和他聊聊天的。
若是要他主动寻人，那也不太好过去。毕竟在座所有人都长得有那么点模板化，他很纠结要找谁展开话题……
后桌又来了四个明显是一伙的人，个顶个的长着络腮胡和大胸肌，横眉竖眼把原来坐那的一桌人挤走之后立马心安理得地笑闹开来。要不是他们粗噶又激昂的嗓门过于惹人生厌，司伯鹤都没注意到这回事。
“大哥，要我说，那小娘皮子就是欠打！你把她打服了打怕了，还怕她不跟你？”
“是啊大哥你总不能还疼她宠她？就一妓女，不知道搁哪年出来卖的货色，竟敢跟大哥你端着！咋？捧她几句花魁小姐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闺阁千金啦？”
“二十好几了，再过两年就成无人问津的半老徐娘啦。也就大哥牙口好、荤素不忌还长情，能吃得下她那副肮脏身子。不好好巴着我们大哥，以后还有谁乐意找她赎她？”
“对对对二哥说得好，那女人就是皮痒！大哥，你今儿个给她松完骨头，能不能再让兄弟们跟着爽爽咦嘿嘿？”
“今儿是指白天还是晚上啊。”
“晚上吧！晚上人多了有感觉，到时候那妓子叫得更骚。”
“哎哟三弟，你不懂白天找娘们儿的刺激！”
“……”
司伯鹤知道自己不能在外惹事，免得引来官府中人把他一块儿带走，到时候他这张面具下的脸就是一个大问题！
他也明白这种事情绝不止区区这么一起，古往今来多得是，他不过是一个说不定没多久就要离开的外来灵魂，那能管得过来吗？而且要管就得管到底，否则孰知那姑娘不会遭更严重的飞来横祸？
但是他一忍再忍、忍了又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手上不知不觉一个使力就捏碎了茶杯，尚且滚烫的液体瞬间把一只手掌烧得通红，手心被碎片深深割出几条鲜血，滴滴落入水里。
然而后桌还在吹嘘：“行啊。你们都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大哥的女人就是你们的女人，晚上咱们就一起去好好玩儿个通宵！”
司伯鹤猛地拍桌而起，往身后转过去，浑身散发出嗖嗖冷气。
这一声巨响，整间客栈都安静下来，人群齐刷刷扭过头往这边看。
这些人神色之间有嘲讽的，也有不忍的，更多却是好奇的。明显也都听到了这些壮汉说的恶心话，但还有心情捏着筷子看起戏来。掌柜的站在楼梯拐角一脸为难，端着盘子不敢上前。
由于司伯鹤此刻占据高位，因此其中一个络腮胡抬头眯眼阴恻恻地盯着他，很不客气道：“小子，什么意思？想找你哥几个晦气？”
稍微瘦一点的尖嘴猴腮男一边剔着牙，同时朝他们当中最高大的独眼男人狗腿道：“大哥，刚刚我就看这人不顺眼。要不是你不让我动手，早不知道让他死哪去了。”
独眼男人上上下下扫了司伯鹤好几眼，最后目光停留在他如同寒星般的一双眼睛上。
他同样拍桌站起，巨大的身体像一头熊。他厉声道：“多管闲事，你是找死？”
司伯鹤沉声道：“几位，你们口中的女子并非自愿要与你们交好，明知那销金窟是她们的葬送地，却依然不知怜惜。即便你们不为她们身陷囹圄扼腕同情，亦没有义务为她们付出金钱和行动去救难，那至少也要有一些作为男子的风度，不要对任何女子进行恶意羞辱。”
闻言，大堂内一堆人摇摇头，发出唏嘘。
独眼更是笑得后仰：“弟兄们！我没听错吧？咱们这是打蛇遇到菩萨啦？他也是男人，居然叫我们不要侮辱那些下贱的女人？小子，老子看你也不是小孩儿，到底有没有玩过女人？不会还是个雏儿吧！知不知道，她们生来就是用给咱们男人取乐的。”
那三个小弟狠狠道：“大哥，别跟这小子废话，既然这么喜欢英雄救美，那就把他的四肢全打断，看他还敢！”
司伯鹤并未在意他们对自己说的威胁话，他冷冷道：“如此对她们饱含恶意，你们难道没有母亲？没有姐妹？她们是否也如你们口中所言，天生就该那般凄惨那般不堪？”姨姨姐姐妹妹们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要拉你们出来举例子的对不起对不起。
这群人齐齐沉默了几秒。
那个尖嘴猴腮的突然发出一声嗤笑：“我老娘自然有我老爹来管！姐妹？什么东西？没有！真要有，那也生来就埋土里了！”
他突地瞪眼伸出一指：“娘的！你这死小子还是不是男人？这么帮那低贱的妓女说话，不会是想跟我们抢着当她裙下——啊啊啊！”
他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大力掀得倒飞出去，肩颈肉在一方桌角上嗑得血流如泉涌，这人使劲扭头看了看那些喷溅的液体，立时脸色煞白地晕了。
司伯鹤默默收回他正要出掌的手，往自己右后方看去。
那是两个身量很高，虽装扮朴素，却不掩卓越气质的年轻男子。
看得见脸的那位，约莫二十四五岁，相貌极为不凡。他一身蓝衣，面带笑意，右手拿着把闭合的白色折扇，扇尖放到左手手心，一派风流雅士的气度。这人司伯鹤认识，是当朝正三品官员，大理寺卿苏郁泽。
而另一位……
他一身白衣，虽有轻纱斗笠遮面，但司伯鹤只瞥了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亲爱的男主大大。
刚刚针对尖嘴猴腮的那道强劲攻击正是戚楚弋放出来的。
总觉得那人在似有若无打量他。
这群络腮胡显然擅长欺女霸幼，也深谙面对强敌时的逃跑之道。
他们拽着晕倒那人，齐齐想要从窗口开溜，没想到外面已经守了一队大理寺的巡捕，他们逃无可逃，于是只能回头恶狠狠地剜一眼司伯鹤，最后还是被抓了去，口中不停叫嚷着“他先挑事的！我没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
可是这种人，明明随便查查都能查出点什么罪案来，何况他们进的地方，还是大理寺。
苏郁泽想去拉戚楚弋的胳膊，却没摸到他，于是摸摸鼻子，独自笑吟吟地走到司伯鹤面前来。
他做了个周到的揖，然后打开扇子扇啊扇：“这位公子好生仗义！在下苏郁泽，敢问公子何名？”
司伯鹤回了个揖，温声道：“苏大人，我……姓贺。”
苏郁泽这样跟他说话，分明是吃准了他也是达官显贵，并且认识这个大理寺卿，想要试探他是何家何人。京城贺家若真是一贵，以他的情报网，不愁找不出这个人来。
然而司伯鹤是不可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的。
苏郁泽见他不愿吐露具体姓名，倒也不介意，而是颇为亲近道：“贺兄。”
司伯鹤点头应下。
苏郁泽回头看了看自己那冷冰冰的同僚，朝他挤眉弄眼道：“贺兄别介意，我这朋友对谁都是这样一副死人脸，他不爱理人，勿怪勿怪。”
司伯鹤轻飘飘地看看戚楚弋。
死人脸？遮得这么严实，怎么看出来的呢？
那刚刚躲闪不及的客栈老板此刻才好上前来，他点头哈腰地给司伯鹤道歉：“客官客官，嗐实在对不起，刚刚您这太过惊险，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敢贸然上前偏帮您啊，所以只能叫人去报官了。今日这茶水我不收您费用，您看行不行？”
司伯鹤淡笑道：“掌柜不必介怀，您并未有任何过错。”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
恰在此时，客栈外一片嘈杂之音，伴随着女子和幼童的哭泣，隐隐约约传到里面来。
感觉进度好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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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闲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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